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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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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妇人手脚很快,用比林真的碗还要大两号的大碗舀了粥,再夹了小碗咸菜送到屋里。

林真带着顾凛坐到桌子边,“吃吧,吃完过后你和王钦还有玉文他们两个去淮山书院看看,我和陈幸去找牙行的人看看房子。”

之前他在府城做生意的铺子上租的,原本的租金就只交付到去年腊月底,早就过了时间了。

而且林真这回没打算在府城做生意,要是顾凛顺利过了乡试,他们紧跟着就要去京都,没过的话那就要另作打算。

顾凛端着比林真大两号的碗,一块腌咸菜几口粥,吃得又快又斯文,他点头:“好。”

突然,他夹了一块腌咸菜到林真的碗里:“林叔你尝尝,好吃。”

腌成酱色的咸菜是用萝卜做的,卖相不是很好,林真手上的筷子顿了顿,和着粥吃了这块咸菜。

清淡的白粥因为咸菜一下子有了味道,林真一吃就吃出来咸菜里面放了茱萸碎末,还加了其他的调料,又脆又辣又香。

而顾凛看着他吃了自己夹的咸菜,耳廓染上了一层红色。

大家起床的时间都差不多,等他们吃完早饭,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起来了,林真按照之前和顾凛说的,带着陈幸先去牙行那里找人看房子。

从去年离开府城到现在,才半年的功夫,流民军曾在城里肆虐的痕迹依稀可见,一些熟悉的房屋消失不见,或是留下了火烧岛痕迹,一些熟悉的铺子和面孔都没见到。

林真在府城做了五年的生意,对府城十分熟悉,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牙行里专门给人牵线搭桥看房的房牙子。

房牙子看到他也很是亲切,抱着拳道:“林老板,许久不见啊。”

两人一个看着一个,都颇为感慨。

林真抱拳回礼:“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好,”房牙子道,“能吃能喝能睡,还能再活一二十年呢。”

“这回林老板想找什么样的铺子,还是四通街那边?”

林真摆摆手:“这回不做生意,只是陪孩子来考乡试,考完乡试再做其他打算。”

去年不得不取消的乡试要重开的消息早在府城传开了,哪怕离乡试还有两个多月,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学子也不少。

顾凛在四通街挺出名的,学识一等一的好,是淮山书院甲班的头名。

房牙子笑着道:“以顾秀才的学识,应该有不少把握,我提前给林老板还有顾秀才贺喜了。”

“经义三千,哪知道会出什么样的题卷,只要他自个儿稳得住心,考成什么样都行。”林真可不敢提前说顾凛在乡试上十拿九稳,要是今年出题卷的人爆个大冷,那才是愁人。

他对房牙子道:“我这回只找住的房子,一间有两个卧房,一个能做读书写字用的房间,再加待客用的厅房,灶房的房子。另外一间可以小一些,够一个人住即可。”

房牙子在府城里做这行做了几十年了,听完林真的要求脑袋里就搜寻出来符合的房屋:“既然林老板只是租来住,那倒是很好找,长宁街就有几处,我带林老板去瞧瞧。”

“走吧。”林真点头,带着陈幸跟在房牙子后边儿。

长宁街在四通街后边儿,位置比四通街偏点,所以不如四通街繁华,做生意的也少,只有些卖餐食的。

林真望着不远处的四通街,突然想起粗铺子给自己的那户人家,问房牙子:“租房的吴婆子还好吗?”

房牙子叹了口气:“吴婆子没了,被流民军给害了,她那个孙子年纪尚小,现在就守着铺子的租金过活。”

“……”

林真有些闷闷地难受。

他租了吴婆子的铺子几年,知道那是个慈祥的老太太,儿子儿媳在外头做生意不幸去世,一个人拉扯着小孙子长大。

好不容易等到孙子长大一些,都在相看人家了,却遭遇了天灾人祸。

房牙子忍不住数了一些名字,都是四通街上做生意的人,有府城本地的,有外地来这儿讨生活的,都已不在了。

房牙子拿着钥匙打开一间院子的门:“这间院子地段好,离淮山书院近不说,左邻右舍都是知礼的人家,林老板瞧瞧合不合心意。”

