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真想过一圈后觉得比较好的决定,林家现在不单依赖种地,还有安远镇上的小食斋,林石头自己开的铺子,林住子的木匠手艺,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要是搬去京都,林家的共同财产小食斋,林石头自己的铺子可以继续开,林柱子的木匠手艺很不错,要是他想继续学,林真还能找个老师傅让他学一学,凭借着他的专研劲儿,在京都也能过上好日子。
跟家里人,他没有什么不能说了,把自己的打算掰碎了讲,甚至还考虑到要是林父林阿爹以及林大哥林二哥他们闲不下来,想要种地这点都说得清楚明白,可以在京都郊外买几片地,让他们像在鲤鱼村一样。
林柱子林石头几个小辈听到可以去京都,很是向往,他们从小到大,都没有出安远镇过,对外边的事物很好奇。
林大哥林二哥他们则沉吟了一下,道:“真哥儿,我和你大嫂大字不识,到了京都恐怕不习惯,还是留在鲤鱼村吧。”
林柱子两口子望着自己的爹娘,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林石头和他们两口子也差不多。
坐在旁边的林父把一家子人的神情尽收眼底,看着林真道:“我和你阿爹都老了,不管是在鲤鱼村还是跟着你,都不缺吃喝。”
“不过鲤鱼村有我们认识的老伙计,闲时可以去找他们聊聊天说说话,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要是去京都啊,还要重新认识人,有些麻烦。”
“柱子石头他们还年轻,倒是可以去闯一闯,有你这个亲姑爹照应着,我这个做阿爷的也放心。”
林大哥林二哥他们看向自己的儿子儿媳,四个人确实想到京都去见见世面,林柱子两口子甚至已经打算把最大的孩子送到学堂去读书,想让孩子考个童生秀才回来,以后不过地里刨食的日子。
林柱子望着自己爹娘,道:“我和孩子他娘商量过,想把宝来送去读书,以后不说能有什么成就,考个童生,多认识几个字也是好的。”
“要是跟着姑爹去京都的话,那儿的夫子肯定不错,宝来也能学得更好。”
都已经成家好几年的人,林柱子愈发有主意了,跟他爹林大长得十分相像。
林大哥欣慰地拍拍自己儿子肩膀,“能为自己的家打算就是好的,你们两个要是想带着宝来去京都也成,得闲的时候回来看看我和你娘就好。”
林二哥则先去看林二嫂,有些虎气地对林石头道:“我有你们阿爹陪着,一天天过得快得很,想去京都就去。”
都说父母在,不远游,林石头和林柱子还以为要跟父母阿爹好好说道说道,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当即兴奋地问林真:“姑爹,京都离咱们这儿远不?”
“京都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特别热闹?”
“那里的铺子肯定多得很,姑爹,我在那里开铺子开得下去不?”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连林柱子差不多快一岁的二儿子也被感染了,嘟着嘴:“嘟嘟,嘟嘟。”
林父林阿爹还有哥哥嫂嫂们不去,林真心头有些失落,但也觉得在意料之中。
毕竟在鲤鱼村活了一辈子,不想挪地儿也是正常的,既然林柱子林石头他们要去,他自然会把他们看顾好,他们问什么答什么,把京都的大致面貌说给他们听。
很快,夜深了,意犹未尽的林柱子林石头知道林真远道而来肯定累了,并不多打扰,回自己的屋子去。
林真洗了澡,正要去屋子里睡觉,林小幺突然拉着他到林阿爹的房里:“难得我们俩都回来,跟阿爹一起睡吧,还能一起说说话。”
林家现在宽敞得很,床也是林柱子自己做的,又大又结实,铺上厚厚的铺盖,看着都舒服。
