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打定主意同顾凛去离州,林真手里刚刚铺展开的玉容粉还有花露的生意就要收拢,并且给那些在他这儿买过玉容粉花露的顾客,以及下了单还没拿到货的,一一登门告知自己即将搬迁的事。
但是这门生意还是要做的,待到了离州安定下来立马给京都送货,而那些下了单没有拿到货的可以取消自己的订单,也可以继续等等工期。
同时林真也做出相应的赔偿,下一种新品她们这些被延误了工期的,能够凭着曾经的这份字据优先购买。
正对玉容粉和花露上头的顾客一听说林真竟然要离开京都,纷纷以为林真是出了什么事,史夫人还特意把林真叫去问了问。
林真望着这位对自己有几分真心的史夫人,道:“夫人放心,纵是去了离州,也一定叫人快马加鞭把您要的玉容粉送到府上。”
“是我那侄儿,要到离州去上任,我同他一块去。”
史夫人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妇人,时常在外头打转,最近也听了几句有关于离州的话。
史夫人有些好奇:“你那侄儿,莫不是新科状元,被授了离州知州?”
林真点头,“正是,好在离州距京都这儿不算远,玉容粉送过来也就半个月的功夫。”
“你去离州那儿也好,”史夫人说了一句,“这京都卧着的蛇虫鼠蚁太多,有时候并不能如你所愿做自己想做的,离州虽然说不上天高皇帝远,但离他们远些准没错。”
“不过离州天寒,你和你那个侄儿要备些御寒的衣物。”
“多谢夫人,夫人也要保重自己身体。”林真这话说得真心实意,面对史夫人对他的真心,他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林真又陆续按照名单上的各府夫人留下的地址,一一走访,告知她们自己要搬走,但是继续做这门生意,只是工期延长到事儿。
在其他人那里,林真自然不会如在史夫人那里一般,明明白白地说自己去离州,只是粗略地说了两句。
大部分贵夫人贵女对林真要去其他地方,延长工期的事情扼腕不已,抱怨几句,但是并没有取消订单,玉容粉的效果太惊人,市面上又完全找不到替代品,取消了单子她们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用上,不取消还有一点想头。
只有零星几个脾性暴躁的,说话不怎么好听,取消了单子。
但是取消的单子在剩下的单子面前九牛一毛,对林真来说并没有大碍。
生意上的事处理完,再与租房子给他们的主人家说清楚,收拾行李,林真雇了几辆马车,把买来制作玉容粉的原料还有蒸馏设备以及瓷盒瓷瓶装车。
以及他买来的那十二个女娘哥儿,也要跟着去离州。
“老板,外边有人找。”林真正在指挥着人把用了两个多月的蒸馏设备拆下来仔细裹好放进马车里,之前专门看门的汉子跑进来。
今天风大,风吹得林真眼里进了沙,他正想跟汉子说好,转身就要去看是谁,顾凛拉住了他的手:“我去看看。”
林真想了下,自己在京都认识的人顾凛都认识,让顾凛去也无不可,于是道:“嗯,要是因为玉容粉生意而来的,一律拒了。”
“嗯。”
顾凛走到门外,只见一个穿着不错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听见脚步声的那一刻抬起头来,脸上还有没散去的狠厉和算计,看到不是林真,诧异了一下:“顾大人。”
他很快调整了一下表情,把自己原本没有多加掩饰的恶意藏了起来。
顾凛这些日子出尽了风头,打马游街的时候扔在他身上的花多得几乎将他淹没,这男人要是在那会儿见过他,认出来也是正常的。
顾凛站在门里,望着在自己面前弯着腰的男人:“你找林真何事。”
因为玉容粉,他们这伙人已经把林真里里外外都查遍了,对顾凛这个新科状元也有所了解,男人道:“小的是城内芙蓉阁胭脂水粉铺的人,想跟大人的叔叔谈一笔交易,不知道林老板在不在,可否出来相见。”
顾凛一句话就回绝了他,说林真在,但不会与他相见。
被派来的芙蓉阁的人脸色一僵,没想到大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的也一般,他沉了沉脸色,努力挤出一抹笑道:“大人,我们芙蓉阁是京都的老铺子了,林老板和我们合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
“且我们芙蓉阁真正的老板……非同一般……”芙蓉阁的人手指往上指了指,向顾凛隐隐透露他们身后真正的老板有多不凡。
顾凛依旧那副神色,不为所动。
男人没想到接二连三地碰钉子,险些绷不住脸上的表情,在心中把林真还有顾凛弄死了无数遍,一个五品外放官,在他们爷眼里,算得了什么!
但是碍于顾凛的官身,这人硬生生忍住了,转身离开。
等在转角处的马车里的芙蓉阁掌柜问他:“如何?”
