“真的对不住李婶子,是我昨天晚上心急了些,没有把话说明白,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咱们原先说的事,真不成。”
李招娣:“你是怕我这个做婆婆的待不得小幺,还是怕小久不喜欢他?”
“你尽管放心吧,他要是进门就按照我之前说他,他和小久分家单独过,挣的钱不必给我和他爹,想吃就买什么,想穿什么就做什么。”
“不是我说,林家的,这十里八村的你也找不到我这样开明的婆婆了。”
林阿爹知道李婶子说的这句话是真的,如今哪家新媳妇进门不是咬着牙熬,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挣的钱要上交给婆母,吃什么用什么都要看婆母的脸色。
就说他,当初进门的时候也被林家老太太折腾得不轻,还是林父自己有成算,咬着牙没随着老太太的性子,才让他没被磋磨死。
但是他日子真正好起来还是林家老太太和老太爷相继去世,跟林家大哥三弟分家之后。由于早些年几兄弟住在住一起的时候嫌隙有些深,这么多年都没有来往。
林阿爹讪讪地道:“李婶子……”
“你家这门亲事是顶好的,小久也是我看着长大,长得又好又孝顺,要不是我和他阿父想多留小幺两年,就算你今天不来这回,我明天也要去你家跟你把这事儿说定。”
“好在这事儿就在你我口中,对小久和小幺以后的婚事没什么影响。”
话说到这里,李招明白自己今天说什么都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了,脸上的神情不由得沉了沉。
她望着林阿爹,语气有些微妙:“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即便做不成亲家,咱们还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别为此伤了和气。”
林阿爹狠狠松了一口气,这事儿本来就是他家有错在先,李婶子能够谅解再好不过。
他脸上带着笑:“是,不伤和气比什么都重要,对了,”林阿爹进屋去拿了过年的时候买的一包糖糕,说什么都让李婶子收下,“这糖糕软和,早上起来吃一块儿正正好,想来你也会喜欢的。”
凡是沾了糖的东西都不便宜,李婶子家家庭条件虽然比村里大部分人家好,但是也舍不得多买。
她推脱了几下接了,起身往外走:“你别送了,咱们两家又离得不远。”
“而且别叫村里那些长了大嘴巴的看见,要不然可有的说。”
一般人家结亲,确定之前都是悄悄接触的,就怕最后没成让自家的孩子受到非议以后的婚事也艰难。
林阿爹一听他这么说便站住了,“还是李婶子想得周到,那你慢走,路上小心些。”
“知道知道,你进去吧。”李婶子转过身,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望着手里包得方方正正的糖糕,眼睛转了转。
回到家,李久看到她进来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更是厌恶,知道他娘肯定和林小幺的阿爹聊得很开心,不然也不会送礼跟着回来。
他干脆站起身回自己的屋子,来个眼不见为净。
李招娣知道他心里头憋着火,也不强行留他下来,只慢条斯理地把糖糕放进柜子里,道:“你和小幺的事儿我和他阿爹说得差不多了,但是具体的时间还没说定,你在村里头要是遇着人别像个木头似地杵在那儿,嘴巴甜一点,会来事儿一点。”
“娘!”李久被念得烦死,他都说了不喜欢林小幺不喜欢林小幺,两边的长辈偏偏要把他们凑成一对,实在是让他厌恶至极。
但是他从小就是李招娣的贴心小棉袄,孝顺又听话,尽管气得眼睛都红了,那口气憋在胸口疼,也说不出什么话。
只大声说了一句:“反正我不喜欢林小幺,就算娶了也不喜欢。”回自己的屋子歇息了。
李招娣也不在乎他说的这些话,在回家的路上她想了一些事儿,她觉得林小幺一定要进李家的门,这样才能那些值钱的方子拢到自己手里。
但是她儿子不止可以娶林小幺,还能娶一个好生养的女娘。
林小幺孕痣那么淡,只要自己拿准了这点,就算再给自己儿子娶个平妻,林家也没理由来说什么。
而林小幺那边回来后,得知林阿爹已经跟李大娘说清楚了,高兴得拉着林阿爹手:“谢谢阿爹,等我明天去镇上给你买几尺新布,给阿爹做衣服。”
林阿爹现在还能回想起李久他娘走的时候的样子,心里觉得实在对不起人家。
但是看到自家哥儿开开心心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对李久这个没缘分的好儿婿也没那么意难平。
他用指头顶开林小幺的额头:“我就看你以后要找个什么样的,是不是得戴朵花你才看得上!”
