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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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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林真叫林小幺看着铺子,和顾栓子先去集市上买了一把芹菜,一包莲子,一包红豆,一包枣子,一包桂圆,两条瘦肉条。

芹菜寓意勤奋好学,莲子寓意苦心教育,红豆寓意鸿运高照,枣子寓意早早高中,桂圆寓意功德圆满,瘦肉条则是学子对老师的心意。

除开这些,还有束修银子,林真已经从钟严那儿打听到,这位秀才先生徐先生一年的束修是五两银,加上笔墨纸砚费用,一年差不多十几两银子。

现在小食斋一个月的流水就有一百多两百两,供顾栓子读书绰绰有余。

镇子东面住的都是小有家底的人家,青砖瓦房一座挨着一座,林真带着顾栓子问路到徐先生家院子外头,还没走近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

林真叩了叩门,很快一个身穿短褐的年轻人站在门里望着他们:“请问二位有何事?”

林真对他抱了抱拳:“小哥好,我是鲤鱼村人士,想送我家孩子来徐先生这里读书。”

“进来吧,先生正在授课,你们先在偏房里等着。”

“谢小哥。”林真目不斜视地带着顾栓子跟在短褐年轻人身后,只见这位徐先生的宅院已经颇具小型四合院的雏形。

两边是厢房,迎面是一间正屋,而厢房有夹道和后面连接,想来应该是家中女眷居住的地儿。

授课的地方就在前面的左厢房,林真跟短褐年轻人过去的时候看了一眼,大约有八九个学生,大的如钟严那般,小的五六岁。

短褐年轻人把他和顾栓子带到偏房里,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淡淡的茶水,这杯茶还没喝完,厢房里的读书声停了,那位徐先生手里拿着一卷书籍走进来,纤瘦的长袍穿在身上,叫人一看就觉得和镇上的大部分人不一样。

林真和顾栓子从凳子上起身,“徐先生。”

徐有达点了点头,坐在上位:“阿大已经跟我说了,你想送孩子来我这里学学问。”

“那你想必也知道,我这里有三不收,一,不能熟背千字文的不收,二,过了八岁的不收,三,商户子不收。”

徐有达的目光落在比同龄人高的顾栓子身上:“在下觉着你这孩子不是很适合在我这里求学,还是尽早另寻名师,以免耽误了他。”

林真一听他这话,就知道是在婉拒顾栓子了,而且把自己的傲气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镇子上,拥有秀才功名的就三个,一个他,一个钟严,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老秀才。

钟严就是他教出来的,他不傲气谁傲气,镇上多的是想把孩子送到他这里来的,无奈他收学生的门槛高,将一大批人卡在了门外。

林真不卑不亢地直视着这位秀才:“徐先生,我家这孩子以前从未接触过书籍,一直放在山野间长大,直到今年二三月才起了送他来学堂的心思。”

“听闻先生收的学生必须要熟背千字文,我才买了一本回去教他,虽然到如今才两个多月,但他已倒背如流。”

徐有达听说顾栓子两个月背完千字文,对这个孩子高看了一眼。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多数没有定性,读书枯燥乏味,能读进去,理解三五成的已是不错,像钟严那样的天才一千个里难出一个。

从徐有达对着林真说那话就悄然握了握手的顾栓子在林真话音刚落的时候,对着上座的徐有达拱手行礼,面无表情:“也乎哉焉,者助语谓。诮等梦愚,闻寡陋孤。眺瞻徊徘,庄矜带束。庙廊仰俯,领引步矩……”

徐有达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顾栓子背的是什么,片刻后才意识到这是倒着的千字文,背了一段,顾栓子又换了,这次是从千字文每四个字的首字往下背。

千字文是最寻常的启蒙书籍,但是能背出这么多花样的,顾栓子是第一个,而且还是两个月以内。

他抬手叫停,望着这个修眉薄唇,以至于有些寡情面相的孩子:“你今年几岁了?”

“八岁。”顾大去年死,他刚刚八岁,今年九岁的生辰还没到。

徐有达点点头,年龄倒是不错,正在他规定的范围之内。

他又问林真:“不知夫郎家中所做何事?”

