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真大脑嗡嗡的,简直恨不得两只脚装上火箭,把不知道跑到哪里的林小幺抓回来,天大地大的,他要怎么找钟严?!
别说找钟严了,怕是连自己的小命都折在里头!
林真庆幸自己昨天跟他提起回来路上的事的时候说得很详细,不,或许是自己被他勾出了话头,不由自主地就往里说详细了。
那时候自己沉浸在他伤心难受的情绪里,又被顾凛那小子乱着心神,没有发觉他问的过于仔细,显然是知道钟严没回来后立刻就做了决定。
自己和陈娘子还有钟严相识多年,对钟严了解甚深,钟严是个顶好的人,有天赋,有毅力,贫困之时不屈于权贵,考上举人之后布衣加身也坦然自若。
有不世才情,有凛凛风骨。
这样的钟严配什么样的女子都配得。
而林小幺呢,不是林真瞧不上自家人,是两边根本就对不上号。
林小幺想要和钟严在一起,无异于一个凡人要把飘飘于世的仙人拉入凡尘,难,难于上青天。
林真拿着信火急火燎地跑出去,林阿爹一听说林小幺居然在这个时候跑出去找那什么钟严,差点儿一个仰倒晕了过去。
“他这是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啊,就为了一个小子!”
“怪不得我这些年叫他回来成亲他都不愿意,这不是把自己一辈子坑进去了吗。”两家人关系好,林阿爹和林父他们都见过钟严几次,在林家人眼里,那就是个他们需要仰望的人物,哪知道林小幺竟然对这高攀不起的人起了这种心思。
望着着急忙慌的林阿爹还要其他人,林真看向顾凛,抿了抿嘴唇:“顾凛,你骑马沿着鲤鱼村到镇上的路去找你姨爹,注意路边的林子还有草丛,他肯定能料到我们会去找他,躲起来也不一定。”
林真这一刻颇有一种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感觉,用得上顾凛的时候叫人家,用不上的时候连话都不跟人家说。
但林真除了他实在是找不到能用的人了。
顾凛二话不说把拴着的马儿解开,跃上马背疾驰而去。
因为推算林小幺估计是半夜走的,这会儿差不多到了镇上,顾凛一路疾驰,时刻注意着道路两边的林子和灌木林。
到了镇上饶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林小幺的身影,还骑马跑出了几里地,还是一无所获。
“吁——”顾凛勒住马儿,知道想找林小幺无异于大海捞针了,这么宽阔的地带,只要林小幺有心,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他们想要找到都不可能。
顾凛其实对林小幺的做法能理解,就钟严那个性子,娶谁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差别,他都会是最有礼,最敬着自己妻子的丈夫,相敬如宾。
林小幺想要让钟严看到他,意识到他的存在,只有不断地往自己身上加注,加让钟严不得不选他的注。
不过,顾凛觉得他那小幺姨爹绝对没有想到这层,他是真的在用自己的命,找寻钟严的下落。
一切不过是最浓烈,最原始的冲动。
顾凛看了一眼远处的山脉,骑着马回鲤鱼村。
焦急地在屋里等着的林阿爹看到只有顾凛一个人回来,眼眶里的泪一下子滚落下来,伏在林真的肩膀上哭泣。
林真当顾凛休息会儿,只能先把心头的焦急还有担忧放下,安抚林阿爹:“阿爹,小幺这孩子不笨的,你瞧我们刚才不是看到了吗,他背了好些方便吃的东西,还拿了最大的装水的皮袋子,说不定他出去几天就回来了,也或许运气好在半道上就遇到钟严,几人一起回来了。”
林家粮食充足,存粮多,做了不少随便烤烤就能吃的干饼还有米粑粑,林小幺也聪明,没拿麻烦的高粱米还有荞麦,而是拿了半成品。
“他从小就是最懂事的一个,除了婚事没让我操过一回心,可就这一回就能让我没了这个哥儿啊。”
林家两个哥儿,林真仗着脸好看,十五岁就惹出大麻烦,让林家背了好几年的臭名声,小的时候也干了不少孽障事。
相比之下林小幺乖得让人心疼,洗衣做饭干地里的活儿,样样都做,这几年跟着林真四处做生意也稳妥极了。
偏偏栽在了钟严身上。
连骑着马的顾凛都没把人追回来,林阿爹他们更不抱其他希望了,氛围低沉得几个孩子都不敢说话。
突然,院子里传来有人喊话的声音:“林大,在家不,来找你还有你那外孙问点事。”