“又不是女娘,戴什么花儿。”林小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
过了年,天气还冷,要等到一个半月以后才会慢慢热起来,所以林家的火坑还烧得旺旺的。
等到林真要教顾栓子他们念书,干脆就把上课的地点搬到火坑边,又暖和又亮堂。
他拿着那本唯一的书,将昨天教的五行字重新念了几遍,对坐在火坑边的顾栓子林柱子还有林小幺他们道:“来,跟着我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天,地,玄,皇。宇,宙,洪,荒。”
虽然磕磕绊绊的,但小孩子的模仿能力很强,至少音准像了。
他不吝啬自己的鼓励,笑着道:“都念得不错,比我当初……跟着学的时候好不少,那咱们开始下一句,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家庭教学有模有样地走上了正轨,林真原本打算的过年后琢磨小蛋糕的计划也因此而搁置。
他的精力只允许他做这么多事,再来一桩生意实在是铺张不开了。
而且他要做什么定要有周密的计划,这里挖一锄头,那里割一镰刀,赚不到多少钱不说还把自己给累到。
至少要等到顾栓子入学,这几个小兵小将读完千字文再说。
就是这个教具,实在是匮乏得林真头疼。
这天飘点毛毛细雨,没去镇上做生意,林真转了转脑袋,起身到顾栓子的小木屋走去。
一进去就发现顾栓子腰背挺得直直地坐在床上,膝盖上摊着那本几个孩子公用的书,嘴里念着千字文。
看到他进来,把书合上放到一边:“林叔。”
没错,经过林真和顾栓子的友好协商,顾栓子不叫林真继爹,而是改叫林叔。
林真也特别满意,他真的真的不是顾栓子的爹,平白无故多出个儿子说不怪异是假的,叫叔叔多好,又不生疏又不尴尬。
只是在外人眼里他们是百分百的继爹和继子的关系,叫顾栓子都是叫林真家小子,有时候两人走一路跟林真说话也是林真你儿子怎么怎么。
林真指着墙角堆放的东西:“我来找木板做书写的黑板,你看书呢?”
“嗯,刚刚背了一段。”
顾栓子没有继续看,而是走到林真身边:“你要找什么样的?”
林真瞧着旁边已经长了一些肉的顾栓子,心头有种自己养的白菜终于发嫩芽的感觉,笑着道:“找那种宽一点,没有虫洞的。”
他话音刚落,顾栓子就从一堆看起来都差不多的木板块里翻出两块:“这个能用吗?”
厚实的两块木板裁的时候不知道是顺手还是打算做些什么,裁成了厚薄一致的模样,没有虫洞也没有裂纹,刚好符合林真的要求。
林真拿着木板看了看,“你小子是不是闲着无聊把这些东西都归整过了,怎么这么清楚?”
他把木板拿起来,“只要把上面的木刺打磨一下就行。”
顾栓子道:“不无聊,原是想找一下有没有合用的,拿来拼张桌子。”
庄户人家没那么讲究,也讲究不起来,到现在顾栓子的几身换洗衣服还是往床旁边的木头架子上一搭就成,根本用不着什么衣柜。
导致林真之前根本没想到既然读书了,肯定要置办一个桌案。
他干脆扛起两块木板,对顾栓子道:“走,咱们去村里木匠那儿,让他把木板上的木刺用刨子刨一下,顺便给你做一张书桌,一个衣柜。”
说着他已经出了屋门,站在院儿里望着还没出来的顾栓子:“快出来,别去晚了时候不巧,人家去干活了。”
这时节已不算很冷,院儿的林真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和一件灰色的上衣,灰色的裤脚比较宽的裤子。
但是他人纤细,腰带勒着的腰只有那么一点点,以至于将腰tun的弧度称托得格外地显眼和圆润。
而且他一身怎么晒都晒不黑的白皮,经过一个冬天,更是白得像微微融化的油脂,有种叫人想捏一捏,是否真的有这么白,这么绵软。
顾栓子走出来,跟在他身边,想伸手去拿一块木板,被林真躲过去,他边往前迈着步子边道:“都是干了许久的,一点也不重,两个人拿着还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