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真被他迅速窜红的脸庞还有脖颈惊到了,刚刚他也是突然就那么做了,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答都答应了,没必要扭扭捏捏的。
但是看顾凛这样,他有种自己在占小孩子便宜的感觉,搞得他也不好意思起来。
他推顾凛,这回顾凛抱的松,一推就推开了,立即转过身整理了一下有些皱巴的衣衫,取掉别门的门栓。
已经在外头聊了一轮的街坊邻居们望着门里的林真还有顾凛,热热闹闹地把手里随手提的东西往林真手里塞:“恭喜林夫郎啊,顾举人中了举,以后有的是好日子等着您呢。”
“大家客气了,”每人手里都拿着东西,林真两只手都拿不完,他连忙招呼这些街坊邻居,“大家进来坐吧,我给大家倒杯水喝。”
站在他身后的顾凛把他手里的东西全都接到自己的手上,他手比林真有劲,手指也更纤长些,拿完林真手里的还把街坊邻居手里的全接了,十分有礼但又有些疏离地跟她们打招呼,拿着东西往屋子里走去。
这些街坊邻居都是夫郎和妇人,在林真面前总有说不完的话,但是对上顾凛却不由得沉默下来,生怕在他面前说错了什么话,叫他不高兴。
等顾凛一走,就住在林真他们隔壁的中年妇人拉着林真的手:“林夫郎,你家顾凛是不是热着了,怎么脸那么红,可别把孩子给热坏了。”
林真:“……”
林真差点儿一口口水呛到自己,他连连摆手:“我们刚从府衙那儿看榜回来,那儿人多,挤得很,他从小就怕热,热了就上脸。”
中年夫人哦了一声,了然地点点头,突然她望着林真的脸:“想来这孩子这点是随了你这个叔叔了,你也经不起热,脸红红的。”
本来没想那么多,被她一说林真就像干了什么事儿被戳破了一般,脸颊不烫也烫了。
他连忙道:“是,这孩子随我。”
六七个人进了屋,先一步进来的顾凛已经把椅子摆开了,这会儿跟他们打了一个招呼正往灶房那儿走去,林真知道他要去烧水泡茶,道:“罐子里的茶叶没有了,新的在柜子的第二层。”
“嗯。”林真说话的时候顾凛停下了脚步,等他说完再往灶房走去。
那几个夫郎还有妇人都呆住了,他们望着坐在椅子上的林真,再看看从厢房里正好可以看见的在灶房里捞袖子往壶里舀水的顾凛:“这,这顾秀才还会烧水呢?”
大家伙家里都有读书人,对君子远庖厨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别说顾凛这样的读书人,就是寻常的汉子,那也是绝对不进灶房的。
灶房就是夫郎和妇人的一亩三分地,从小就被家里的长辈耳提面命要有一手好厨艺,伺候好自己的郎君还有公公婆婆,等到孩子长大,娶了妻子夫郎,再把这个重任交给他们。
可是顾凛这个举人老爷居然自己去灶房里烧水呢,而且看那熟练的样子,绝不是随便应付的花架子。
从小,只要顾凛在家,没去念书,他做饭的时候顾凛就在一旁烧火,等他年纪大些,林真忙活铺子里的事情忙活累了,他也会做些饭菜。
林真以前想的是至少顾凛的妻子肯定会很满意自己养的这个小崽子,哪想到……
不能想,一想就觉得自己这个老牛吃的嫩草实在是太嫩了,他回道:“我们家住在村里,有时候大人都要忙活计,顾不上孩子,便教了他一些。”
住在林真家隔壁的中年妇人点点头:“这真好,我那小子总用君子远庖厨来堵我的嘴,说什么读书人进了灶房会被人耻笑,可顾举人也进了灶房,看他怎么说。”
另外一个妇人却微微皱了皱眉,低声道:“叫读书人做这些,总归是不好的,他们一天读书就消耗不少心神,家里的哥儿或者女娘不把他们伺候好像什么话。”
林真望了望后边说话的这个妇人,道:“要说累,大家伙儿都一样累,一天从早到晚围着灶台不也腰酸背痛的,他们要是松快些,叫他们做些事儿也是行的。”
“林夫郎你说得在理,我一天做三顿饭,打扫打扫家里,听着没多少活,但又琐碎又杂,有时候忙完了腰腿疼得厉害,”住在林真家隔壁的妇人道,“以后我也偷几分懒,看他没那么忙的时候叫他跟着我做做事,说不定也和顾举人一样,一下子就考上了。”
她和林真明显说得来一些,刚才说话的那个妇人还是不太认同他们的话,还没等茶泡好,就找个理由回家了。
林真也没有强留,这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不同的,不必强融。
没一会儿,顾凛端着泡好的茶上来,坐在林真的旁边。
本来和林真聊得热火朝天的妇人还有夫郎一看到他来,不由自主地把声音放轻放缓,那个跟林真聊得来的妇人悄悄看了顾凛好几眼,终于鼓起勇气道:“顾举人,我想求你几个字,给我家孩子沾沾喜气,不知道可否方便。”
顾凛认出了她,自己刚和林叔来这里住的第一天,她把自己和林叔认成了夫妻,说自己是林叔的郎君。
顾凛点头:“可。”
“我去取纸笔。”
妇人没想到脸色冷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顾凛居然会这么好说话,高兴得忍不住笑开:“多谢顾举人,多谢顾举人。”
其他人也想要顾凛的字,见顾凛答应了妇人,连忙也开口。
顾凛都没拒绝,起身去后边专门给他看书写字的屋里拿了笔墨纸砚,回到厅堂里。
林真拿着墨条:“我给你磨墨。”
顾凛望了他一眼,原本恢复了原本肤色的脸庞隐隐又透出一点浅浅的红:“好。”
顾凛望砚台里加了一点足够把墨磨开的水,林真则拿着墨条在砚台上打着圈儿,很快,墨便磨好了,散发出墨特有的味道。
顾凛一手执笔,一手挽着执笔之手的衣袖,在纸上留下锋芒毕露,肃杀之气几乎透过纸面的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