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姜婉卿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宣瑾瑜。
宣瑾瑜冷笑道:“公主殿下舍得醒了?”
“我好歹救了你,殿下竟然恩将仇报,想要掐死我,殿下竟是这般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宣瑾瑜松开掐着她脖颈的手,将药碗递到她面前,“喝了。”
那股浓烈的苦味,姜婉卿差点熏吐了,见宣瑾瑜冷着脸,神色不耐,揉了揉被掐疼的颈部,硬着头皮试着喝了一口,苦得她眉头紧拧,“这世上怎会有这么苦的药,我能不能等会再喝?”
她想要起身去桌案上够茶盏漱口,却被宣瑾瑜拦住。姜婉卿够了几次没够着,茶盏却被宣瑾瑜捏在了手里,拿到她够不着的地方,冷着脸道:“都喝了。”
“太苦了。”姜婉卿开口恳求他。
“是你自己喝,还是孤灌你喝下?”宣瑾瑜作势要端起药碗灌药,姜婉卿却抢先将药碗一饮而尽,一阵浓郁的苦涩蔓延舌尖,好几次反胃作呕。她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宣瑾瑜勾了勾唇,拿了一块糖,正要递给她。
姜婉卿迫不及待一口咬住糖,将嘴里浓郁的苦味压下去。吃了糖,她满足地笑了,“谢殿下。”
宣瑾瑜猛地缩回被柔软的唇触碰过的手指,脸上的表情僵住了,感觉手指灼热滚烫,神色有几分不自在,拿出帕子擦拭。“你什么时候醒的?”
姜婉卿咬着嘴里的怡糖,笑道:“在殿下替我用帕子降温,替我掖被子的时候。”
见宣瑾瑜立刻就要变脸,姜婉卿笑道:“每次我病了,哥哥就像这般照顾我,我怕自己一睁眼,殿下就走了。”
她被娇宠着长大,想必每次生病都有人陪着,她怕喝苦药,喝了药,就要吃糖,被人心疼着,捧在手心的孩子,就应该像她这样,依赖父母兄长。
宣瑾瑜将手里的糖丢给她,“有人要对你不利,孤只是怕你死了,两国会大乱。”其实是担心她死了,此次赴齐的任务,他无法完成,会连累整个东宫被父皇责罚。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宣瑾瑜眸光似雪夜里的寒星,看着姜婉卿脸上的笑逐渐消失,寒着脸说:“孤奉劝你不要想那些不该想的,安分守己些,孤便能保住你的命,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莫要再试图接近孤。否则,孤不会放过你。”
“既然你醒了,便好好喝药。”
宣瑾瑜打算起身离开,姜婉卿却一把拉住他的袍角,“你不要走。”
“放手。”宣瑾瑜冷冷道:“孤说过,收起你这些卑劣手段,孤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还有孤不可能会喜欢你,更不可能成为你的夫君。”
那双潋滟如水的眼眸凝望着她,姜婉卿小声道:“你说过会有人对我不利,我不想死。”
她大病未愈,神色倦怠,晶亮的眼神带着几分胆怯和渴望,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这几日她清瘦了不少,清瘦的脸颊带着病容,看上去小了一圈,她眼圈红了,明亮的眼睛中,盈着一层泪花。
微微上扬的眼尾,珠泪似垂未垂,分外惹人怜爱。
宣瑾瑜想起在凤凰山,她背着重伤的自己,他难以想象这般瘦弱的她,竟背着他在雪地里走了一整夜。
那时,他睁开眼睛,看到姜婉卿冻得发红的脸颊和鼻尖,也似这般脆弱得好似风一吹就倒,却拼命坚持着。
后来,她实在背不动了,从山坡上滚了下来,紧紧地拥着他,相用体温温暖着他,只是不想让他冻死在雪地里。
而她自己却快要冻僵了,他将她拥在怀里,想要让她暖起来,那是他第一次主动抱着一个女子,尽管他的目的是为了完成任务,不想让她死,但也是他第一次不再抗拒和女子举止亲密。
“孤哪都不去。”
姜婉卿笑了,她松开了手,乖乖躺下,“只要殿下不离开,我会乖乖喝药。”
宣瑾瑜坐在桌前,拿起了一本书,翻动着书页,从始至终,再没看她一眼。
姜婉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昏昏沉沉地睡了两日,到了晚上反而睡不着了。
“殿下为何总要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坚硬的冰壳子里,不许他人靠近呢?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也感受不到他人带来的温暖,感受不到爱,殿下何不试着将这个壳子打开,试着对他人交心。”
良久,宣瑾瑜将手里的书放下,眼神冰冷如冰刃,“对你交心?你也配?”
