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蔡金珠一起的几人眼神闪烁,她们几人是与蔡金珠有些关系的亲戚,家里头就仰仗着蔡金珠家漏点好处到手里,可蔡金珠的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没钱没势绝对不会把人看上眼的,她们家里头只能把主意打到蔡家其他人身上。
比如这蔡金珠,虽然性情骄纵,但莫名地得她爹几分喜爱,她们就是来给家里探路的。
蔡金珠带她们来这里之前就说过此处是淮山书院包了的,让她们开开眼界,瞧瞧淮山书院的青年才俊。
几人都还没有成亲,对淮山书院的学子岂会没有半点想法,要是在这儿与某位学识好,有机会考上功名的学子看对眼了,怎么都比家里相看的那些歪瓜裂枣强。
但正如林真说的那样,她们毕竟是偷偷过来的,让人知道多丢人。
蔡金珠想到淮山书院的名头,有几分忌惮,但是对着从前在街上摆摊卖吃食的林真,哼笑一声:“你一个泥腿子在我这里摆什么谱,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混到这儿来的,让淮山书院的人知道了直接拖出去吧。”
跟林真站在一块儿的圆脸夫郎原本不想掺和进来,他和林真非亲非故,也不知道蔡金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几句话下来他对蔡金珠是半点也瞧不上,道:“我们三个倒用不上混这个字眼儿,不巧得很,正是跟着淮山书院一起上来的,至于你们……”
“在城门外,怀山书院女眷夫郎聚集的时候没见着。”
蔡金珠的侄子也在淮山书院童生乙下班,她也是从嫂嫂那里得知书院今日要带学子来踏青,并且可以叫上家里的人,她嫂嫂觉得侄子在童生乙下班面上无光,没有来,她则是受够了钱景元那副死样子还要钱老夫人专门在里面和稀泥的模样,想来秀才里找个顺眼的,家贫的,就像当日找钱景元那般,找到一个便和钱景元和离。
哪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林真。
她面色微变:“你家有亲戚在淮山书院读书?!”
圆脸夫郎瞧出来了,眼前这个一上来就唧唧歪歪的妇人是个欺软怕硬,只会挑软柿子捏的,挑了挑眉道:“顾夫郎的孩子是甲上班的,哦对了,最近的一次大考还得了头名。”
蔡金珠一副不可能,你们肯定在骗我的样子,五年前她把林真调查了个底朝天,知道他只是农户出身,家里贫穷,还有一个性情顽劣的继子,那个继子那会儿虽然在镇上夫子那里念书,怎么可能会是淮山书院甲上班的学子,还得了头名。
她身后的几个小跟班一听到圆脸夫郎如是说,脸上的神情都变了,赶紧上来蜡烛蔡金珠:“表姐,咱们快走吧,要是被淮山书院的人发现了……”
“发现了又怎么样!?”
发现了怎么样?
会被轰出去啊。
她们可不是蔡金珠这个二嫁的,还都想有个好听的名声找个不错的夫家呢。
几人见劝不动蔡金珠,干脆半推半攘地拽着她走了。
林真转头对身旁的圆脸夫郎道:“谢谢余夫郎仗义执言。”
圆脸夫郎摆摆手:“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那几个没规矩的本就是偷偷进来的,就算我不在,你自己也可应对。”
“话是这么说,真正做的又有多少,铁定要谢的,”林真觉得这圆脸夫郎很对自己胃口,从刚刚买的酥饼里拿出一个,递到圆脸夫郎的手里,“礼轻情意重,余夫郎必不可推辞。”
平日里跟圆脸夫郎套近乎的人可多了,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就恨不得嗡嗡嗡地粘上来,从来没有谁像林真这样,用一块饼,说什么礼轻情意重,仿佛今日事很感激,但也今日了,洒脱利落得很。
余夫郎笑了笑,接过这块酥饼:“扰人的不在了,咱们进亭子休息一会儿吧,走了这么长一截路我脚都疼了。”
“很是,我从前还能背着背篓走几十里的山路,来府城几年皮肉都养娇了,才这么会儿就觉得肉酸疼。”林真叫上跟他们一路的妇人,坐到亭子里。
落霞山风景好,一年四季除了冬天,常常有人来游玩,连着亭子也时常有人来打扫翻修,一点儿也不显风吹日晒的破败。
林真倚靠在围栏上,望着四周密密匝匝的梨花,舒爽得深吸了几口气,就像他刚才说的,来府城几年他脚底的老茧都慢慢被嫩肉所替代,才从城门口倒这里,小腿肚子都在颤抖,早已不是几年前可以跟林阿爹背着一背篓的年货,爬几十里的山路去舅舅家拜年的人了。
