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哥儿和汉子都还以为林真是为了吃,只有卢萱从鹿鹿还有牛大那里知道林真是拿米来做胭脂水粉的生意,连忙道:“有的,虽然奴婢不知道南边的碧梗米紫心米是何样,但离州也有,还有黑米和黄鹂米。”
林真来了兴致,“咱们府里有吗,拿些来我瞧瞧。”
“有,都是去年收进来的米。”卢萱管着厨房的采买,有什么东西没人比她更清楚,她去厨房里把几种米一样抓了一点,放在林真跟前的桌案上。
“这是碧梗米,这是紫心米,”卢萱指着隐隐带点绿的米还有表面上看起来和一般白米没分别,但是碾碎之后芯是浅浅紫色的米,然后指向另外两种,“黑米和黄鹂米的种下之后收成低,种的人少,但是熬粥黏糯绵软。”
米一拿到眼前林真就觉察出和自己以前见到的米有些许的不同,面前的几种米,连着白米都比安远镇,府城,以及京都的更好一些,颗粒饱满,米香浓郁,自带的颜色也要更艳丽一点。
林真做玉容粉都做出心得了,这样的米做出来的粉,肯定要比以前的更好。
他问卢萱:“在州府的米铺里,这些米要价几何?”
卢萱道:“白米五钱一斗,碧梗米紫心米七钱一斗,黑米黄鹂米更贵点,八钱半银子一斗。”
一斗米十二斤半,折算下来比京都高了小半。
不管在何处,米都是小富之家以上才能吃得上的细粮,大多数百姓吃的都是高粱荞麦小麦,结合离州地贫,卖这样的价格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样玉容粉的成本就要略微高了一些,但是相比玉容粉的暴利,这点儿成本只是小头。
只要大批量的中档低档玉容粉流入京都,他就能真真正正的日进斗金。
刚刚回来一会儿,身上的热气才散发干净,林真就坐不住地再次起身出去,还是带着卢萱。
两人才踏出知州府衙的大门,就看到鹿鹿还有牛大被一群人包围着,全是在问收幽草的事儿。
“真的收幽草吗?没骗人?”一个面容枯瘦得颧骨高高耸立着的老者急切地问,他背上背着背篓,手里牵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孩儿,小孩儿一副长期营养不良的模样,四肢细细的,只有肚子鼓出来弧度。
也在往牛大还有鹿鹿面前挤,但是并不敢挤着他们两个的哥儿急切地问:“不是骗人的吧大人,一文钱一斤?”
“收吗!?”
“刚才我听到的是幽草不是其他的吧?”
“……”
焦急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几乎听不出他们问的问题。
被围着的牛大和鹿鹿声嘶力竭地道:“收幽草,对,就是地里边不少的幽草,一文钱一斤!”
突然,鹿鹿从缝隙里看到了林真,跳着对他挥了挥手:“老板!”
大家伙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看到他对着人堆外边招手,纷纷看向林真,看到林真是从府衙里出来,还一副富贵的打扮,不自觉地往后边站了站,声音也停了下来。
林真走过去大声道:“我就是此次收幽草的人,大家挖了幽草都可以送到这儿,自有人称重付银子给你们。”
看他一个哥儿居然说是收幽草的,这些百姓都有些嘀咕,但是想到林真是从府衙里出来的,却比刚才信了几分。
一想到林真只要五百斤,连忙带着家里人回去,背上背背篓拿上篮子,眼睛亮得跟灯笼一样,只看得见幽草。
打发了他们,林真把鹿鹿牛大带上,跑了几家州府的米铺,最后因为承诺自己用的量大,让米铺的掌柜在一斗米上便宜了几文钱,明天就拉一部分米去府衙里。
林真是个急性子,干什么事儿都受不了拖延,要不是从米铺回来天已经黑了,他还想再去找城里的房牙子,问问府衙周围有没有面积大,还没租出去的院子。
这儿毕竟是知州府衙,他现在只是堆些材料还没什么,等招了人就不行了,出出进进的没个样子。
第二天,林真起了个大早,打算继续去外头跑事情,先找间合适的院子,当做材料堆积的地方和工人做活的地方,然后尽快开工。
他以为自己起得够早了,哪晓得一打开门就听到前边传来的声音。
不知道被叫去前边做什么的牛大手里提着一盏灯笼,正低头吹熄里面的蜡烛,看见林真醒了连忙走过来行礼:“老板。”
“前面怎么有声音?”