士农工商,商户最为奸诈狡猾,以窃取旁人钱财为生,为世人看轻。

林真自然不会瞒着,道:“我原是鲤鱼村人,才来镇上开了一家食肆,卖些吃食,算不得商籍。”

徐有达眉头一皱,有些不喜。

顾栓子的唇角已经变得平直,他从来就不喜欢读书,这个夫子他也不喜欢。跟在林真身边这些日子他学到了许多,就算不到这学堂念书,自己也能做些生意,荣养林叔。

片刻后,徐有达还是放不下顾栓子这株好苗子,他道:“这个孩子我收下了,不过为了他,夫郎切勿被钱财迷了心眼,入了商籍。”

商籍好入却难出,但要是不入商籍,真有味小食斋这样的小铺子不仅要缴纳人头税粮食税,还要缴纳比商籍多一成的赋税。

若所赚钱财超出官府规定的范畴,就会被强制纳入商籍。

徐有达不想自己费心教导顾栓子,最后却因为林真的生意导致顾栓子不能参加科举,浪费自己的心力。

而林真确实没有想到这么深,他送顾栓子到徐有达这里念书,只是觉着这孩子因为马氏和周涛的影响,性情变得有些厉害,想让他知礼懂礼,不走上弯路。

可刚才顾栓子那变着花样背千字文,以及徐有达的态度让他心头想到了,要是以后顾栓子参加科举,他做的生意比现在还大怎么办?

商籍三代之内是绝不可以参加科举的。

林真把心里头的念头按下去,觉着自己想得太远了,顾栓子现在才八岁,就算要考童生,也是两三年三四年以后的事儿了,说不定他还读不到那个时候呢。

他早就发现了,这孩子其实对读书识字并没有兴趣。

当场,顾栓子就给徐有达行了拜师礼,并把带来的束修一样样放到徐有达手中,然后徐有达将他从地上扶起来,说了些勉励的话,让回家去明天就来上课。

从徐家宅子出来,林真回身看了眼身后缓缓合上的院门,低头对顾栓子道:“这几天我送你来,等你熟悉路了就要自己上下学了,可以吧?”

城东这里的房屋干净而又整洁,此时已经能看到小厮丫鬟们出来采买主人家的东西,或是将污水倒进细沟里,一派热闹景象。

顾栓子记性好,跟他走这一趟就已经记住了所有的岔路口,甚至连自己走了多少步都知道,但是他点头,正要说话,眼角的余光里突然看到一个许久没见的人影,他目光瞬间变冷,垂着的双手握在一起。

林真发觉他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巷道里有一个歪歪倒倒的人影,竟然是马氏的大儿子。

那小子也看到了他们,不仅不避开,反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栓子,你怎么在这里?”

“呦,姨阿爹也在,听说你们开了一个铺子,生意好得很,不如借我几个银子花花,锅两天还你。”

分明十二三岁的少年,跟钟严差不多的年纪,马氏的大儿子却跟没骨头一样,像一滩烂泥。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多久没洗,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头上也油腻发亮,一张还算端正的脸也不知道怎么弄的,青一块紫一块。

顾栓子看到他就忍不住心中的暴戾,一脚踹在马氏大儿子的肚子上,一点力气没留地照死里招呼。

马氏大儿子在外面鬼混好几天身上的银子全都输完了,好几顿饭没吃,根本不是顾栓子的对手,倒在地上捂着头叫唤:“你打,你打,我要去告官老爷,让你赔我银子!”

顾栓子的眼睛慢慢红了,他穿着一身斯文秀气的长袍,手底下的力气越来越重,马氏大儿子一开始还有力气撒泼耍赖,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

林真察觉到不对赶紧从后边抱住顾栓子的腰,将他从马氏大儿子的身上拉下来:“栓子!可以了!”

顾栓子被他抱着还在挣扎,一双眼睛死死地望着地上的马氏的大儿子。

马氏大儿子只是无意间发现顾栓子和林真,想从他们这里讹点银子花花,没想到顾栓子下手会这么狠,也在后怕。

看顾栓子被林真抱着,他捂着肚子哎呦呦叫唤:“你儿子把我打成这样,你要是不赔我银子,我马上就去官府告他,让他坐牢,吃板子!”

林真望着这个鼻青脸肿还是满脸贪婪的曾经的亲戚,挑了挑眉:“官府的大门天天开着,你要是想去告就去告,不过我告诉你,别以为之前的事儿就那么完了,追究起来,你们一家子做的事儿也跑不了。”

马氏的大儿子目瞪口呆地望着林真,他用去官府这套骗了不少人了,普通人听到官府两个字就害怕,恨不得马上破财消灾。

林真把顾栓子抱起来,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一只手搂着他的臀,看也不看地走了。

他拿官府吓唬人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关公面前耍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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