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沧海退到一边,给顾凛行礼。
顾凛微微勒住马,骑在马上道:“运送到州府的粮种皆已种下,本官代离州的百姓谢闫老板将粮种及时运来。”
闫沧海连忙道:“能出一二分力,是小的三生有幸。”
天气热,马车帘子捞着,林真看向闫沧海:“闫哥,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等着的。”
顾凛瞧了瞧闫沧海。
闫沧海莫名地觉得自己后背的汗毛竖了起来,打了个冷噤道:“才刚来不久,”他望着马车上多出来的那些女娘和哥儿,“这些人是?”
林真笑着道:“是我在东阳郡招的工,作坊那边不止要弄玉容粉花露口红的生意,回去之后还想试试做做其他的,人手不足,所以在这边招了些人。”
被人问到来历,手不自觉握紧的女娘还有哥儿们听到林真的声音,缓缓放松下来。
那件事是他们心头上的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哪怕只是被人瞧着,都觉得疼痛难忍。
闫沧海听见林真的说辞,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新的货物出来了林老板可一定别忘了咱们的约定。”第一批新货都给他。
林真让他安心:“不会忘的。”
跟他打完招呼,闫沧海让手底下的人等顾凛和林真先过去,再跟在后头。
“嘶——”闫沧海摸了摸脖子,总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感觉冷飕飕的,可自己这身体一向很好,都几年没有染上风寒了。
闫沧海对随性的人道:“咱们手里有治伤害的药丸子吧,待会儿拿两颗给我吃吃。”
随行的人望着自家老板,愣了一下点点头:“是。”
他瞧了瞧天上的太阳,前两天那么大的雨老板都没染上风寒,这会儿天热了倒还受不住了。
不过风寒不是小事,赶紧去放东西的马车上拿药丸。
回去的路林真都熟悉了,只是因为前几天的大雨,有些地方冲出了坑道,马车的车轮要避着些以免陷进去,实在绕不过去的要叫人下去填平。
第二天傍晚,马车车队终于来到离州城外。
许是因为前几天的雨,土地上不算丰茂的野草野菜绿油油的,瞧着很是喜人,好些男女老少拿着篮子挖野菜。
林真就坐在马车外边的横板上,挖野菜的人看到了他,当即不少人道:“是林老板,林老板做生意回来了!”
“那可以继续挖幽草卖到水粉坊那边了吧!”
“肯定可以了,我家侄女就在水粉坊做事,她说了幽草只有新鲜的林老板拿去才能用,所以叫我在家里等着,林老板回来了她就告诉我。”
“呦,你家侄女在水粉坊做事啊,那可真是有大出息了。听说林老板给吃肉和鸡蛋,还有白米兑着的荞麦饭,是不是真的?”
“那肯定是真的,我侄女说了,那顿饭每天三个菜,一个汤,不管是肉片还是骨头,总有荤腥。”说实话,现在这年月哪家不馋肉啊,侄女是不可能说谎的,只看她半个月就油光水滑的脸就知道,没肉养不出来。
也不知道林老板什么时候招工,她也要叫自家孩子试试去。
也不知道谁开了口,突然大声地问林真:“林老板,什么时候收幽草啊!?”
林真看向话传出来的地方,道:“明天就开始收,这回收得多,先收五千斤,后边再收的时候再知会大家伙一声。”
这些日子林真开的林氏水粉坊早就成为州府里的一件人人说道的事儿,说那一袋袋扛进去的米,工人的工钱,中午的那顿饭,连牙牙学语的小孩子都被大人们念叨得会了林氏水粉坊几个字。
从这些事儿里,大家伙对林真的印象很不错,觉得林老板是个宽厚的人。
这会儿听到他回应,不由得问其他的事儿:“林老板,水粉坊还招工吗?”
“招我进去做事吧,我力气可大了,一次能扛两袋米。”
“我能扛三袋!”
林真对挖野菜的人道:“水粉坊暂时不招工了,不过很快要开其他的作坊,想做工的可以留心着。”
“真的啊!那我就等着林老板的好消息了,林老板多发财,多开几个作坊,我们也能赚两个钱!”