丢了哥儿心情不好的林父站起身,整理整理衣服走出去:“在的,老村长你进来坐。”
“唉。”有六十来岁的老村长走进来,身后还跟着村子里农户的当家人,一下子就把院子站满了。
旱灾里,也不兴叫吃茶吃水的,老村长看了眼面色蜡黄的村里的人,又看向林父还有顾凛:“昨天你来找我说的事我已经全部通知到了,现在想来找你商量,看看咱们是要怎么做。”
村子里的事都是村长管,村长管不了再上报给里长,林父虽然从顾凛这里得知流民军要袭击镇上,可能还会流窜到他们这里,但也仅仅只能去通告村长一声。
怎么做,如何做,要让村长拿主意,否则惹了村长的嫌,以后的小鞋有得穿。
林父坐到村长身边,道:“咱们村子的民兵有二十多个,我家林二就是,到时候他们这些个民兵都要去镇上,听从县老爷的话。”
“这样一来我们村子里的壮丁就少了,万一来一伙流民军,咱们想跟他们扳几手都没力气,所以要想个能让咱们一村人安全躲过的办法。”鲤鱼村的人户本来就不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加起来也就一百六十多个人,再剔去二十多个壮丁,能拿起东西反抗的就更少。
从昨天晚上林父就在想这个问题,能想到的也就是去山上的洞里面躲一躲,或者等人来的时候藏起来。
跟着老村长来的人也跟他想法差不多,一个个叽叽喳喳地说哪个洞子深,哪个洞子宽,能藏在什么地方。
但是搬去洞里面住的成本有点高,鲤鱼村最近几年日子好过了,家家户户都置办了不少东西,还有从牙齿缝里挤粮食出来也舍不得卖的牛,骡子,鸡,猪。
这些牲口赶去山上怎么喂,怎么养,又是一个大问题。
有人提搬走,那更不可能了。
现在鲤鱼村哪家不是刚修没两年的新房子,怎么舍得。
大半辈子的积蓄打了水漂,还不如叫他们死了算了。
一帮吃得比以前少,脸色都有些蜡黄的大老爷们在院子里争起来,越说越离谱。
忽然,对他们提议都不怎么满意的老村长看向林真:“真哥儿是去过府城见过世面的人,你来说说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林真也担心流民军流窜到村子里,看着一堆望着自己的眼睛道,想起战争年代那会儿特别有名的地道战:“我以前在书上看到一个法子,要不咱们试试……”
林真小时候家里有一台黑白的电视机,放的电影电视重复过来重复过去,他最喜欢的就是地道战的一部电影,又搞笑又轻松还好玩儿,还拉着一群小伙伴到处刨坑。
结合现在的情况看,挖地道可能是最适合鲤鱼村的,不仅能够让老人孩子在危险来临的时候迅速藏进去,还能依靠随处可见,防不胜防的地道把有可能流窜到这里的流民军给宰了,省得他们去祸害其他村子。
林真说什么都能说得很有意思,还按照电影上的桥段给鲤鱼村的人讲了地道该怎么用,如何用,用得好了会有什么效果,逗得大家在这会儿连旱情都忘记了几秒钟,哈哈笑出声。
最后老村长直接拍板,挖地道!
“真哥儿啊,这事就由你全权负责了,该怎么挖,挖成什么样,你都要亲自掌掌眼,当然了,也不能叫你白出点子白干活儿,一家出两口高粱荞麦给你——”
“村长,大家都不容易,我也不要那两口救命粮了,左右现在做不成庄稼干不成事,一天在村子里转悠转悠就行。”
“好!不愧是咱们村最有出息的,给你们林家长脸!”老村长又转头看向顾凛,“按照顾小子的意思,过两天里长恐怕就要来带走民兵了,大家准备准备,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村子里的民兵,说是兵,其实只是应付上头随意报上去的名字。
大禹已经安宁了许多年,写了名字上去的人不过是顶着一个名头,继续当自己的庄稼汉子。
哪想到居然真的要跟贼人拼杀,身上有民兵身份的都惴惴不安。
林家报上去的林二哥,林阿爹林父还有林大哥林二嫂都有些不安,怕他去镇上出什么意外,那可是能够伤人的刀剑,不是田地里头一踩一个坑的泥巴……
一向粗神经的林二嫂望着自家男人,嘴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倒是林二哥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搬张凳子坐到顾凛的跟前:“栓子,我看你那大刀沉吧,你教我几招,免得我遇上人只会跑,被人砍了屁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