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顾栓子去叫大夫还没回来,林真让林小幺给自己擦了一下身上的汗水,顺便换了身里衣,躺在床上等着大夫来。
很快,已经和他相熟的大夫被带来,听他描述了一下疼痛的范围,看了看腰那儿的伤势,退到旁边道:“稍微伤到了些许骨头,最近一个月不要干重活,不要弯腰,以免骨头长错位。”
说着,大夫坐在椅子上写了一张方子:“上面的腰一日三餐不可断,连吃半个月就可。”
“另还有老夫独家的消瘀膏,一天涂一次。”顾栓子去的时候就把林真的症状告诉老大夫了,老大夫特意带了自己配置的膏药,四四方方比巴掌还小一点,味道冲鼻子得很。
“谢谢大夫,劳烦你跑这一趟。”林真对他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他也怕自己以后留下后遗症,那才真是麻烦。
老大夫把方子递给顾栓子:“谢就不必了,林哥儿请到,我又得空,自然要来一趟。”
“不过我们医馆的掌柜来的时候跟我说很想念林老板做的麻辣烫,问林老板有没有把做法卖给他的想法。”
跟着老大夫一起来的学徒看见林真趴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样子很是难过,没想到自己叔叔竟然在这个时候问方子的事情,怎么看都觉得有点趁火打劫。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老大夫却不给他机会,直接道:“林哥儿也瞧见了,我们医馆是镇上最大的,掌柜也不差银子,你要是肯卖,绝对亏不了。”
现在林真趴在床上一个多月动不了,虽然林小幺和顾栓子他们可以张罗着做生意,但受他名声的影响,小食斋的客流量一时半会都起不来。
这点林真早就预料到了,县太爷给了他“公道”,但是堵不住那些好事者的嘴,他现在仍然处在风口浪尖上,只有随着时间的消磨,才能把这事儿翻篇。
所以他从衙门回来后就在想着小食斋停业的事,但是原本打算让林小幺带林柱子林石头回去的打算又要重新规划一下。
顾栓子在徐有达那里上学,肯定是不能回鲤鱼村的,自己现在身上有伤,回去也是个麻烦。
但是让林石头和林柱子在这里混着也不是个事儿,还不如送他们回去跟爹娘住一段时间,等铺子开了再让他们回来。
至于老大夫说的医馆掌柜要买麻辣烫做法的事儿,林真一开始有点差异,但很快就摇头拒绝了:“虽然铺子要关门一段时间,但始终是要开的,麻辣烫是小食斋的招牌,不可能卖出去。”
“劳烦大夫告诉一声,就说等小食斋重新开门迎客的那天,只要是你们医馆的人,来都送三串。”
老大夫只是个传话人,话说完了就可以了,也不说其他的。
点点头:“嗯,这话老夫会带到的,药方子上的药要去医馆里抓,膏药够五天的,用完就去拿。”
“谢谢大夫。”林真还是让顾栓子跟着去抓药。
平日里忙上忙下跑里跑外的不觉得,一趴在床上,时间变得难挨起来。
林真趴得胸口都有些闷,抓过自己特意叫陈娘子做的荞麦壳枕头,塞到胸口下面,没想到扯到腰,疼得他一个激灵,差点儿叫出声。
衙役已经送蔡金珠回钱家,顺便讨县太爷说的赔偿铺子的银子,所以林真一回来就叫林柱子和林石头先把地上的碎片脏东西扫了。
林小幺原也是跟着他们打扫的,等大夫一走,关了门走进来,拿起膏药:“哥,我再给你擦一擦那儿,给你把膏药贴上。”
“嗯。”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机能缓过劲儿了,林真觉得后腰和屁股连绵不绝地一阵比一阵疼,恨不得给自己来两针麻醉。
他望着林小幺拧帕子的手,道:“过两天你把柱子还有石头送回去吧,原来打算让你跟着回去的,现在我身上有伤,栓子又要上学,这里离不了你。”
“就算三哥你不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有我在,能给你擦擦身上洗洗衣服,做点饭给你和栓子吃。”说着话,林小幺拿着温热的帕子走到床边,把林真的衣服下摆掀上去,露出乌黑发青的后腰。
他的皮肤本就白得晃眼,以至于现在的伤看上去更显狰狞,就像一只丑陋的怪物趴在他的皮肤下面,刺眼极了。
刚才给他擦汗水穿衣服看了一次的林小幺还是觉得触目惊心,手里的帕子甚至不敢往上面落。
