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一去的路程,再带着这些人回离州,等孔正他们回到离州州府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初,正式进入了冬季。
天气冷得让跟着他来的这四百多人叫苦连天,他们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寒冷,若非孔正用一个又一个的大饼吊着他们,恐怕早就挨不住了。
而等他们踏上从州府修建出来的水泥路,脸上的神情和以前路刚修好的时候一模一样,张大嘴巴,瞪大眼睛,还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在上面跳着蹦了蹦。
然后追问孔正他们这路怎么能这么平,用的石头怎么没有缝隙,要多大的石头才能打磨出这样宽大的石板。
又有人发现那根本不是石板,询问他们到底是什么。
穿着去时那身衣裳,孔正看到水泥路后终于有种到家了的感觉,对后边的人道:“修这条路的,就是我们厂子里做出来的一种材料,叫水泥,要是你们能进我们厂,也要做这种材料。”
杨贵他们好一番惊奇,这样的东西竟然是做出来的,就算孔正说是神仙变出来的,他们也信。
从州府延伸出去的水泥路二十多里,再走了两天,四百多人终于到了离州州府城门外。
恰好遇到了另外一波出去搞宣传的人带人回来,两波人撞到一块儿,孔正他们心照不宣,打了个招呼带着人进城。
一进城,陈贵这些人就被眼前的热闹景象震住,明明城外边冰天雪地,可是城里边铺子林立,叫卖的小贩穿得厚厚的,卖着离州当地的特产,坚果,草药,皮毛。
铺子里的则更齐全,品质更好些,口音各异的行商散商趁着把银子交给掌柜,换来货物之后让下边的人拿着。
离州天寒,这儿的动物皮毛也比其他地方更丰软绵密,是不可多得的上品。
往年这时候行商散商们也会到此来收毛皮,但都没有今年热闹,收到的量也没有今年大。
孔正他们这几百人汇入人流,很快走过昌平街,孔正指着明显与其他铺子不一样,宽敞明亮的林氏铺子:“这就是林老板的铺子,里边卖的是工坊出产的玉容粉花露口红还有雪花膏这些。”
跟着来的人里,也有和家人一起的女娘和哥儿,例如杨贵的媳妇,望着里边穿得厚实,粉面桃腮,一看就吃住得很好的女娘和哥儿,有些许羡慕。
想着自己要是可以到孔管事说的工坊里做活就好了,一个月也能挣一百多文,至少孩子们不用饿肚子。
按照衙门之前交代的,来的人都要先在衙门那儿登记,给他们办一份身份证明,以免人员混杂之后出现事故而追究不到人。
孔正和杨贵一行人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一个穿着官袍道:“由于我们州府衙门与林氏商行有合作,凡是超过一家三口的,都可以抽出一人到林氏商行下边的工坊做活,明年耕种还能和离州当地的百姓一样,只要开出来的荒地,五年之内不用交赋税,还能先从我们州府衙门赊欠耕地更快的犁头,粮种,分两年还到州府衙门就成。”
“而那些只身到离州,单纯找活儿干的,要通过林老板的测试,身体不太好的,做不了太多重活的,就不能去水泥厂,需要再去其他工坊看看。”
官员的话一出,杨贵和杨贵妻子眼睛就亮了,他们一家人全来了,已经提前确定能有一个人去水泥厂或者其他工坊干活,而且杨贵妻子对官员说的开的荒地五年之内不交赋税动心了。
杨贵媳妇连忙扯了扯杨贵,跑到前边去对孔正道:“孔管事,我们是一家人来的!”
孔正道:“一家人的去那里排队,很快的。”
“谢谢孔管事,谢谢孔管事。”杨贵一家人赶紧到带着小孩,明显是一家人来离州的队伍。
他们前面的人不少,但是办事的人快,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户主叫什么名字?”
“杨贵。”
“你妻子的名字呢?”
