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林真和顾凛走陆路去离州,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但是从东阳郡河口到京都,登船的第五天下午就到了。
林真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京都和离州气候的过渡段,登船的时候他还穿一身秋衣,船行驶到第三日他就被头顶的太阳晒得熬不住了,回船舱里换了一身青色的罗衫,手里的扇子一刻都没有离手过。
而进了京都,气温更高。
林真站在甲板上,手里的扇子挡在额头那儿,已经戴上了面具的面容隐在后头,只有两个框框里露出眼睛,望着前前后后的商船:“闫哥,咱们的船靠岸之后就不动了,在这儿停泊三五日,待我卖完了货再掉头回去。”
闫沧海望着他因为阳光而微微眯起来的眼睛,道:“你不到京都城里,这货要怎么卖?”
“等客人上门来买,”林真笑着,吩咐身后的周正初几人,“你们就按照我说的那个法子,先按照名单上的名字和住处,一一跟那些贵夫人贵女府上的下人传句话,有新的玉容粉花露还有口红到了,若是想要购买,便到运河口挂着闫字旗的商船上。”
“然后再花点小钱雇街上那些义堂的孩子,让他们在街头巷尾大声吆喝,想买玉容粉花露口红的,来这儿就能买到,货不多,卖完即止。”
旁边的闫沧海听他这意思明白了,林真之前说的在京都做过胭脂水粉不是假的,甚至还有些名声,让他笃定那些爱美的女娘哥儿听到这消息就会赶来买。
闫沧海回头看向装了八马车货的船舱,实在想看看林真要花多少时间能卖完。
周正初几人没来过京都,但是林真的要求不难,几人对着林真抱拳行礼之后就下了船,随手招来个搬东西的苦力,指着上面的地儿让他带路。
苦力是京都人,一听周正初他们嘴里的府邸名字和住处,脑门上爬满了汗:“各位爷,这,这都是小的惹不起的人物,要是冲撞了贵人,有几条命都不够丢的啊。”
方才周正初接过林真递到手里的这本册子的时候也惊疑了一下,只见册子最上头写着:
史府,史夫人,居于东城xxx,后面还备注她的丈夫是工部尚书。
第二行,则是永安侯侯府的详细地址。
第三行是内阁大学士府邸的详细地址。
……
一眼望下来,这些人全都是京都高官显爵的夫人或者小辈,单单拎一个出来名头都不小。
可她们都是林真册子上的一串文字,是等着周正初他们几人去通知林氏水粉坊做出的新货到了的客人。
周正初道:“你只负责带路,其他的自有我们来办,纵使有祸事,也是我们挡在前头先遭殃,你怕什么?”
苦力:“……”
这话好像也对。
周正初往京都城走去:“跟上吧,和我们跑这一趟,给你四个活儿的钱。”
一听说给四个活儿的银子,苦力脸上的担忧散了不少,跟上周正初几人的步子,按照周正初说的,先带他们到史府。
史府是最靠近宫城的院落之一,这样热的天气,看守大门的下人依然一丝不苟,身上的衣裳穿得整整齐齐,连丝褶皱都没有。
看见周正初等人往这儿来,史府看门的人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周正初叫几人在离史府大门还有十几米的地方等候,自己迈着步子走过去。
“站住,这里是史府,不可随意靠近。”周正初脚步才刚动,察觉到他意图的守门的下人站在威严肃穆的大门前道。
周正初抱拳:“这位大哥,在下外地行商身边的人,我家主子受离州林老板的嘱托,给史夫人带几句口信。”
“那位林老板姓林名真,曾在京都做过玉容粉花露还有口红的生意,现在在离州新开了水粉坊。由于林老板脱不开身,不能亲自来京都处理这一批货物,遂将货卖给了我家主人,现已运到了京都,从今日起于运河的闫氏商船上贩卖。”
“我家主人买这批货的时候林老板说了,运到京都的高档玉容粉花露还有口红先仅着史夫人等老顾客先买,然后再卖给其他新客。”
看门的下人对林真印象很深,他在史府做了那么多年事,见过的贵夫人贵女不知凡几,但是没有人能比得上林真,看门的人甚至偷偷在心里给他戴上了艳冠京都的名头。
而且这些日子主子出出进进的,他也听到好几次林真这个名字,都在说他什么时候回京都来卖玉容粉等物。
看门的下人道:“林老板还带了其他的话没有,我好完完整整地禀报给夫人。”
周正初道:“没有了。”
“行,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禀报夫人,瞧瞧有没有话回给你。”看门的下人跟另外一个人说一声,往史府后院走去。
史夫人正在和工部侍郎的嫡女,以及永安候府的嫡三小姐说话解闷,便听到丫鬟说前边的门房有事禀报。
史府里的人都是史夫人自己挑选的,知道一般的小事儿递不到自己面前,往椅背上靠了靠道:“叫人进来吧。”
陪着她说话的工部侍郎嫡女以及永安候嫡三女识趣儿地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
很快,看门的下人进来了,先给史夫人行礼,再给两个贵女行礼,微微弯着腰垂着眼睛道:“夫人,院外来了自称是外地行商手底下奴仆的人,说那位行商在离州进了一批林老板做的玉容粉花露还有口红,今日开始于运河上的闫氏商船贩卖。”
“而且林老板还特意叮嘱这位行商,要先仅着夫人等老客先买,剩下的才卖给新客。”
史夫人还有两位贵女一听到玉容粉花露口红几个字,目光全落在他身上,两个贵女脸上出现惊喜,史夫人则道:“林真没来京都?”