林真回头瞧了一眼,抱着枕头:“骨头没怎么伤到就是万幸,皮肉上的伤看起来恐怖,给足时间还是能消下去的。”
“……”林小幺怕左右擦洗让他更痛,改为一下一下地蘸,但还是看到帕子下的肿胀皮肉在抽搐。
他一下子憋不住了,眼泪嘀嗒落在林真的后腰上:“三哥你好好地做生意过自己的日子,没招谁也没惹谁,凭什么也要和那疯妇一样挨板子。”
林真脸挨着枕头,平白无故挨打他自己也很郁闷,但郁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伸手拍了林小幺的手背,什么也没说。
林小幺擦干净泪,继续给他擦后腰,然后把裤子往下褪一点点,擦臀,擦干净后等上面的水迹吹干了,贴上膏药。
膏药一贴上去,林真就觉得疼痛热胀的后腰和屁股凉丝丝的,舒服了些许,他偏头对着林小幺道:“老大夫的这膏药不错,贴上去就没那么难受了。”
“等用完了我就去拿。”听他说舒服一些,林小幺比什么都高兴。
过了两天,被砸得稀巴烂的后院还有前面的铺子被林小幺带着三个孩子收拾得差不多了,除了生活必须用到的东西,其他的东西只有等着铺子再度开业的时候补上了。
今天是林小幺带着林柱子和林石头回鲤鱼村的日子,他起床后先给林真做了早饭,把熬好的药放在床边的椅子上,才带着林柱子和林石头去三叉路口找牛车。
三人运气不错,刚到就有一辆牛车要经过鲤鱼村,一人花了两个三文钱坐上去。
林石头和林柱子来镇上已经三四个月了,得知可以回家了兴奋无比,坐在牛车上不停地左顾右盼。
不过与没心没肺,神经大条的林石头相比,林柱子要安静得多,他想起昨天晚上顾栓子找他说的那些话,要是顺利的话,他下次就不用来镇上了,可以去马木匠那里学手艺。
林小幺心里想的事儿更多,林真让他在家里待两天再回镇上,还让他虽然不要瞒着这里发生的事,但也不要说得有多严重,别叫林阿爹还有林父担心。
毕竟他们村子里的人也会来镇上,要是由别人的口传到林阿爹还有林父的耳中,他们肯定会胡思乱想,还不如他们先行一步,给他们打预防针。
林小幺知道他的意思,心头也明白该怎么说,就是担心他和顾栓子在铺子里不方便。
“架——”赶牛车的大叔扬起鞭子在牛屁股上扫了一下,早就驯熟的牛立马扭着身体往前面走,牛车轱辘往前辄辄地滚动。
时辰还早,要不是这位赶牛车的大叔回去有事儿,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回去,导致牛车上只有林小幺他们三人。
大叔边赶车边和他聊天:“你是鲤鱼村哪家的哥儿,俺家以前就是从鲤鱼村搬出来的,说不定是亲戚嘞。”
林小幺正想着林真一个人在家里怎么办,突然听到大叔跟自己搭话,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叔以前也是鲤鱼村的,我家姓林,住在上鲤鱼村。”
鲤鱼村分为上鲤鱼村和下鲤鱼村,以贯穿鲤鱼村的那条河的桥为界限,上面是上鲤鱼村,下面是下鲤鱼村。
“林?”
“是林二家吗?”
鲤鱼村就两家姓林的,一户是林小幺他们家,一户是林小幺的叔叔家,但是两家关系很淡,几乎没有什么往来,哪怕在路上见到了也当做没见到。
林小幺连忙道:“林二是我叔叔,我阿父是林大。”
“哦,原来是林大家的,我家从鲤鱼村搬出来那会儿你们两家刚分家,你奶奶偏心,给你叔叔家分了粮食分了两只鸡,你家除了两块地什么都没捞着,没想到现在日子也好过起来了,两个孩子都生得高高壮壮的。”
林石头和林柱子在小食斋里一天不是肉就是蛋,粮食管饱,可不是比大多数孩子看起来结实。
他说的这些事林小幺以前只听阿爹偶尔提过几次,他奶奶是个厉害的,又偏疼叔叔,分家的时候很过分,差点叫他阿爹和阿父过不下去。
但是林小幺出生的时候奶奶已经死了,跟叔叔那边也没什么往来,对这些事仅仅只是听说,没有丝毫感觉。
所以只偶尔点头应和。
牛车很慢,但是比两条腿走路强,差不多两个时辰才到离鲤鱼村还有一座小山包的岔路口,林小幺带着林石头和林柱子下车,跟赶车的大叔拜别后背着背篓踏上熟悉的山间小路。
这儿已经有鲤鱼村开垦的荒地里,地里头劳作的人看到他们三人,直起腰来打招呼:“小幺回来了,呦,石头和柱子真是大变样了,窜高了这么多。”
山坡的荒地里种的是高粱,又高又粗的高粱杆比站在地里头的人还要高一些,仿佛一片林子,被风吹得窸窸窣窣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