反正是自己阿爹,林真没有什么扭捏的,跟林小幺一边一个躺在林阿爹身边。
林阿爹没想到两兄弟这么大年纪还要和自己一起睡,笑成一团,开心得无以言表:“谁家孩子这么大了还和阿爹一起睡,羞不羞啊你们。”
林真贴着林阿爹的肩膀:“我跟自己阿爹睡,哪儿羞。”
林小幺也带着笑:“好多年没跟阿爹一起睡了,还和从前一样。”
林阿爹看看林真,再看看林小幺,眼里是止不住的舒心:“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咱们一家人运气还是好,都还在一块儿。”
“有吃的,有喝的,有穿的,以前我焦心真哥儿你的亲事,没想到兜兜转转近在眼前。”
“我看得出来,栓子那孩子喜欢你喜欢得紧,有他在你身边,我这颗心就放下了。”
“不过……”林阿爹想了想,到底还是说出口了,“那孩子现在当了大官儿,还是侯爷,身边只有你一个,以后……”
林真赶紧给小崽子正名:“他不是那种人,当官和不当官都一样。”
林阿爹瞅着他:“你瞧你那护崽劲儿。”
林真把被子往上边拉了拉:“反正这块儿您和阿父就放心吧。”
“哼,我瞧你也被栓子迷了眼,”林阿爹是真不担心他们两个了,把话转移到了林小幺身上,“你和小凤怎么回事?”
“……”林小幺一脸怎么就到我的表情,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什么怎么回事,没事儿啊。”
“还想骗你阿爹我呢,小凤护你跟护什么似地,就差长你身上了,当我和你阿父是瞎子呢?!”
嘿嘿,林真一副看戏的表情,两只微微有些圆的眼睛带着兴奋。
他可没忘记,之前林小幺跟他提起过庞凤,说庞凤是他的义子,那青年也一直叫林小幺义父。
现在怎么个情况?
林阿爹把他脑袋推过去一点:“还看小幺热闹呢,小凤和他不就是你和栓子的翻版吗?”
“……”额,林真撑着身体的手微微滑了滑。
林小幺被两双眼睛望着,脸上表情变了变,张嘴道:“没有他,我回不来洛州,早死在乱军之中了。”
“就是我从前没想过这事儿,一直把他当能信任的人。”
两人的义子义父关系,也是庞凤从一开始就这么叫着,叫着叫着林小幺就应了,哪想到会有这一天。
林真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念头在心里转了一圈儿,难道这玩意儿还能传染的,他们两人现在跟从前的顾凛和自己怎么那么像?
怪不得有那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能这样用呢。
林阿爹道:“反正我挺喜欢小凤的,虽然吃得多了点,但对你是真的不错,做事儿也麻溜,力气大,是个过日子的人。”
“你三哥都成亲了,家里只剩下你了,要是能看见你成家,我和你阿父就心满意足了。”
林阿爹没有强硬地要求林小幺一定要成亲,这么些年他也渐渐明白,小幺跟他三哥有几分相像,哪怕没有成亲,也能把日子过得很好。
既然他自己能过得好,自己这个阿爹就没必要操那么多心,孩子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林小幺察觉到林阿爹的意思,挨近他一些:“阿爹,我会好好考虑的。”
“睡吧。”林阿爹看着两兄弟,嘴角带着满足的笑。
林父和林阿爹虽然不到京都定居,但也答应了林真今年跟着他一起去京都,跟顾凛团聚团聚,过个年。
林柱子林石头则在家里陪着林大和林二,过完年再去京都。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才在林家五天,准备再过两天收拾东西去京都,突然遇上了百年难遇的大雪。
仅仅一晚上,雪就有人腰那么深,又急又密的雪花像下雨一般,遮挡了视线,压得屋顶都咯吱咯吱作响。
