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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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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当官的就没有不顺手捞点的,虽然安远镇是个小地方,现在的县太爷也没有狠狠盘剥,但别人送到手里的就够县太爷填饱肚子了。

连着县衙里的奴仆也活得比外边的人滋润,没有林真还有顾凛在外边看到的吃不饱饭的人的模样。

而是面色如常,只是面上有些愁绪。

“就是你们敲的鸣冤鼓,可知道没有人命官司或者重大冤情,敲此鼓可是要挨板子的,还不速速离去!”奴仆一见背着巨大宽刀,还有一把弓箭的顾凛,就觉得此人不像一般的寻常百姓,但那气度又不像粗莽的习武之人,反倒和拿着书的老爷有一二分相似。

顾凛道:“我们是从府城来的,在马金河不远处的村子里遇到一伙五百来人的流民军,亲耳听见他们要来袭击安远镇。”

“劳你通告县令大人一声。”

安远镇没有来过什么流民军,顶多这半年来偷鸡摸狗打人骗人的事儿多了些,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奴仆并不相信。

但是看顾凛还有林真不像信口雌黄的模样,想了想道:“你们在此候着,我去告诉老爷,看老爷如何安排。”

说完,奴仆转身进了县衙,脚步匆匆地回到县衙后面的院子。

“启禀老爷,外面来了两个人,称自己是从府城来的,路上遇到一伙五百人的流民军,还说亲耳听到这伙流民军不日就要袭击我们安远镇,想亲自跟您汇报。”

“什么,流民军要袭击安远镇?!”县太爷手里的扇子一下子停了,望着自己手底下的奴仆,“你没有听错?”

“他们确实是如此说的。”

县太爷出身富贵,虽然是庶子但主母还算宽厚,没让他们这些庶出的吃过什么苦,只是到了年纪不能和嫡出的哥哥弟弟们争家产争人脉,靠着自己考上举人,发配到这个偏远的小镇。

县太爷是爱惜自己的官身的,还指望着有朝一日能够调回京城,所以在几方因素之下没有扔了县衙跑路。

可要是真的有五百多个流民军来,他们拿什么抵挡,靠那三十多个衙役?

他一下子慌了,道:“把人带进来,我要问个清楚!”

奴仆看自家大人这么着急忙慌的,心头也慌起来,转身就去县衙外边叫顾凛还有林真:“你们两个进来吧,老爷有话要问你们。”

林真和顾凛跟在他身后,走进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是庭院里的花草都几乎要枯死的县衙后院,两人进去先给坐在最上头的县太爷行礼:“参见大人。”

顾凛是秀才的功名,见官不跪,只是拱手行礼即可。

林真却只是平民百姓,必须行跪拜之礼:“草民叩见大人。”

县太爷看见没有跪自己,只是行了个拱手礼的顾凛,皱着眉想了想,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很快就想了起来:“你是之前得了县试童生试的第一名,叫什么,顾……”

“顾凛。”

“哦对对对,顾凛,真有味小食斋老板的儿子,没想到居然是你。”

“那这位就是你阿爹,真有味小食斋的老板了。”

县太爷对他们两个人都有印象,一个容颜极盛,一个才学颇好,中间还出了题卷不在,另外找回的事情,让他想不记得都难。

只是几年不见当年的顾凛居然长了这么高了,林真却看不出昔日的模样,皮肤红红的,还褪着皮。

他正了正神色问顾凛:“刚才你与奴仆说的可是真的,有流民军要来袭击安远镇?”

“这可不是能随意乱说的事,要是你红口白牙地戏耍本官,本官绝不饶你。”

顾凛神色未动,道:“确是事实。”

他脉络清晰地将他们一行人从府城出来,路上遇到的事简单却又完整地说与县太爷,尤其是流民军的残暴,说得县太爷还有屋子里的仆人脸色都白了。

县太爷立马站起身吩咐奴仆:“立刻叫人把两班衙役叫来,我马上修书一封,盖上官印,拿到三个巡检的手里,让他们速速带着手底下的人回防安远镇!”

