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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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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血的药粉只有两小瓷瓶,林真担心不够用,可是顾凛肩膀的伤口实在太大太深,药粉倒上去就被血冲下来,林真只能加大量往上面倒,直到用了一瓶半药粉,才算止住了血流的势头,让鲜血有了凝固的时间。

他继续用剩下的半瓶药粉给顾凛处理身上的其他伤口,然后顾不上自己被顾凛鲜血染红的双手还有脚上疼痛难忍的脚,从旁边抓起一堆草,盖到死去的高大匪首身上,不知道那些流民军会不会搜到这里来,但是他要尽可能地不让那些人发现这里的异常。

顾凛身上的伤太重了,单凭自己一个人,根本不是那些流民军的对手。

用草盖好高大匪首,并且把他身上能用的东西全部扒拉下来,林真先把去自己藏身的石头缝的路上的尖锐石头弄开,再去拖顾凛。

顾凛身上最重的伤就是肩膀,他不能拉肩膀,只能抱着腰,一点一点往上拖,再加上顾凛比他还要高,更加用不上劲。

细小的沙石往坡下面滚,林真满脸汗水,两只手抓着顾凛的腰带,坐在地上一厘米一厘米地往上挪,当他好不容易把顾凛拖进石头缝隙里,天上太阳已经彻底落下,进入黑夜。

从他们被流民军追杀到现在,才过去一个下午,可对于林真来说却那么的长,今天中午他还问王钦身边的王有财,还有多久能到安远镇,期望着回到鲤鱼村。

现在顾凛躺在他身边满身是伤,凶多吉少,而钟严王钦他们也不知道分散在什么地方。

林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安抚干涩的喉咙,他在黑暗里摸索着把手伸向顾凛,却心头一凉地发现顾凛手心烫得吓人,急急忙忙地摸到顾凛的额头,更像是能把手烫伤一般。

林真后背冰凉地收回手,他最不想面对的情况出现了,在现代,几颗退烧药下去就能退烧,但是在这里只有需要熬煮的中草药,而此刻他连中草药都没有……

更别说燃火熬药。

他摸索着扶着石头爬出藏身的石头缝,如今已是秋天,白天的太阳虽然还是那么烈,但晚上已经不像半个月之前那样闷热,而是生出些凉意。

林真看了看被月亮照得勉强能够看清轮廓的物体,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往石头山下走去,他要去今天逃走的地方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能用的东西,否则又没有水又没有粮食,还不能给顾凛退烧,他们两个怕也要跟路上遇到的尸体一样,暴尸荒野。

脚上的伤没有处理,又被捂着,已经有发炎的迹象,林真不仅要躲着那些可能还停留在此处的流民军,还要提防逃荒的难民,这些难民中说不定也会有二癞子那样的,在流民军面前唯唯诺诺,但是对着其他比自己更弱小的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凶手。

只要自己能够活下去,其他人的命不值半文钱。

林真抓着石头,轻手轻脚地往下走,或许是今天那帮流民军实在是太吓人,他一个难民的影子都没看到,只看到倒在路边的许多尸体,饿狠了的食肉动物们正低头啃食,发现林真也只是龇了龇牙,迫不及待地从尸体上撕下肉来吞进肚子里。

路边的尸体是在太多了,它们根本顾不上林真这个活人。

林真呼了一口气,离那些食肉动物远远地,弯着腰依照记忆里的路,就着月光溜回今天他们歇息的树林旁边。

只见这里的尸体最密集,大人的,小孩的,老人的,姿态各异,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而林真在他今天坐的地方发现了那个盯着自己吃炒面粉,自己把竹筒里最后一点炒面粉给了他,他却第一时间捧回去给他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吃的小男孩。

他们两个的尸体倒在一块,手上还有炒面粉的味道。

林真静默地望着,绕过他们两个的尸体,蹲着身体找到了他们的马车还有骡车,拉车的马还有牛都没有了,不知道是被流民军还是其他难民趁乱牵走了,两辆车也歪倒在地上。

车上大半的东西都没有了,特别是用口袋装的粮食,影子都没有了,倒是那些杯子,竹筒杯,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留了下来。

林真赶紧把离自己最近的一床被子小心翼翼地拖过来,当他摸到里边的东西,终于松了一口气。

当日在府城做离开的准备的时候,因为凑在一起的粮食太多,放在外边太显眼,他特意把两床杯子的被芯拿出来,往里面放装了粮食的布袋子,那些拿走粮食的人也许不缺这不能吃不能喝的杯子,竟然没有拿走,还有那竹筒杯,里面是他们在山洞的潭里装的水,因为方便携带,所以放在最后喝,这几天喝的都是水桶里的。