“回夫人,那位行商的奴仆说林老板在离州十分繁忙,分身乏术。”
史夫人也没追问林真,瞧着两个已经忍不住的贵女,吩咐身边的丫鬟道:“你现在就去买两份玉容粉花露口红来。”
“是。”
工部侍郎嫡女和永安候嫡三女也连忙吩咐身边的人:“翠环,你也跟着夫人身边的人一起去,买两套。”
“燕燕你也去。”
那语气,竟是迫不及待。
可不嘛,林真离京已经半个多月了,加上他在路上赶路的时间,四舍五入一个月都有了。
他在京时卖到她们手里的花露早在半个多月前全用完了,玉容粉和口红倒是剩些,还可以和以前的胭脂水粉一起用。
但是她们已经沉迷上早晚洁面后先抹一点花露,让肌肤滑溜细嫩地再上妆,没了花露怎么上妆都不对劲。
光史夫人出去参加大大小小的宴,就听到许多用过花露的在那儿问怎么林真还不带着新货来京都,性子急的都要派人去离州看看了。
等在外头的周正初瞧见从大门里走出来的守门的人,走上前两步。
守门的人比刚才热络了些,道:“我们夫人已经知道了,去买玉容粉花露的人立马就出来。”
周正初心下一惊,没想到话才刚刚递上去,这儿的主子就要买了。
跟史府守门的人告别,他带着人继续按照册子上的地址登门,才知道史夫人府里还是含蓄的,更有甚者下人一禀报,直接就往运河口那儿去……
周正初等人也被这争着抢着的氛围弄得心里火热,等把册子上的住址都跑完,按照林真所说的花点银子雇街道上那些被义堂养大的孩子走街串巷的吆喝。
义堂的孩子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父母亲遗弃在外的,侥幸被义堂捡回去养着。
义堂只能保证他们饿不死,却不能保证他们吃得饱穿得好,一听说周正初用铜钱请他们吆喝,全都涌了上去。
没一会儿,以周正初几人为中心,孩子们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
“林氏水粉坊玉容粉、花露、口红、今于运河口闫氏商船开卖……”
完成了林真吩咐的事儿,周正初几人把银子给那个苦力结了,往运河口走去。
一路上他们觉着比进城的时候要热闹些,尤其是年轻的女娘哥儿,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而等到了运河口那儿,原本充斥着行商散商以及苦力等男人的地方,鲜艳的衣裙多得几乎把男人衬成了点缀。
“确实是林老板做的玉容粉花露口红,不是之前出现在京都里的假货?”在周正初前边,有个有些微胖,但长得可爱的年轻女娘着急地抓着旁边人的衣袖问。
被她抓着袖子的女娘也急,踮着脚尖往前面挤得水泄不通的运河上看:“是真的,你知道我表舅是当官儿的,我今天去找我表姐玩,恰巧听到下边的人禀报说,买了玉容粉花露口红的行商得了林老板的话去府上传话,叫来这里买。”
长相可爱的女娘道:“可是……咱们两家都只是有钱的商户,之前的玉容粉花露口红所卖之人皆是官家女眷,能买吗?”
一说起这事儿两人就气馁,捧着银子没地方花,那难受劲儿别提了。
可玉容粉花露口红太馋人了,两人还是忍不住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