安远镇二十多个村,三个分别管着一百多号人的巡检驻扎在三个大的乡里,小事乡里的乡绅里长村长逐级处理,需要出动巡检手里的兵的大事便要县太爷出示文书。

安远镇和周边乡里能够保持现在的相对平和的现状,跟县太爷还有三个还算负责任的巡检有莫大的关系。

旱灾越来越严重后不是没有闹事的,是都被村、里、巡检手底下的人逐级压下来了,闹事的都在县衙的牢里关着呢。

但五百多名的流民军比巡检手里的兵多出一些,县太爷心里还是没底。

又吩咐人去各乡里,把民兵叫过来,跟着一起抵御流民军。

林真和顾凛没想到这个县太爷还算是有点远见,行动起来也快,心里同时放下些许。

县太爷则望着顾凛:“没想到你文采不错,武艺也不俗,能从府城一路走过来,路遇流民军还能全身而退,这样,你暂时就留在县衙吧,等三个巡检来了看看跟着谁,一起为这次的事出力。”

“是。”这个时刻,顾凛自然不会推辞,只是跟县太爷道,“不过大人容许在下先把在下的叔叔送回去,他脚上有伤,又不懂武艺,在此处实在危险。”

“叔叔?”县太爷记得两人分明是继子与继爹的关系,怎么一眨眼又成了另外的。

但现在事儿多,他脑袋都快转不过来了,也不纠结这些细枝末节地,道:“可,管家去取两斗粮食来,赏给顾凛,要不是他带回消息,咱们怕是危矣。”

“谢大人。”

这个时候,一碗粮食在外面都够买个小丫头了,县太爷两斗粮食的赏赐不可谓不重。

那位管家很快带着人把两斗粮食抬到县衙外边,对着顾凛道:“顾秀才,小的已经按照老爷的吩咐在县衙里给您收拾好了屋子,您什么时候来都能立刻住进去。”

“这是按照老爷吩咐的两斗粮食,都是去年新收的谷子,没被虫吃过也没有发霉。”

“多谢管家。”顾凛看了那一袋足量的谷子一眼,把马儿牵到台阶的位置,先让林真站在台阶上跨上去,然后把一袋谷子抱到马背后面搭着,自己牵着马走路。

管家看得啧啧称奇,对这个能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阿爹,从府城跑到这儿来的少年十分好奇。

要是刚才顾凛说的没有掺假,那确实值得老爷拿两斗谷子招揽,时下混乱,有个武艺高强的人在身边可要安心得多。

马儿连着跑了这么几天,已经疲乏了,步子也不快。

顾凛也没有催促,只是牵着马默默地往前走着。

这条回鲤鱼村的路从前两人走过许多回,哪里有小山包,哪里有可以坐着休息的石头,哪里有乘凉的树木,都记得一清二楚。

三个小时后,两人看到了鲤鱼村的村落,还留有几分绿意的树木死气沉沉地耷拉着,家家户户都会去洗衣打水的河干巴巴的,还剩下一点挨着河底的河水。

而田地里原本到了丰收季节的庄稼要么长得一副营养不良,压根没结子的状态,要么剩下被挑着割回去的底部,想来村里的人见庄稼实在没法子继续生长了,把能吃的半青不熟的穗子都割回去了。

突然,几个在河边扣着草根的人看见林真还有顾凛,满怀戒备地看过来。

“姑爹!”

“姑爹你回来了!”

林真还没看清那几个人长什么样,两个瘦巴巴的小孩兴奋地提着装了十几根草根的篮子跑过来。

林真这才发现这两个孩子赫然是林槐香和林春香,两个孩子现在差不多十一二岁,皮肤黑黝黝的,头发不算特别枯黄,看起来有些瘦。

去年林真回来过两次,还给他们买了府城新出来的衣服鞋子,以及各种发带头花,那时候他们在村子里还算比较胖乎的,脸颊上都有这个年龄的孩子的婴儿肥,跟现在完全两个样子。

林真骑在马上,着急地问他们:“你阿么阿爷还有阿爹阿父他们呢,他们怎么样了,都在家里吗?”

拿着篮子还有挖泥的竹片的林槐香道:“现在这个时候应该都在的,我们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姑爹,阿奶他们今天早上还念叨着你呢。”

“嗯,我们都很想你。”

“姑爹也想你们,走,咱们回家。”看到两个孩子,想到马上要见到的家人,林真觉得这一路的所有艰辛都值得了。

而林槐香和林春香满脸喜悦地蹦蹦跳跳地走在马儿旁边,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马,都不怕从来都寡言少语,冷冰冰的顾凛了,左一句栓子哥哥右一句栓子哥哥地叫,问他这是骡子吗,怎么比骡子还要高还要大,还想伸手去摸摸。

这匹马性情有点暴躁,脾气大,要不是顾凛拉着,连林真也骑不上来。

看两个小孩要摸,顾凛把缰绳紧了紧,眼睛望着马的眼睛。

马愤愤不平地打了个响鼻,任由两只手在它身上摸了好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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