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给你烫清汤的。”林小幺自己上过火,知道嘴巴难受起来的那个劲儿有多磨人,这时候要是再吃辛辣的上火之物,好起来更慢。
陈幸点了点头:“嗯。”
旁边点了一堆的王钦看着陈幸才点了一串萝卜一串菌子,皱了皱眉:“这点吃得饱吗?”
陈幸道:“我嘴上火,吃不了太多,钦哥点了这么多啊,吃得完?”
林小幺正在接王钦的,满满一大把竹签,猪肉占了一大半,看起来特别多。
王钦翘了翘嘴角:“这才哪到哪,说不定待会儿我还要再来烫这么多,你以为谁都跟你似地,三两块喂猫一样。”
“……”陈幸笑着不说话,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握紧。
大家的麻辣烫都烫好了,用竹筒装着自己拿去后院的桌子边,林真已经把三个装着酸梅汤,珍珠奶茶,还有港式奶茶君子茶的陶罐放在桌子中间。
他看着坐下来的黄玉文等人,把竹筒杯子放在旁边:“有酸梅汤珍珠奶茶还有君子茶,想喝什么添什么,过会儿在这里吃饭,多玩一会儿。”
奶茶在镇上特别出名,二十文一杯的高价说出去都有点唬人,现在在他们面前的,满满的一大陶罐,随喝!
黄玉文眼睛都亮了,语调上扬地看着林真:“谢谢阿叔!”
“没想到阿叔居然就是奶茶店的掌柜,好厉害!”
可爱的孩子谁不爱,特别是这种长得可爱嘴巴又甜的孩子,林真笑着道:“跟栓子来别的不敢说,奶茶麻辣烫管够。”
“好了,你们吃吧,我就不打扰你们玩儿了,栓子,有什么事去前面找我。”孩子有孩子的话题,他一个大人杵在这里他们还不自在,林真可不想留在这里当电灯泡。
林真扫了一眼桌子边的孩子,目光在只拿了一串萝卜一串菌子的陈幸身上停顿了半秒,什么都没说地回前面铺子里。
做生意时间长了,他看人很准,顾栓子带来的这几个孩子里头,王钦的家境肉眼可见是最好的,其次是黄玉文,陈奎友等人。
最差的是那个只点了一串萝卜一串菌子的孩子,穿的虽然是长袍,但洗的次数太多了,纺织的棉线已经失了经纬的齐整。脚上的鞋也有点不太合脚,明显小了半个码。
'这让林真想起了钟严,钟严也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但是就算穿着洗得泛白,叠着补丁的长袍,也像一根青竹,直挺挺地立在那儿。
那个孩子还太小,被扔进王钦等人的圈子里,只想把自己涂成跟王钦等人一样的颜色,掩盖自己的不同。
不过这些都和林真没太大关系,在他这儿王钦也好黄玉文也好陈幸也好,都是栓子的朋友。
哼。
林真饶有趣味的笑笑。
小崽子真是聪明了,也不知道怎么把这帮人喊来的,瞧他们那样,就像被捏住后颈的猫。
林真一走,后院就只剩下顾栓子黄玉文一帮人,麻辣烫实在是太香了,香得他们只知道哼哧哼哧地埋头吃,然后再喝上一口冰冰凉凉的酸梅汤或者奶茶,太美了太美了。
只有两个人吃得比较慢,一个是陈幸,一个是顾栓子。
陈幸之前跟林小幺说自己嘴上火的话大家都听到了,自然只能装出吞食困难的样子,串儿上的两块萝卜半天才下肚一半。
他总觉得顾栓子肯定是知道自己嘴巴疼是假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难堪和恨意,凭什么,凭什么一个摆小摊子的能泰然自若地坐在那儿,一点也不因为自己的出身而羞愧,凭什么自己每天在王钦面前陪笑脸装小心,还是过得这么艰难。
吃得稀里呼噜的王钦一点儿也没发现自己的小跟班跟顾栓子杠上了,他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口珍珠奶茶,嚼着里面的珍珠,看向顾栓子:“早知道你阿爹是奶茶铺子的掌柜,我就不找你麻烦了,这样就能天天让你带我来吃麻辣烫喝奶茶。”
顾栓子放下手里的酸梅汤,一板一眼地道:“我不会带你来。”
“!”王钦对着顾栓子瞪大眼睛,“好你个顾栓子——”他声音很大,震得后院里的蝉鸣都听不到了。
顾栓子拿起一根竹签,抵在他嘴巴上:“叫我林叔听到,我就从你嘴巴里穿到后脑勺,像麻辣烫的串一样。”
“……”削尖的竹签有二十厘米长,抵在嘴巴上有一点点算不上疼的感觉。
但那是顾栓子没用力,要是他手下一戳,就能把王钦的嘴巴戳出一个洞。
王钦突然有点委屈了,从来林家开始,他就以为顾栓子是真的想跟他做朋友的。他扳着手指头算过,跟顾栓子做朋友有几点好,一,顾栓子打架厉害,以后自己遇到打不过的,就可以叫他给自己撑场子;二,顾栓子家有麻辣烫和奶茶,娘给的银子花光了可以叫顾栓子带好吃的给自己。