姜婉卿一怔,他看上毫无情绪变化,面若寒玉,俊美得像是香案上供奉的神像,是那般的高贵,神圣,不食人间烟火。
但他却能明显感觉到他动了怒,正努力克制着内心汹涌的怒火。
可他并未爆发,而是压抑着怒火,将它封冻在心底,嘴角的噙着冷笑:“孤记得公主腿上的伤已经痊愈,可为何会伤得如此严重,公主可不要告诉孤,是被狼咬伤的。”
郎中检查过她的伤势,腿内侧的伤全是被匕首划伤,他记得在山洞中,他曾给了姜婉卿匕首防身。
他也曾试探性地提起过卫无恙,卫无恙下令屠了齐国皇宫,杀害了齐国皇族,他在姜婉卿面前提起卫无恙,是想看她露出破绽,试探她是不是真的失忆。
他清楚记得姜婉卿出了山洞,再次回到洞中,脸色有些苍白。
除非是她根本在伪装,却暗暗用匕首刺伤自己发泄情绪。
还有她如何能在狼群围攻下逃生,又如何知晓他身上藏着响箭,全都疑点重重。
这一切都表明她藏得太深。她假借失忆,以此接近他,到底有何目的,到底又在图谋些什么?
姜婉卿紧抿着唇,手指紧紧地抓着被褥,慢慢垂下眼眸,“是我自己刺的。”
宣瑾瑜冷笑了一声,终于装不下去了?
姜婉卿却道:“很疼。”她手指因用力,指节泛白,一滴泪滚落了下来。
宣瑾瑜不知为何,心猛地一颤。
她垂着眼眸,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清晨饮露的蝶儿轻轻煽动翅膀。
“那时快要坚持不住了,我总共刺了自己三次。我担心狼王虽然死了,但狼群很快就会追上来,不然我和殿下都会死。”
她抿着唇,回忆着当时她背着宣瑾瑜,一步步在雪地里艰难前行,她头脑昏沉,浑身滚烫,意识渐渐模糊,快要倒下,她便狠狠刺自己一刀,保持清醒。
她的双腿已经陷进了积雪中,每走一步,冰冷的雪水湿透了衣裙,双腿浸在雪水中,刺骨的寒冷钻进骨头缝里,腿疼得快要断掉。
她怕自己坚持不住,怕自己昏睡过去,再也爬不起来,她怕他们走不出深山。怕撑不到宣瑾瑜的手下的人前来救援。
想起刀尖刺进肉里的疼痛,手指紧握成拳,她微微拧眉。
“我试着唤醒殿下,可殿下实在伤得太重,那天雪下的真大啊,漫天大雪,彻骨的寒冷,我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艰难挪动,可我实在太冷了,冷得浑身发抖,冷得浑身打颤,感觉自己快要冻死了,最后从山坡上滚了下来,筋疲力尽,我再也爬不起来了。我以为我和殿下只能死在大雪中,直到我看到从殿下身上掉出来的响箭。想着用这支响箭试着求救,若是殿下的人看到,那我们就能得救了。”
“真的只是这样吗?”宣瑾瑜仿佛看到那个瘦弱的身影背着他,一步步地冒着风雪前行,拼命想将他带出去。
姜婉卿抬眸看着宣瑾瑜,抿了抿唇,眼神坚定,“因为我答应过殿下,绝不会丢下你。”
“殿下,药熬好了。”郝昭端着汤药进来,掀帘进来,带进了几粒雪粒子。
雪粒子落在地上的绒毯上,遇热很快融化了,像宣瑾瑜眼中化开的寒冰。
宣瑾瑜看了郝昭一眼,“去换一碗药吧。”
郝昭不明白,为何自己出去了不到半个时辰,殿下为何突然心软了,他隐隐感到有些担忧。
却还是重新熬了一碗药,只不过这一次,药里没有加那一味苦的要死的黄连。
“喝了。”宣瑾瑜将药碗递给姜婉卿。
姜婉卿尽管抗拒这碗苦药,但也知道他绝不会是那种有耐心之人。
若是她再拒绝,宣瑾瑜只怕就会捏着她的下巴,将那碗苦药一股脑地灌进去。
她只得乖乖照做。
这碗药却没有刚才的苦味,想必是之前宣瑾瑜在药里加了什么,惩罚她先前装睡。
之后她再不敢抗拒喝药,宣瑾瑜也没再送苦药。
“殿下打算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等你痊愈了。”
姜婉卿还待要再问,宣瑾瑜却冷冷道:“已经三更天了,睡吧。”
次日,姜婉卿终于退烧了,但她依然不能下床行走,脚上的伤红肿未消,又疼又痒,还生了冻疮,可帐篷中烧着炭盆,暖暖的,穿着薄衫也不会觉得寒冷,可越是温暖,她的双脚越是觉得奇痒无比,痒得睡不着的时候,她只想赤脚在雪地里走一夜。
这天晚上,她趁宣瑾瑜出了营帐和郝昭出去谈事,她偷偷溜下床,赤着双足踩在地上,走进雪地里。
虽然冷凉,脚底却觉得很舒服,她顾不得冷,恨不得抓起一团雪在脚底揉一揉。
“你在做什么?”姜婉卿顿感脊背生寒,一阵凉意窜遍全身,她提起鞋袜,准备偷偷溜回去,却被人拦腰抱进营帐,又猝不及防地将她摔下,“你的脚是不想要了吗?”