这处院子不大,是王钦现在所住的院子的缩小简化版,正对着院门的就是一间正厅,左右两边有厢房,灶房在右边厢房靠墙的地方,比厢房矮一些窄一些。

院子的地面上泥土的,但夯得很平实,只要不是特别大的雨,溅不起泥点子来。

林真亲自去几间屋子里转了一圈,只见左边厢房后边还隔出一个小房间,推开窗子就能看到另外一条街道,光线也不错。

他再看了看头顶的瓦片还有几间房的墙角,瓦片不需要修补很多,墙角也没有发霉得很严重,看得出租房子的人家有经常找人来修缮。

林真没想到自己运气还不错,看得第一家房子就很合心意,他对房牙子道:“这房子还可以,租金是怎么算的。”

他这样爽快的租客房牙子最喜欢,道:“房子三个月起租,每个月租金三两四十文,临走时主人家要来检查房屋,家具和房子若有破损便要赔偿。”

一个月三两四十文的租金不便宜,但一来这个院子大,二来离书院近,想要找更好的可能有,但也不会便宜。

林真点头,确定下来了:“那我先租三个月,还有另外一处住房你有着落了吗,附近有没有合适的?”

房牙子知道跟在林真身后的少年也要租房,并且林真之前也把要求说了,不要宽敞的,够一个人住就行。

房牙子道:“有的,就在离林老板看中的房子不远处,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很快,三人就到了房牙子说的地方,房子果然比较小,只有一间单间以及一个同样砌在外头的灶房,看起来有些逼仄。

但是在这样的地段,有这么一间房也是很好的了。

而且由于房屋狭窄,租金并不贵,比林真租的少了一大半银子,一个月一两租金。

原本陈幸还是觉得太贵了些,想租到更远的地方去,省点租金,但是林真劝了他几句,住得近他们相互能有个照应,平日里往来也方便。

最后,两间房子租下来了,都定了三个月的租房文书。

而租了房以后林真又带着陈幸去置办铺盖碗筷,生活用品,他对府城还算熟,总能在一些不起眼的小店里找到便宜好用的必需品,省了不少银子。

直到下午,总算把刚租好的房子收拾出来的林真才和陈幸一起回王钦那儿。

两人刚一进去就发现屋里的气氛不对,去淮山书院的顾凛,王钦以及黄玉文三个也不知道在屋里坐了多久。

林真已经听房牙子说了,东城区还有紧挨着东城区的两条街几乎变成了灰烬,淮山书院没有幸免于难。

他没有强行叫几人打起精神来,只是转过身对着急上火,却没什么办法的奴仆道:“去准备晚膳吧,这会儿也不早了。”

三人在淮山书院上了几年学,认识面孔不少,就像王钦还有黄玉文,也交了不少朋友,大家平日里一起念书,一起踏青,都有感情。

而顾凛性子冷,与他相熟的人少,但有好几个夫子对他都不错,把他当成了子侄一般。

吃了一顿沉闷的晚饭,大家回屋休息,林真与顾凛一道往外走,突然,顾凛道:“严夫子已于流民军破城那一日遇害,还有邢夫子,马夫子,刘夫子。”

那日流民军破城之后直奔繁华的东城区,纵火杀人,无恶不作,这些夫子大多住在东城区,活下来的只有四成。

顾凛继续道:“这几位夫子家我都去过了,除了严夫子家,去他几位夫子家中还留有人。”

林真怔住:“严夫子……”

顾凛:“严夫子一家都已遇害,无人生还。”

几位夫子里,最严厉的就是严夫子,但对顾凛的爱护之心也最浓,林真还和顾凛一起去过严夫子家给严夫子贺寿。

严夫子的夫人也略微识得几个字,是个长相平和,温温柔柔的妇人,与严夫子生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下面还有七八个孙子,最小的孙子那时候才一岁多一点点,走路还不稳,但是一笑脸上的肉肉就胖嘟嘟的,十分可爱。

可如今,都不在了。

林真感觉得到,顾凛的情绪低落。

他不是不懂感情,他只是很敏锐,哪怕别人对他的感情里有一丝不纯粹,他也能察觉到,立即把人隔绝在外。

林真在他身旁,望着天空上已经高悬着的月亮,伸手抚了抚他的头:“顾凛,你吃过苦,从底层走到现在,比其他人更明白民、官、朝廷中间的关系与纽带,所以我觉得,你以后会是一个纵高居庙堂,也能为民所忧的好官。”

“就如府城之祸,难道真就避无可避?”

“不过是他们坐在高台上,不知底下百姓的生与死,苦与忧罢了。”

顾凛同他一起望着那轮还不到满月状态的弯月,感受着他的手在自己头上轻轻抚弄,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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