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熟的高粱米荞麦捏成手掌大的饼状,晾凉了就变得坚硬,保存的时间长。
等林真林大嫂林二嫂几个把干粮全做完,也差不多到中午了,烧了一上午火的顾凛起身去叫聂勇张铁他们。
他们修养了这几天精神好了不少,身上穿着马婶子林大嫂做的新衣服,看起来神清气爽。
林真他们把包在包袱里的干粮,还有装满了烧开的水的皮袋子一一递给他们,最后一个,林真递给了顾凛:“注意安全。”
顾凛接过包袱横背在背上,“嗯,这次去很快就会回来。”
聂勇张铁等人在林家叨扰了这么多天,对林家人很是感激,对着林家人抱拳行礼后和顾凛一起从林家的后山翻了过去,十八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竹林里。
林真望着竹林,收回目光:“我去把木桶洗了晒晒吧,放久了里边的味道会变酸。”
今天做干粮用了四口袋粮食,蒸熟揉成饼状的高粱米荞麦粑粑后足够他们十几个人在山里吃个七八天的。
而按顾凛之前跟他说的,要剿灭这伙流民军所需要的时间也是七八天。
林大嫂收拾着东西,看林真蹲在那儿用蒸东西剩下的水在那里洗木桶,道:“栓子这孩子,还是没变。”
“冷冷的,不爱说话,但是做事很有章法。”
“还就是和以前一样,粘你粘得紧。”
林真手里的动作一顿,“他粘我粘得紧吗?”
两人在一起生活多年,同在一个屋檐下,林真是真没觉察出什么区别。
所以顾凛突然说……,他着实是想不通,也吓了一跳。
林大嫂笑道:“粘啊,怎么不粘,只要你去哪儿,他必定去,你做什么,他也必定在身边,眼里还时时刻刻望着你。”
旁边跟着林大嫂一起做事的林二嫂突然抬起头道:“就像老二一样,不看见我不安生。”
林真:“……”二嫂你可别说话了。
林大嫂笑着道:“秀儿你这话说得,你跟老二咋能跟栓子还有真哥儿放一起比。”
赵秀挠了挠脑袋,荷尔蒙十足的英气脸庞上浮现“难道我错了”的迷茫表情。
林真打算以后坚决不在林二嫂面前讨论顾栓子和他,这见鬼的直觉简直叫他害怕。
忙活了一上午,中午林家人随便对付着吃一口就算了,到了傍晚,睡了整整一天,中午也没起来吃饭的王钦,钟严,王有财,以及林小幺都陆陆续续起来了。
林真敏锐地察觉到王钦,王有财的目光在林小幺和钟严之间游走了好几遍。
看来,林小幺独身去寻找他们的事几人已经找到了源头,林小幺喜欢钟严,喜欢到能够在这个时候背着一个背篓去找他。
林真静默地望着,不说话。
林小幺和以前一样拿了自己的牙刷,沾了还剩一点点的牙粉刷牙,然后挽起袖子走到林真身边:“三哥,你这准备做烙粑?”
“嗯,天天吃高粱米饭荞麦饭嘴巴里没味道,烙几个荞麦粑吃。”
林小幺看了看:“炒馅儿没有。”
“还没呢,只把菌子还有木耳泡发了。”
“那我去切吧,肚子里还是昨天晚上你喂的那点盐糖水,要不是爬不起来,早起来找东西吃了。”林小幺边说边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动作虽然慢,但是利落地把温水泡发的菌子还有木耳的水分捏出来。
然后按在砧板上,菌子切成丁,木耳切成丝。
他的手艺是跟着林真学的,在府城那会儿请的人忙不过来的时候他也跟着一起忙活,采买盘账,都能干。
林真凑过去看了一眼:“回来这么些时间,手艺没丢。”
“丢不了,”林小幺望着他,“有你这个好先生,这可是以后吃饭的家伙。”
“那你把馅儿炒一下,炒熟了我的荞麦面也差不多好了。”
“好。”
两兄弟配合默契,林大嫂和林二嫂这么些年还是做得粗糙,便没有上前帮忙,看着林小幺把馅儿炒了盛到林真的手边,两人抓着荞麦面团,把馅儿包进去,然后快速几下弄成薄薄的两个巴掌大的饼,放进擦了一点油的锅里烙。
咸香的滋味与高粱米饭截然不同,香得人脑袋晕乎乎的。
等一大摞饼烙完,林真顺手煮了一锅荞麦面疙瘩汤:“吃饭啦。”
一大家子立刻拉凳子搬桌子,拿碗筷,热闹得很。
林小幺坐在林真身边,拿起一个荞麦饼便往嘴边塞,他是真的饿了,去的路上他没敢吃,饿得实在受不了才啃几口高粱粑粑,水也只是润润嘴皮,对食物的渴求达到了顶峰。
看他三两口就吃完一个饼,林真赶紧给他舀了一碗疙瘩汤:“你慢点,这么久没敞开吃东西,别吃伤了。”
他刚说完,林小幺就噎到了,赶紧锤了几下胸口,捧着碗喝点疙瘩汤才好,他望着林真道:“本来没噎的,你一说我就不行了。”