姜婉卿看着宣瑾瑜突然笑了起来,他待人冷漠疏远,性子也冷硬,可像这样发怒,因为关心而生气,说着违心的话,带着情绪的时刻却并不多见。
宣瑾瑜皱了皱眉头,“你在笑什么?”
“殿下其实是在关心我。”
“不是。”宣瑾瑜冷冷地说:“只是怕你死了。”
已经耽误了好几日了,在路上耽搁越久形势便对他越不利,明日一早,他便决定启程出发前往幽州。
进帐的这会儿,脚底的雪融化了,感受到帐篷中的暖意,冻伤的肌肤又在发痒,她想要去抓挠,却被宣瑾瑜制止。
“别碰。”
宣瑾瑜打了水,蹲在姜婉卿的面前,握住被冻得通红的双脚,浸在温水中,“再忍一忍,郎中说过几日就会好,脚上的肌肤娇嫩,不可再冻伤了,不然会影响走路。”
他用手巾擦干脚上的水渍,指尖沾药,将药涂抹在脚上,为她穿好罗袜,姜婉卿恳求道:“殿下能不能撤了炭盆,我已经好了,但伤口实在痒得厉害,我睡不着。”
宣瑾瑜点了点头,命人撤了炭盆,准备离开营帐。
姜婉卿却道:“殿下今夜陪陪我,好吗?”
玉簌和玉筝被关起来,严刑审问了几日,又将帐篷外的守卫都更换了,确认不会有人对姜婉卿不利,宣瑾瑜这几日一直宿在隔壁的帐篷内,暗中安排守卫保护姜婉卿的安危。
“已经没有人会害你了,早点休息。”
姜婉卿急切问道:“我已经好了,明日送殿下会送我回去吗?”
宣瑾瑜没有回答,而是言语淡淡道:“快睡吧。”
明日启程,回到魏国,他完成护送她进宫的使命,她和自己再无瓜葛。
失忆了也好,进宫了也能少些痛苦。
宣瑾瑜正要走出营帐,姜婉卿突然从身后抱住了他,“殿下,不要走。”
“放开,否则孤对你不客气。”
姜婉卿不放手,他用力地掰开她的手指,大步离开。
姜婉卿又道:“殿下抗拒女子接近,可殿下并不讨厌我,不是吗?我与殿下在山洞中朝夕相处,替殿下上药包扎,好几次的触碰接触,殿下并不抗拒我的接近。殿下为喂我喝药,替我擦拭额头,擦拭身子降温,不眠不休地照顾我……殿下难道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吗?”
“你闭嘴!孤警告过你不许接近孤,不许你再耍花样。孤对你没有兴趣。”宣瑾瑜打断了她的话。
姜婉卿走到他的面前,突然垫起脚尖,亲吻他的唇,“这样呢?殿下可会喜欢?”
“你……简直不知廉耻……”
“殿下不也对我做过同样的事吗?”
像是被她戳中了心思,被抓住了把柄,宣瑾瑜满腔怒火在心中乱窜,“孤说过,那只是怕你死了。孤对你毫无兴趣,若你再有意接近,孤会杀了你。”
那双寒星般的眼眸中,杀意凛凛,姜婉卿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却仍然不依不饶。
“殿下怕我死,不也是在关心我吗?”
宣瑾瑜一把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不要以为孤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身上有一股勾人的异香,那香气是他从未闻过的,香气从裸露的脖颈处慢慢散开,宣瑾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股香气更浓郁了。
吸了那股香气后,他却觉得头脑昏沉,像是醉酒。
姜婉卿的手环在他的腰侧,唇瓣轻轻地颤动,他却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只见她饱满的唇微启,嘴角微勾,红润欲滴的唇,邀人品尝。
她搀扶着他走进纱帐,他的身体微微倚靠着她,香气萦绕在鼻尖,撩人心弦。
他俯身缓缓靠近,靠近她的鼻尖,想要深吸那股香味,碰到她的鼻尖,一股气息拂过他的唇。
他的心猛地一颤。
他到底在做什么?她是姜婉卿,是父皇想要的女人。他怎么能。
姜婉卿却没再给他思考,她亲吻住他的唇角,舌尖轻描他的唇,轻轻地含吻住,轻吻试探。
“殿下,亲我。”
宣瑾瑜的大掌擒握住她的后腰,将她紧拥入怀中,倾身而下,与她相贴。
她身上的香像是能迷人心智,勾魂摄魄。
应该没有男人能抗拒她的柔软和香甜。
他亦无法拒绝,含吻住她的唇,像是那晚喂药那般,一点点地含吻。
姜婉卿的手指勾住玉带,替他褪去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