这样大雪的天气,出行极为困难,河道也冰封了,要想和来时一样乘船回京都,无异于痴人说梦,陆路也不好行,水泥路还没有扑到洛州,地上的雪都能把马车车轮淹没。
想到自己来时顾凛的模样,林真心里微微揪着。
又是八九天,林真已经定下了今年在鲤鱼村过年的计划,再怎么样,也要等雪融化一些再说,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更别说还要带着林阿爹和林父,更不能大意。
天天憋在屋子里,不能出去,林真都有些憋坏了,瞧着屋外头的雪小了一些,林真拎着铲子,大手一挥:“把院子里头的雪清一清,出去倒个水也方便,顺便堆几个雪人。”
林柱子三岁的儿子抬头看着他,扒拉着他的腿:“姑爷爷,要雪人。”
“走喽,堆雪人去喽。”林真一只胳膊夹着小胖墩,往院子里冲,已经快到议亲年纪的铁蛋他们也蠢蠢欲动,见林真抱着小侄子出去了,也跟上去,哼哧哼哧地把院子里的雪铲在一块儿,活着在地上弄一个球,越滚越大。
也不知道谁开始,铲着铲着就变成了打雪仗,除了林父林阿爹,林大嫂和林大哥,其他人都加进来了,还自发地组成了小队。
“隐蔽——”林真一把把林柱子的儿子抱在怀里,背过身去挨了一个雪球,雪球团得松散,落在背上就散开了,一点也不疼。
小胖墩抓起一把雪,往扔雪球过来的自己爹扔去,然后抱着林真的腿,学着他的样子:“隐蔽。”
“哈哈哈哈。”
“你瞅瞅他们,真跟个孩子一样了。”
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旁边的邻居都伸出头来看,看到打雪仗的林家人不由得会心一笑,眼看着自家孩子孙子也吵嚷着要玩,也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摆开了阵势。
突然,拿着一个雪球正准备扔出去的林真望着林家对面的山梁子,浑身一怔,扔了雪球直接往门外跑去。
林家人满头雾水:“真哥儿你跑什么?!外边那么大的雪。”
“柱子石头小凤,快去看看你们姑爹,别让他摔了。”
林真的声音随着风传过来:“阿爹,是顾凛,顾凛来了。”
“!!!”林家人吃了一惊,眯着眼睛看向山梁子,只见一片银白中果真有一团人影,可那么远,哪能看出是哪个。
林阿爹他们连忙叫上林大林二等人,拿上工具,怕那边的雪太厚了顾凛等人难下来,去铲一铲。
地上的雪很厚,足有人腰那么深,但因为鲤鱼村的人时时看着,天天把自己家门口的雪铲干净,到村子的路倒还算平整,不算难走。
一出村子口就难了,厚厚的积雪把路都遮掩完了,追上来的林家人赶忙挖雪铲雪,十几口人甩开膀子忙活。
不过他们这边的速度比不上顾凛那边,很快,顾凛等人越来越近,林家人也看清顾凛的模样了,他已二十了,弱冠之年,可以戴冠,一头比林家人都长的长发用白玉冠束着,身穿黑色长袍,披着一件玄色大氅,大氅上的皮毛也是黑色的,上面落了雪花,却也不及他的神色冷。
可在林真对他招手的那一瞬,冷淡的神色褪去。
待随着他一起来的几十人把道上的雪铲开,林真快步走着,越走越快,最后小跑了起来,一下子扑到他怀里:“你怎么来了。”
顾凛张开手臂,扯下手上的羊皮手套,微微有些糙,但修长的手指摸了摸林真的脸:“你不在京都,无甚意思,我与皇上告了假,回家与你团圆。”
林真望着他,突然笑开,微微有些圆的眼睛弯着:“顾侯爷,顾尚书,在别人眼里,我是不是已经是个妖精了,大雪天的把你招到了这儿来。”
顾凛想了想京都里的传言:“是。”
林真拉着他的手,向着正拿着锄头铲子喘气的林家人走去,大声道:“阿爹阿父,大哥二哥小幺,今年栓子回来过年。”
漫天风雪,一片银白,顾凛偏头看着眉眼纯挚,笑容灿烂的林真,唇角带上了一抹弧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