哪知道,顾栓子居然是骗他的,还说要像穿麻辣烫串一样穿他。
顾栓子说的话也把其他几人吓到了,特别是他用那种冷冷淡淡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更是平添一种下一秒就会这么做的感觉。
王钦放低了声音,坐在椅子上往后退:“是你自己要我们来的,还跟你阿爹说我们是你朋友,现在又说话不算数。”
顾栓子瞧着他,懒得跟他说自己为什么叫他们来,也懒得解释为什么在林真面前说他们是朋友,他只说最重要的一件事:“就算是朋友,我也不会次次如此招待你们。”
“林叔开铺子早上起得比我们上学还早,晚上要忙到很晚,我只是他的……孩子,不能因为这层关系罔顾他的辛苦。”
王钦这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读书小公子,理解不了他说的这些话,对他们来说,回家去就有仆人把衣服饭菜准备好,至于衣服饭菜从哪里来,他们不知道,也不必知道。
一次开始得莫名其妙,结束得也莫名其妙的聚餐结束了。
林真站在顾栓子身边,望着气呼呼地走得最快的那个叫王钦的孩子,抱着手瞧了瞧小崽子:“还说留他们在这里吃午饭,走得太快了些。”
“他们太晚回去家人会担心。”顾栓子的长袍被风吹得飘起来,头上的发带也跟着飘荡。
他从袖子里掏出荷包,从里面取出一块刚刚好的碎银:“林叔,这是今天我们的花销。”
“嗯?”林真接过那块碎银,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理解了之后突然蹲下身两只手捏住他好不容易养出点点婴儿肥的脸颊,“顾栓子,你脑袋瓜子里一天想着什么呢?”
俊逸的小脸蛋上的肉被捏到一块,薄薄的嘴巴成了小鸡嘴,但是还看得出原本模样的入鬓长眉还有眼睛很认真地皱着:“这是应该的。”
“林叔你开铺子很辛苦,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原本想跟他说一些话的林真突然不说了,拿着那块碎银道:“那我就收了,不过呢,这块银子我不会花出去的,会一直留着。”
“咱们栓子也会心疼人了唉,长大了长大了。”
林真放下捏他脸的手,刚准备站起身,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
他看向叫自己的人,只见是一个年轻男子,头上戴着一顶玉冠,身上穿件窄袖的袍子,腰上挂着玉佩荷包和扇袋,跟街面上许多人都不一样,一看就是有钱人。
林真懵了一下,脑袋里闪过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
这是钱少爷!
那个娶了他,然后遵循母命休了他的钱少爷!
他来这儿干什么!
林真接手这具身体一年了,也不知道是原主本身从来没有真正地喜欢过钱少爷和顾大的关系,他很少很少会想起这两人,忙起来更是半点痕迹都抓不到。
但是当钱少爷站在他面前,一些他以为消失的东西轰隆一下砸进他脑袋里。
钱少爷钱景元,他的第一任丈夫,是他使尽浑身解数才扒拉上的高枝,为此他不惜在鲤鱼村就与钱景元成了好事,顶着一脑袋的骂名,林父林阿爹他们的失望和不解,嫁进了钱家。
进了钱家门后,原身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锦衣玉食,什么叫做真正的人上人,更是死抓着钱景元不放。
那会儿两人刚刚成亲,钱景元爱极了他,他要星星钱景元不会给月亮,一天十二个时辰十个时辰都与他厮混在一起。
很快,就惹得钱老夫人不高兴,他半点都不喜欢林真这个乡野的哥儿,不知廉耻地勾引了自己的儿子不说,没有半分教养。
所以,钱老夫人往钱景元院子里塞了好几个美貌的小丫鬟。
一开始钱景元也不看那些小丫鬟,跟美丽异常的林真比起来,小丫鬟们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可是有第一个爬床成功的小丫鬟就有第二个,慢慢地,两人在一起的日子没那么多,钱老夫人也变着法子折腾原身。
外头传的都是钱老夫人以死相逼钱景元休掉原身,其实,不止是因为这,而是那段时间原身被那几个分掉钱景元宠爱的丫鬟冲昏了头,干了许多让钱景元觉得丑陋的事儿,才写了那份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