一时间,到处都是给林真说吉祥话的。
要他发大财。
要他生意顺利。
要他长命百岁。
后头的闫沧海以及随他来的人看到眼前这场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像他们这样的商籍,走到哪儿都免不了被人说奸诈狡猾,说他们窃取别人的银子。
可是离州州府的这些百姓却是真心实意地盼着林真好,滚烫的诚意叫人动容。
马车车队进了州府,顾凛带着两个衙役先回府衙,去了东阳郡两天,若是有积压下来的事,要尽快处理了。
林真则对闫沧海道:“闫哥有没有兴趣随我去水粉坊看看。”
对玉容粉还有花露口红兴趣正大的闫沧海自然不会拒绝,他同身后随行的人道:“除了阿大,你们都先去找客栈住下来。”然后带着那个叫阿大的跟着林真到广顺巷。
先到的是二号院子这边,牛大正带着工人们把买来的米扛进去存放,护院们也跟着帮忙,周正初和邵英等的家人也帮着把偶尔从口袋缝隙里漏到地上的米一颗颗捡起来,放到碗里。
正忙着记数目的牛大经工人提醒,发现了林真等人,喜不自胜地几乎像跑一样走上前:“老板,您可算回来了!”
林真:“我没在这些日子,没出岔子吧。”
“没出,州府里的人都知道知州大人和您的关系,哪里敢生出其他的心思,而且您前些日子不是教那些百姓堆肥和粪水吗,现在粮种都种下去了,正是出芽出得茂盛的时候,感谢您都来不及呢。”
“不止您这儿,知州大人,同知大人,判官大人以及衙门里的衙役,见天地能在府衙门口见到百姓悄悄放在那里的东西。”
顾凛强大的执行力,林真提出的堆肥粪水、曲辕犁,再加上州府衙门通力合作,州府周边的三十多个村子今年的耕种面积大大超出往年三四倍,到出芽的这几天更是热闹,由于曲辕犁耕地耕得深,播种之前用过粪水,发出来的芽很是整齐茁壮,百姓们恨不得天天待在地里头,看新芽都能看一天。
林真听到粮种都发芽了,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来。
发芽好啊,发芽了只要不面对大灾大难,百姓就能吃上今年的新粮了,这么多人的努力没有白费劲。
他回头看着闫沧海道:“百姓们种的种子,都是闫哥带着一众行商散商运过来的,也有闫哥以及众多行商散商的功劳。”
闫沧海不是第一次来离州州府,从前做生意的时候也会跟一些人打交道,顺势送些货进来,但此刻的离州州府跟他印象里的大相径庭。
多了好些东西。
他听着林真的话,怔了一下道:“林老板太抬举我了,我们不过是收了离州的债券,跟知州大人做了一笔交易,当不得功劳二字。”
林真看他谦虚,也不再继续这话题,示意牛大看自己身后的马车上的女娘还有哥儿:“他们是我在东阳郡那边招的工人,由于家不在州府这边,所以你先在广顺巷或者离广顺巷不远的地方租一间院子把他们安顿下来,等新作坊开了他们就是第一批上工的人。”
牛大没问为何从东阳郡那么远的地方招十几个工人,在他这儿,林真的话就是对的,不容置疑。
然后林真再让周正初邵英以及葛阳等人回一号院子休息,并交代牛大他们几人随自己行商,不用干其他的活儿,受伤的周正初更要找个大夫来看看伤。
“我带这位闫老板去一号院子那边瞧瞧,你们先做着。”把事情都交代下来,林真就带着闫沧海去做玉容粉的一号院子。
一号院子距离二号院子也就百来步的距离,几人都是大长腿,说话的功夫就到了。
看门的汉子看见林真来,欣喜地道:“老板回来了?”
“老板回来了?!”
“哎呦,快快快,老板回来了!”
林真听到这声音就知道是牛大的娘,往里一看只见牛大娘从做饭的右边厢房里走出来,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眉开眼笑地走到近前:“老板瘦了,脸上的肉少了这么点。”
她伸出手指头比了比,两根手指之间那么大一条缝隙。
林真乐得:“瘦这么多,我就没人样了。”
牛大娘道:“老板什么时候都好看,就是要多补补,不能虚了身子。”
牛大的媳妇儿也跟在后头,腼腆地跟林真问好。
林真带着闫沧海还有阿大进去,正在做活的女娘还有哥儿们其实都听到守门的人以及牛大娘嘴里叫着林老板回来了,都想瞧瞧林老板,跟林老板打个招呼,但是他们是被雇佣的工人,不敢停下手里的活儿,只在林真走进来之后此起彼伏地跟他说:“老板回来了。”
胆子大的加一句:“老板在路上没累着吧。”
林真回了那个问自己累没累着,叫麦子的哥儿:“不累。”
然后招呼闫沧海过来瞧:“这就是做鹂玉容粉的黄鹂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