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那位齐国公主是庶母还是皇嫂?”
“宣祁玉,慎言。”
宣瑾瑜的脸色阴沉,呵斥出声。
宣祁玉却嘻笑道:“臣弟不过是同皇兄开个玩笑,皇兄莫要生气,臣弟这厢给皇兄赔罪了!”
郝昭心急上前出手,却被宣瑾瑜阻拦,“父皇还等着孤入宫面圣,便不在此与宸王闲聊寒暄了。”
马车与宣祁玉擦身而过,从窗子里窥见美人静坐马车内,面纱遮面,看不清面容,但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眸,却美得令人心惊。
宫女落苏望着远去的马车,眼中也难掩惊艳,“贵妃娘娘已经是世上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没想到这齐国公主的一双眼睛竟然生得这般美,美得勾人心魄。也不知揭下面纱,又是何等惊艳绝色的美貌。”
见马车远去,宣祁玉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这世间最无情的便是帝王心,母妃身体不好,齐国公主入宫的消息就不必让她知道了。”
自从入冬后,静贵妃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她时常卧病在床,每日只能安睡两个时辰,入夜便时常咳嗽。
落苏犹豫了片刻道:“殿下,娘娘她这几日咯血了,她不想让殿下担心,便让奴婢瞒着殿下。”
“本王这就去看看母妃。”宣祁玉匆匆赶往承恩宫,远远地便听见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从窗楞里瞧见那个身穿白衣,满面病容的温婉女子的眼中似有星星点点的泪痕,苍白的面颊上挂着泪痕。
静贵妃虽已年过三十,但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容颜秀美,像是夏日莲池里盛开的睡莲,安静而美好。
她性子恬淡,温柔似水。但身染沉疴,重病卧床。
宣祁玉大步进殿,搀扶着从榻上支起身的静贵妃,“儿臣此次南下,从江南请了位名医,张医师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儿臣这便请他进宫为母妃诊脉。”
静贵妃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的病无药可医,只是熬日子罢了。”
“儿臣都没放弃,也不许母妃放弃,是儿臣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母妃受苦,儿臣恨自己非但不能想办法替母妃减轻痛苦,更恨自己无法为母妃报仇。”
静贵妃将手指放在他的唇上,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了,她轻握着宣祈玉的手,温和笑着,“我都依你,你别难过,母妃的身体并无大碍。”
“好,只要有一线生机,咱们都试试,好吗?”
静贵妃见宣祁玉那急切渴望的眼神,点了点头,“好。母妃答应你,不会轻易放弃。”
宣祁玉让人宣张医师进宫为静贵妃诊脉,静贵妃服了药,觉得神思困倦,又睡下了。
张医师退出了静贵妃寝殿,对守在寝殿外,站在梅林中的宣祁玉躬身行礼,“殿下。”
“母妃的病情如何了?”
张医师的脸上似有迟疑,宣祁玉道:“你且直说无妨。”
“娘娘中毒已深,这些年苦苦支撑,但毒入肺腑,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只听“咔嚓”一声,宣祁玉折断了面前的梅枝,红梅枝上的雪被弹落在地,他的双手竟然止不住地颤抖,“母妃还剩几年?”
“不到三年。”
宣祁玉在梅林中站了许久,落苏远远地见到屹立在风雪中的身影,满头的雪白,仿佛要融入这一片银白地世界里,她赶紧上前劝道:“殿下怎的还站在这里?也不怕受寒着凉。”
她为宣祁玉撑伞,遮挡漫天飞舞的雪花,拍落他肩头的落雪,宣祁玉的手渐渐收紧,紧握成拳,“三年,本王必将让伤害母妃之人付出代价。”
入宫之后,姜婉卿被安排住在倚清园,宫女玉簌仍留在身边伺候,另外内务府安排两个宫女并一个太监服侍。
倚清园并不是宫妃的住处,姜婉卿今日才入宫,只是暂住此处,需等候皇帝的召见,待正式册立封妃后,再另伺住处。
可入了宫,便算作是皇帝的女人。
玉簌不禁在心底感慨一声可怜。
园中有很大一片梅林,几乎占据了半个倚清园,冬季红梅盛开,成为这冰天雪地中唯一的一抹鲜亮的红色。
梅林中建有一处庭院,在院中引活水,修建了一处温泉汤池。
外头冰天雪地,寒冷彻骨,庭院中温泉白雾缭绕,暖如春日。
