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光很亮,根本分不清是什么时辰,林真是听到人们收东西的声音起来的。
他看了一眼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大家:“怎么没叫我?”
小吏道:“林老板要是再不醒,我也准备叫醒您了的。”
“雪终于小了一点,咱们也可以上路了。”
林真看了一眼,可不是,雪花不再像他睡的那会儿那样大,也没有那么密,与昨天相比温柔了许多。
他把围在下半张脸上的棉布解开,顶着刺骨的寒风抓起两把雪搓了搓脸,重新把棉布围上:“走吧,争取在今天赶到罗染周边。”
“好,大家伙把东西全都带上,检查一下粮草捆没捆好,准备出发了。”小吏把手合在嘴巴边,对着后边的人大喊,很快,接二连三的回应声传回来。
“没问题。”
“都捆得紧紧的。”
“可以走。”
“那好,出发。”小吏踩着马镫骑到马背上,看林真也骑好马了,夹了夹马腹,驱着马儿往前走。
这些马都是专门挑选出来的军马,个头高,但也被厚厚的积雪淹进去好些,每走一步都困难。
突然,就在林真骑在马上,腰腿都酸疼的时候,看到了满天银白里有两个人向着这边来。
他眯着眼睛看了下,发现这两人穿着离州军士的衣裳,扭头对小吏道:“那好像是跟这顾大人还有副千户一起来的军士。”
眼睛都快只能看见白色的小吏使劲儿看了看,拍了拍马脖子:“果真是,看来我们离顾大人他们不远了。”
林真和小吏一行人队伍不小,那两人自然也看到了他们,速度微微快些向他们跑来:“我们是副千户手底下的军士,特地奉命前来接应你们。”
小吏抱拳:“所有的粮草全在这儿了,此处距罗染县城应该不远了吧?”
“不远,五六里路,很快就到了。”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回他们实在太急,只能随身携带几天的口粮,再由运粮官运粮食来,心里不慌是假的。
离州人烟稀少,想就地补充粮草实在是有点难,一旦断粮可就不妙。
还好,粮草虽然迟了些,还是被他们接到了。
两个军士走在最前头带路,约莫两个时辰后,林真跟着的运送粮草的队伍进到罗染县城。
副千所带着的不足一千人的军士对罗染县城开说并不多,并未用石头铺建的街道因为下雪和人们的踩踏,变得泥泞,又滑又脏。
林真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顾凛,脸上带着些松快。
在县城里巡逻的军士看到他们,核查完后道:“罗染县城被车罗国劫掠过,屋子都是空的,你们就把粮草卸在那边吧”。
他随手一指,林真看向他指的方向,因他所说的罗染县城被车罗国劫掠国而拧了一下。
他从离州的百姓那里知道,车罗国的人十分残暴,一但到一处,不仅会把当地所有的粮食,牛马,猪狗全都带走,还会杀光那里的百姓,连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这并不大的罗染县城,还有人活下来吗?
林真心往下沉了沉,问军士:“顾大人呢?现在在什么地方?”
军士以为他是运送粮草的小吏,道:“顾大人之前先带着一百骑兵先行到达罗染,与一对车罗国的贼人对上,不仅杀死了过半车罗国贼人,还带着剩下的人追击剩下的车罗国贼人去了。”
“现在在罗染县城的,只有副千户。”
听到顾凛先带人到罗染,还和车罗国的人对上,林真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运粮的小吏也有些惊讶。
这些粮食是军粮,是要禀报给顾凛的,现在顾凛不在,只能先去找副千户。
小吏对林真道,“林老板,您先随他们去休息会儿,顾大人不是会冲动冒进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嗯,大人去忙吧。”
回答林真问话的军士这才发现林真不是运粮的官员,但是林老板三个字州府里的人几乎都知道,想了想没有出声询问。
林真和运送粮草来的人按照那个军士说的,把粮草拉到已经没有主人的泥巴墙的房子那里。
县城里房子多,军士们只是来这里查看了一眼,没有进来住过,所以这里还维持着房子的主人死去的那会儿的样子。
一个陶罐歪斜地放在已经熄灭的小火灶上,桌子凳子凌乱地倒在地上,灰扑扑的窗子上甚至还有鲜血喷溅的痕迹。
只是这些血溅上去的时间有些长了,已经成了有些黑的颜色。
林真没麻烦那些运粮的人,自己挑了间屋子,走进去把里边的桌子凳子扶起来,将就原主人的柴火在火坑里引燃,等身体都烤热之后才把围在脸上的棉布解下来。
突然,就在林真想拿着罐子去外头装点雪,烧热之后把罐子洗洗,煮水喝的时候,外边有声音传来。
林真拎着罐子走出去,只见二十多个穿得单薄,神情悲伤的男女老少被军士们带着从狭窄的街道那头走过来,最前边的军士道:“你们暂时住在这里,等上边发话下来再瞧瞧如何安顿你们。”
“这是你们的口粮,省着点吃。”林真住的这片被运粮的队伍住进来了,所以这二十多个男女老少只能住在远一些的地方,他们的目光在看到那些粮食后有了些许波动。
运来的粮食里有林真的粮食,还有那开了一箱,剩下二十九箱的肉罐头和三十箱肉干。
他拿了两盒肉罐头,往他们那边走去:“老丈,你们是罗染周边村子里的人吗?”
五十来岁,但头发胡须全白了的老者望着容貌绝佳的林真,只当他是这些官爷的家眷,语气沉闷地道:“是,小老儿是罗染大冲村的,他们都是村子里的人。”
“今年雪比往年大很多,压垮了屋子,我们村一百多人,只剩这些了。”
“……”一百多人,那就是只有七八户,十几户人家,遭遇突然的灾害,所剩无几了。
“其实就算没雪压,我们也挨不过这个冬天,今年收成不好,粮食吃不到雪化,一样是死。”
林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