“林花。”
官员因为这个姓氏抬了一下头,看着杨贵一家道:“跟林老板一个姓呢,杨贵是吧,我看你这体格还不错,可以到水泥厂那边干活。”
“最近林老板又修了好些工人做的厂房,可以提供给像你们这样的一家几口住,你可以去瞧瞧。”
“不过相应的嘛,要扣些工钱,你放心,林老板是个心善的人,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拿着,这是你们的户籍证明,别弄丢了,去那边在林老板手底下的管事那儿登记一下,等着安排吧。”
杨贵拿着薄薄的一张,盖着衙门印章的户籍证明,心里有些忐忑地走到另外一个队伍后头。
他思考着刚才官员说的话,他们家现在已经确定有一人可以到林老板的工厂里做活了,而且那官员还说了,水泥厂那边有给一家人住的房子,这更解决了目前杨贵和杨贵妻子最担心的问题。
原本他们都想好了,来这里挨一段时间,等他们两口子找到活儿干就好了,再慢慢攒点钱修个茅草屋。
哪想到会有这么好的事。
轮到杨贵了,杨贵努力把背挺直,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讲户籍证明递给桌子后头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确认了一下他的身份,看了看他还算健壮,只是有些瘦了的体格,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然后连着户籍一起还给他:“可以了,你以后就是我们水泥厂的工人,工钱一个月两百二十一文,中午供一顿饭,加班另外算。”
“先跟你说几句,水泥厂的活儿重,要开采石灰石,拉料,填料,并不轻松。”
“你自己要估量自己的身体,受不住的话可以到其他的工坊,比如水粉坊,肥皂坊,香皂坊,雪花膏坊,以及猪场屠宰场去。”
杨贵觉得自己简直像被馅饼砸中了一般,急切地道:“管事,这份活儿我做得,我在家里就天天做活,身体好着呢。”
“行,”林氏商行负责招工的管事道,指着旁边,“你们到那里等着,我们商行有马车,满十车了就会拉你们到水泥厂去,快的话明天就能干活儿。”
“谢谢管事。”
杨贵一家流程走得很快,那些只身一人来的则心有戚戚,纷纷想着,要是把家里几人带来就好了,可以像那些携家带口的直接进入工厂,再不济,离州五年后才交赋税,还能赊欠粮种犁头的事儿也不错。
他们会来这里,也是在原先的地方实在是活得艰难,在哪儿都差不多了。
杨贵和妻子,以及两个孩子望着和自己一个村,却还要排更长的队伍的人,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种幸好他们都来了的感觉。
突然,赶车的人叫他们:“去林氏水泥厂的上车了!”
杨贵和妻子连忙一手拉一个孩子,爬上马车,这会儿跟他们一样去水泥厂的,也是带着一家老小的,还帮他们拿了一下并不值钱的行李。
马车在神奇的水泥路上走了一个半时辰,突然,赶马车的人道:“前边就是水泥厂了,瞧,那些就是你们住的厂房。”
马车上的人都够着脖子去看,只见白茫茫的雪地上,立着一栋栋的灰色房子,上头盖着灰色的瓦片,而在这些房子不远处,则是一些更大,更高,更多的房子,有滚滚白烟从烟囱里冒出来,房屋的空隙里还有干着活儿的汉子,一个个忙碌极了,脚下像踩了风火轮。
当他们离厂房和水泥厂越近,越看清这些房子的模样,竟然全都是铺路的神奇的水泥做的,一排接着一排,成一个回字型,中间则是一大片空地。
几十个孩子不怕冷地在这片空地上堆雪人打雪仗,声音快活极了。
杨贵的两个儿子望着穿得严严实实,玩着雪的同龄人,眼里流露出羡慕。
……
外出的宣传小队一队接着一队的回来,带回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围着州府的周边,人员肉眼可见地密集起来。
林氏商行的工坊,煤矿场,冬天也开着工,这不仅是创造产出,也是为了安那些刚来离州的人的心,在他们面前展示离州充满活力的一面。
时间慢慢过去,中途顾凛回来了几次,等到他彻底把边境的事交给副千户的时候,离州迎来了耕种的季节。
五月份的离州还有些冷,穿的秋衣还要絮一层薄薄的棉花,今年的耕种不止州府周边,还涉及到整个离州。
新一轮的离州债券,赊欠曲辕犁和粮种,以及统计荒地开垦数的事早一个月就开始着手,到了耕种的最佳时候,无论走到何处,都能看到翻地,播种的景象。
堆肥,粪水的味道更是飘荡在离州上空。
“驾!”林真骑着马,带着一群人往水泥厂去。
水泥地伤马蹄,经年累月下来马儿受不了,所以林真让人弄出了蹄铁这个玩意儿,能让马儿好受不少,落在水泥地上磕磕做响。
很快,他们看见了水泥厂标配的白色浓烟,一盏茶的功夫到了工厂门口。
“吁。”林真勒住马,踩着脚蹬下来。
厂长知道他来了,带着水泥厂的一帮小管事快步走出来:“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