“听顾夫郎说的,不是府城本地人?”圆脸夫郎端端正正地坐着,一派端庄威仪的模样。
懒懒地靠着围栏的林真点头:“不是,我原是府城治下安远镇里一个叫鲤鱼村的小村子的人,后来在镇上做了买卖,又因着孩子考童生试来到府城。”
“我听余夫郎说得一口极好的京都话,也不是府城人吧。”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这边虽然达不到一个村子一种方言,但还是有些区别的。
林真在府城做了几年生意,听过不少其他地方的语言,京都话有些像现代的普通话,但是参杂着此时的韵味,很好辨认。
圆圆脸的余夫郎点头:“我在京都生,在京都长大,去年才来府城。”
去年来府城,孩子今年就在淮山书院入学,看来这位的孩子也是个不容小觑的学霸。
三人在亭子里闲散地聊着,那个跟着来的妇人一开始还有些拘谨,慢慢地也在两人的话语下打开了话匣子,等三人买来的几个小小的酥饼吃完,蜂蜜水也喝了半杯,四五个和他们一道上山,但是并没有在一起的女眷夫郎说着话走过来,打招呼道:“方才书院的人说学子要举行射箭比赛,两位夫郎和夫人要不要也去瞧瞧。”
学子的射箭比赛?
那就是自己孩子也在此列了。
林真自然不会错过,对一起乘凉的余夫郎还要那位妇人道:“咱们也去瞧瞧,说不定还能给孩子加加油。”
“加油?”那个跟他们一起来的夫人不明白,“怎么加油,油弄到身上可不舒服。”
“……”
林真默了,脑袋一转道:“咱们做菜不是都要放油嘛,油放多菜自然就香,孩子们射箭就跟菜一样,他们一看到咱们在旁边,可不就越来越有劲儿了!”
老天额,这说得怎么有点怪怪的。
没想到这位妇人却一下子就领悟了:“可不是,孩子看见我们就高兴,成绩自然有所提升,那咱们快去吧。”
在刚才的聊天中林真就知道了,这个妇人是真真切切的儿奴,一切都以自己的孩子为先,只要是对孩子好的,二话不说立马就干。
他和后面的余夫郎相视一笑,也跟了上去。
去看孩子射箭比赛的家属挺多,一路走来队伍渐渐壮大,还有些小子还有汉子在里头,两方人自觉地拉开距离。
林真一米七的个头在一堆女眷还有夫郎里头算高的,他远远地就看到席地而坐的学子们,而在前方,有一块难得的平坦的地方,竖起的靶子上面扎了两根带着尾羽的箭。
书院的人看到他们来,既不谄媚,也不冷淡地带着他们去预留出来的地方:“此处的野草灌木我们已经处理过了,且放置了干净的布,夫人还有夫郎在这里就能看到众学子射箭了,那边还有香茗,届时自会有人送来。”
该说不说不愧是怀山书院,能把这么多东西搬上来,只为了一场踏青,也是不容易。
但是此时的茶林真真是享受不来,又加胡椒又加盐,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在他看来,那不是茶,那是喝汤,还是奇奇怪怪的汤。
还是蜂蜜水好。
他按着自己身高,找了一个不那么挡着别人的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余夫郎还有那位儿奴夫人也坐下了,布下面的泥土虽然有点硌屁股,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林真眼睛尖,发现场内虽然都是读书打扮的,但有十几个人明显跟淮山书院的人不一样,单独坐在一堆,还被淮山书院的人隐隐地望着。
突然,那位曾和顾凛说话的任夫子走到十几人里年纪有六十来岁的老头儿身边,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十几人里一人站了起来,走到放置弓箭的那儿。
林真瞧出点味儿来了,这十几人应该是其他地方来踢馆的,淮山书院的踏青临时改变了计划。
能让淮山书院不得不应对的,应该是其他府城有名的书院,再不好,可能还是针尖对麦芒的那种。
不得不说林真猜对了,怀山书院今日来落霞山踏青是每年都有的安排,哪晓得一到山上就遇到并州尘下书院游历的学子,两个地方都是文风盛行的科考大州,出过的文人墨客,政客高官各有千秋。
但是淮山书院重典籍经义,尘下书院更重实务,两个州出的政客高官也常常持对立的意见,以至于两州学子就没有看对眼的。
几句话不对付,今天这场射箭比赛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