男人气愤地道:“这一大一小软硬不吃,我透露出主子身份不一般,他们还是不乖乖把玉容粉的方子交上来。”
“既然如此,那就交给主子爷办吧,咱们回去。”芙蓉阁掌柜看了一眼林真和顾凛租的房子,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叔侄俩。
方子再赚钱,能大得过命去,以他们主子爷那脾性,手上不沾点血绝不会就此罢休的。
毕竟那可是何贵妃的亲弟弟,何家长房唯一的男丁,现在何贵妃圣眷正浓,谁敢在他面前讨不自在。
芙蓉阁掌柜的马车在何家的府邸前停下,片刻后进了何府。
是夜,收拾了一天东西,准备第二天同顾凛一起到离州的林真睡得很沉,所以他压根不知道顾凛隐在房顶上,看到四五个穿着黑衣的人摸进了院子,往他所住的地方走来。
不过眨眼间,四个黑衣人倒在地上,身上无一丝伤痕,却死得不能再死,眼睛口鼻耳朵缓缓流出很少的鲜血。
剩下的最后一个被顾凛拎到了巷道里,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一只手扣住他的肩膀:“来此的目的。”
顾凛问黑衣人。
黑衣人摇头,但是他头摇第一下,小腿就被顾凛咔哒一声踩断。
顾凛黑沉沉的眼睛望着他:“第二遍,来此的目的。”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当他摇头的那一瞬,扣着他肩膀的顾凛将他身体往下骤然压下去,膝盖顶在他肚子上。
“没有第三遍。”顾凛拎起满脸冷汗,脸色惨白的黑衣人,道。
黑衣人点头,在顾凛放开他的嘴巴后道:“奉何国公府上何公子的命,带走那名叫林真的夫郎,并烧毁此处院落,消灭踪迹。”
原来自从芙蓉阁的掌柜去向何国公之子通报此事后,做事一向毫无顾忌的何国公之子直接叫人来绑架林真,把人握在手上,何愁什么方子问不出来。
而且好色如命的何公子听闻这个林真美丽异常,不止想要方子,还想把人弄上手玩玩。
听完黑衣人说要绑走林真,且烧毁房屋,毁灭踪迹的话,顾凛咔嚓一声拧断此人的脖子,把院子里的四具尸体拖出来,在夜色如同展翼的鹏鸟,将五具尸体扔到了那位何公子的屋里,并将那盏已经熄灭的烛台重新点燃,放到了堆满锦绣的床铺上。
在屋里透出一些火光,且火光越来越盛后才离开,来到芙蓉阁所在的那条街。
林真第二天醒过来之后就听到外边吵吵嚷嚷的,不像平时晨间的那种烟火气的吵闹,而是惊慌的,八卦的。
他穿好衣服出去,正好旁边的于娘子也在外边儿,问她:“于娘子,这是怎么了,怎么——”
于娘子走过来拉着他,摇了摇头,小声道:“听说东城区那边起火了,烧死了哪家的公子,刚刚过去了一队官兵呢。”
“起火?烧死人了?”林真往东城区的方向看了看,现在这个时候还能看见些许残存的烟雾,也不知道烧了多久才能烧出这么长时间都还有残留的烟雾。
不过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事儿又不是他干的,林真没太大的好奇心,跟于娘子说了两句话就进屋了。
进屋的时候顾凛正好出来,林真瞧着他叮嘱道:“最近天干气燥,你晚上若是看书一定要看看蜡烛彻底熄灭了才可上床睡觉,东城区那边不知道哪家的府上起了火,烟雾到现在还没散。”
穿一身雨过天青色长袍,显得格外俊气,连身上拒人千里之外的那股寒气都退了些的顾凛点头,他正要回林真的话,来给他们送行的黄玉文陈幸钟严,以及千红戏班的老班主,那个唱《梅娘》的角儿,以及于娘子一家都来了,七手八脚地帮他们把收拾好的零零碎碎的东西放到马车上。
林真被顾凛扶住一只手,上了马车,他望着认识多年的黄玉文陈幸钟严三人,以及来京都才认识的于娘子一家,和千红戏班班主、唱梅娘的角儿,挥了挥手:“我们这就走了,大家伙儿保重。”
“林叔保重,顾凛保重!”黄玉文陈幸钟严三人跟他们感情最深,离别的愁绪也最重。
千红戏班班主站在三人旁边摆摆手:“林老板,以后说不定会去你们那儿唱戏,那时候《白蛇传》也排好了,一定叫你好好瞧瞧!”
短暂做过他们邻居的于娘子一家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和淡淡地不舍,谁能想到他们竟然跟新科状元做了邻居,还有那位讨人喜欢的林夫郎,以后定遇不到那么美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