手里终于不是一点东西都没有,林真心里终于有了一点底。

被子里的粮食,装水的竹筒杯,林真围着马车还有骡车转了一圈,突然,他脸上露出今天的第一抹真正舒心的表情,跪在地上把卡在车轮下面的小药箱拿出来。

还好还好,他最想找到的小药箱还在,里边是自己经常填满的各种家常用药,他记得清清楚楚,往里边放过能退热的药材,拿回去想办法煎成汤药,至少能给顾凛搏几分活命的机会。

林真拿上小药箱,抱上两个竹筒杯,再把被子里藏的粮食拿出来,分到口袋两边让中间少一点,像个搭袋一样搭到肩上,和来时一样弯着腰,专门找有能够遮掩身形的乱石堆慢慢溜到石林的小山坡上,爬回藏身的石头缝里。

“呼——”林真浑身瘫软,手里的东西都险些拿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汗水顺着下巴滴答在胸前的衣襟上,手脚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但是不知道明天会是怎么样,林真还是撑着石头站起来,准备把剩下的粮食还有竹筒杯拿上来。

从这里到镇上还有差不多十天的距离,顾凛又伤得这么重,没有粮食和水他们根本就撑不下去。

跑了四趟,林真终于把所有能够用的东西全都搬上来了,然后在地上刨了一个正好能跟罐子底部合上的坑,把退热的药材还有水倒在罐子里,给顾凛熬药。

林真害怕火光会把流民军或者其他难民引来,所以特地把烧火的坑挖得深一点,还在旁边堆了石头,也不敢把火稍大,只有小小一点火苗,能把罐子里的水烧开就行。

微小的火苗慢慢舔舐着罐子底部,里面的水慢慢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再过了会儿,苦涩的药味从罐子里散发出来。

林真正往帕子伤倒水,看见火坑里的火有点大了,赶紧把燃烧着的柴火往外面撤出来,保证从外面看不到这一点小小的火光,才放下心,拿着打湿的帕子挤进石峰里,搭在顾凛滚烫的额头上。

等药熬好了,林真废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把药喂进去,然后把顾凛头上已经不再冰凉的帕子取下来,放进竹筒里沾水重新搭上去。

“——”

林真突然惊醒,一眼就看到一只瘦得皮包骨头的老鼠从自己腿上跑过去,他下意识扫了一眼四周,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靠着石壁睡着了,而天已经快亮了,天边露出了白色。

他连忙看了一眼石头缝里,看到顾凛还躺在那儿,拍了拍胸口,把自己做的那个不知道是什么样,但让他现在还心有余悸的梦甩出脑海,挤进石缝里去看昨夜喝了药的顾凛。

这处石头缝很小,跟它的入口一样小,一米七的顾凛躺在里头正正好,他再进去就只能紧紧贴着顾凛的身体。

林真蹲着身体,一只手撑在石壁上,一只手去摸他的额头,跟昨天晚上相比,此时的温度已经下降了不少,只是微微有些烫手。

林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老天爷是眷顾他和顾凛的。

昨晚那会儿,他半点不想药喝下去顾凛没有好转怎么办,只是像执行命令的机器人一样,煎药,喂顾凛喝下去,给他换降温的帕子,然后脑海里全是顾凛把自己背到背上时的表情,还有自己让他放自己下来,他说的那句“除非我死。”

以及他跟高大匪首交手,无声地跟自己说的那句,“藏好,闭上眼睛。”

再有便是他与高大匪首交手的过程,一遍又一遍地在林真的脑海里回放。

他很欣慰自己的孩子如此优秀,又心疼他的伤痛。

对他事事想到自己,连最危急的时候也想保护自己的情感心头犹如被泡在热乎的水里,那么的熨帖,那么地满足。

林真疲乏的脸上露出笑容,摸了摸他已经被擦干净的没有伤处的脸颊,挤出石头缝去倒剩下来的药,顺手把两块昨天晚上找回来的米粑粑放到还没彻底熄灭的炭火上,准备烤熟了当作他们二人今天的早饭。

林真刚端着药进去,就发现顾凛居然半睁开了眼睛,正看着石头缝隙。

他声音里的欢喜藏不住:“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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