牛大道:“是州府周围乡里的百姓,有些半夜就来了,现在还有人往这儿赶呢。”
林真拍了拍脑袋,昨天忙了一天把他都忙晕乎了,这件事顾凛跟他说过,衙役去周边乡里跟百姓们说堆肥粪水,以及曲辕犁粮种的事儿了。
这些百姓肯定是来探探虚实的,离州地贫,粮食产量低,大家伙想尽办法,累断了腰都不能填饱肚子,一到冬天还时有人被饿死的消息传出,但凡能让他们好过一些,他们都忍不住不打听。
林真笑了笑,等鹿鹿端着洗脸水和漱口的水进来,洗漱完后换了身衣裳,吃了早饭就要去找房牙子。
这么会儿功夫天已经大亮了,聚集在前院的人越来越多,林真刚从连接后院与前院的廊下走出来,就看到原本还算宽敞的正堂前面的院子挤满了人,是真的挤满,比昨天问幽草的人还要疯狂。
负责看着这些百姓,以免发生什么意外的衙役见过林真,知道他是知州大人的叔叔,连忙分出一个人带他出去。
林真瞧着衙役很明显一夜没睡的脸,道:“你们这趟总共通知了多少个村?”
“回夫郎,因大人担忧政令传达有所误差,我们亲自到各个村通告,一共三十六个村。”
府衙里马匹不够,林真他们带来的那几匹马也拿给衙役们跑腿用了,三十六个村,在地广人稀的离州,已经是他们所能通知到的最大范围。
至于更远的县和镇子,赶不上今年这回了,一来一回的路程就够呛。
林真望着从各个村里赶来的代表他们村子的人,对身后的鹿鹿道:“你回去跟厨房的卢萱说一声,烧些白开水提到前边来。”
“是,老板。”鹿鹿回身往后院走,来到厨房找到卢萱,“卢姐姐,老板让你烧两锅水,提到前边去给从周边村子赶来的人解渴。”
“好嘞,鹿鹿,村里的人来府衙做什么呢?”两大锅水,人肯定多,难道出了什么大事儿?
卢萱不知道,只觉得这知州府衙自从新的知州大人和林老板来了,就像装上了轮子,咕噜噜地往前跑。
不复徐知州在的时候慢悠悠的劲头。
而在前院的林真在衙役的护送下慢慢从挤得分都分不开的院子里往外走,耳朵边时不时听到堆肥,粪水,犁头,粮种这几个重复的字眼。
这样的场景,何其熟悉,与自己第一次在林父面前提起堆肥的样子多么相像,那一年林家就用上了堆肥,第二年,鲤鱼村所有的庄户人家也迫不及待地用,第三年,第四年……
那样丰收的场景,日后也会在离州重现吧。
府衙外头的街道上也有一些一看就是常年干活的百姓,他们伸长了脖子往里边看,有些性情急的还站起来走过来走过去。
“你们说说这事儿靠谱吗?什么堆肥,粪水,咱们以前压根就没听说过,咱们可不能白白忙活一年颗粒无收,让一家老小喝西北风饿死。”说话的是杨村的村民,年纪不大,但肤色黝黑,常年劳作,瞧着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不止。
“我说你就别转悠了,转得我头晕,村长和阿公他们不是在里边儿吗,等他们出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而且昨天去的官老爷不是说了吗,这个法子从前有人用过的,都得了丰收。”
被年轻人转得头晕的人道,但是他自个儿的目光也直直地望着府衙里头,恨不得看出一个洞来,好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天知道昨天他们看到衙役去杨村里的时候还以为是谁犯了事儿,要被抓来衙门里打板子关起来,哪晓得衙役径直问他们村长在哪儿,得知村长就坐在他们旁边的田埂上后直接说了一大堆他们明白,但是又不明白的话。
什么堆肥,粪水,可以让收成变多,什么什么犁头能够只要两个人犁地,让他们开荒地的时候不仅省力还快。
最后竟然还说府衙新来的大人准许他们向府衙赊欠粮种,在用曲辕犁耕出来的土地上种下,今年秋收的时候还。
这些东西就像一重重的大山,压在这些老老实实种地一辈子的庄稼汉身上,云里雾里的。
直到衙役问他们明白没有,他们没说话,衙役又解释了两遍,最后让他们今天赶到府衙,听大人亲口跟他们说。
现在他们人来了,心就像被蚂蚁咬一样。
突然瞧见一个衙役簇拥着人出来,还正好是昨天去他们杨村的那个衙役,年轻人忍不住跑上去,正想说话,看到林真的穿着和面貌,连忙闭上嘴往后退。
这是知州大人的家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