林小幺跑出去找钟严的事情林家人都知道,看他这样略微松了一口气,孩子安全归来就好,能想通就好。
钟奶奶则不知道,她看林小幺这哥儿精精神神的,觉得林家的人都很好。
王钦和王有财看明白了,林小幺这是已经想把曾经去找钟严的事放下了,两人从前没有交集,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
纵有交集,也不过是林家和钟家的交集。
一屋子人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都闷头吃饭,吃完便收拾碗筷,想睡觉的睡觉,想坐会儿的便拿了椅子坐在院子里吹风。
林小幺刚才吃得有点多,肚子有点不舒服,他在外边披了件衣裳,想去找林真给他勒勒肚子,刚出屋子就跟正要进来的钟严撞了个正着。
原先住在这两间屋子的顾凛聂勇他们走了,钟严和王钦睡的是外边间,林小幺和林真睡的是里边间,这是林柱子林石头的屋子,两间屋子挨在一起,出门就能看到。
钟严对着林小幺行了个拱手礼,林小幺点点头,从他身边走过去。
“小幺叔。”钟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小幺停住脚步,头也没回地道:“去休息吧,望你以后蟾宫折桂。”
个人有个人的路,有的人能走到一起,有的人走在一起又分离,有的人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出发点,不同的终点。
钟严对着林小幺的背影再次拱手行礼,这一次,是为林小幺的救命之恩。
林小幺没看到,不过纵使看到也没什么了,他一步步离开自己住的那间屋子,去院子外边找林真。
刚才他进来的时候听到林真说要往破旧的桶里填土,撒点萝卜的种子在里边,再撒点白菜种。
听到身后消失的脚步声还有关门的声音,林小幺仰起头,让眼里的东西倒流回去,自嘲地勾起嘴角。
就这样吧。
就这样是最好的。
待他离开林家回自己家,两人这一辈子就不要再见了,一次也不要。
爱着的人是经不住再见的,会生出妄念,会拼了命地想要待在他身边,会再疯一次,再痴一次。
他要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
林小幺找到林真的时候他正往桶里填土,旱了这么几个月,泥土里早就一点水分都没有了,扬起来全是粉尘。
听到林小幺来找自己勒肚子,他把桶里的土压实一点,道:“我手脏,你等我去擦个手。”
以前是洗手,现在用湿帕子擦擦手都是奢侈的。
林真把手擦干净,坐在小凳子上,让林小幺蹲在自己面前,然后把他两只手臂在肚子那儿交叉,自己从后面用力地勒了两下。
原理是什么林真不知道,以前他肚子不舒服了家里的老人也给他这样勒,勒完就舒服了,有奇效。
“怎么样,还疼吗?”
林小幺吸了吸气:“不痛了。”
刚才突然疼起来,他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现在只是一点点隐隐的痛,还在逐渐减轻。
给他勒了肚子林真就继续自己的种植大业了,往装了土的桶里撒些许萝卜种子,然后盖上一层土,再浇已经洗过手洗过脚,或者淘东西剩下来的水,往桶上面盖上一层干草。
林真已经装了好几个这样的桶了,全是萝卜和白菜,要是顺利,过半个月这些种子就能发芽了。
林小幺望着这一排木桶,道:“我看我们村里的河水还能勉强维持,安远镇其他地方应该也差不多,就是不知道再远一点的地方怎么样。”
“府城到雍州不用想,流民军就是从那边开始出现的,情况是最严重的,从咱们这里过去就好了。”林真把木桶放到遮阴的地方。
他问林小幺:“对了,你之前说等旱情过了想出去闯闯,有计划了吗?”
“有,”林小幺道,“之前来府城的那伙走商三哥你还记得吧。”
“嗯。”
“我跟着你这么些年,手里头攒了点银子,想先拿些小的货物跟着商队跑几年,路熟了自己也拉个商队,天南地北的去看看。”
他一开口就是几年时间,显然目前,或者说最近几年都没有成家的打算了。
而且跟他原来的想法还有些相似,他想的是成立一个专门给别人找商路的商会,赚中间的利润,合着他们两兄弟以后要赚互相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