庭院中的四角悬挂风铃,风一吹,风铃叮铛作响,碰撞间奏出优美的乐曲,身处温泉池中,风铃奏出优美的乐声,像是雾霭仙境中仙人奏出的美妙仙乐。
这倚清园的景色当真是极好。
半个多月都在外赶路,舟车劳顿,加之先前大病了一场,姜婉卿觉得浑身酸疼难受。玉簌拉着姜婉卿坐下,为她轻揉地捏着肩膀放松。
姜婉卿的性子惹人喜爱,这一路上玉簌对姜婉卿的好感备增,姜婉卿虽为公主,但她却从不挑剔,也从不刁难下人,平日里甜甜地喊她玉簌姐姐,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她。
玉簌原本是伺候皇后的,可卫皇后为人强势又严苛,性子喜怒无常,心情不好便要迁怒旁人,遭殃的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
在凤仪宫当差都出不得一丝差错,心里的那根弦始终紧绷,若犯了错,打板子,受鞭刑那是常有的事。
倒不如在姜婉卿身边踏实舒心。
原本卫皇后派她和玉筝在太子身边伺候,想让她借机伺候太子,成为太子侍妾,可太子那样冷的人,便是看一眼就让人心里直发怵,她哪里还有胆子去接近太子。
如今好了,太子将她留给了姜婉卿,这个新主子不似皇后那般严格,也不似太子那般冷漠深沉,反而让人觉得亲切,很好相处。
玉簌真心喜爱这位新主子,从而事事都替姜婉卿着想打算,服侍得十分尽心尽力。
“公主大病了一场,身子骨弱,奴婢听说泡温泉能强健身子骨,于您的病情有好处。”
“好啊,那劳烦玉簌姐姐。”姜婉卿也想泡泡温泉,缓解路途的疲劳。
玉簌笑道:“如今在宫里,公主不能再叫奴婢姐姐了,这样不合规矩。”
“但你就像姐姐一样,细心体贴,周到。”
玉簌被夸得脸红了。
玉簌将新鲜采来的花瓣洗干净了,洒在温泉池中,让姜婉卿在泡温泉时,也能闻闻花香,缓解心情。
姜婉卿褪去衣裙,走进温泉池中,将整个身子都没入池水里,只露出半截香肩。
池中水雾氤氲,美人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半截长发没入池水中,在水中散开,如丝缎如海藻,凝脂般细腻的肌肤,沾染了不少剔透的水珠,玉簌也不由得感叹一声:“公主真是太美了。”
姜婉卿撑着脸颊,靠在池水边,“玉簌姐姐,同我说说魏帝呗。说说他长得是何模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玉簌笑道:“也对,公主早晚要侍奉陛下,定然对陛下很好奇。”
她向池中撒了一捧花瓣,也坐在温泉池边,担心姜婉卿入宫心里难受,便劝慰道:“当今陛下不过四十岁,正值壮年,自然是气度不凡,颇具威严。奴婢在皇后娘娘宫里当差时每月能见到陛下两次,只不过每次陛下来,皇后娘娘都不许奴婢们近身伺候,奴婢也不敢直视陛下,是以并未看清陛下的长相。”
姜婉卿抬起手臂,扬起一片水花,“那你觉得魏帝是怎样的性子?”
“奴婢不敢议论陛下。”
姜婉卿笑道:“好姐姐,你同我说说,我就随口问问,待他日面圣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陛下是个很谨慎的人。”
“哦?”姜婉卿微挑眉头,“怎么说?”
“陛下出入带着十个武艺高强的侍卫,紫宸宫外的守卫日夜轮换,由禁军和锦衣卫共同护卫陛下安危。禁军统领和锦衣卫指挥使都听命于国师大人调遣。”
姜婉卿漫不经心地问道:“这般谨慎小心,怕是防着有人入宫行刺吧!”
玉簌点了点头,“正是,不过入宫行刺的刺客全都落在国师沈大人的手里,沈大人的手段……”提起国师,玉簌突然打了个寒战,“那些刺客都会交代得干干净净,只求速死。”
看来落在那位国师手上,是远比死更可怕事。
这般谨慎小心,别说是入宫刺杀了,只怕连近魏帝的身都难。
姜婉卿脸色微凝,却不动声色地夸赞道:“玉簌姐姐果然是极细致妥帖的。但皇上一个月只来凤仪宫两次,看来卫皇后并不得宠。”
“嘘。”玉簌竖起手指,压低声音道:“公主小点声,莫要被旁人听了去。”
姜婉卿笑道:“我明白,姐姐也是为我好。咱们那位皇后娘娘生得美吗?”
“美啊!皇后娘娘生得很美,就像牡丹花般雍容华贵,静贵妃就像是夏日睡莲,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也对,能生出宣瑾瑜那般相貌俊美的男子,又怎会不美呢?”姜婉卿又问:“那卫皇后为何不得宠?”
送姜婉卿入了倚清园,宣瑾瑜正要去紫宸宫面圣,行于半道却被凤仪宫的若梅拦住:“皇后娘娘请殿下去一趟凤仪宫。”
宣瑾瑜不禁皱了皱眉头,“父皇等着孤入宫面圣,等孤拜见父皇再来向母后请安。”
若梅将双手拢于袖中,对宣瑾瑜躬身行礼,眼中带着恳求,“求殿下随奴婢去见娘娘。”
“罢了,若是不同你去,母后只怕又会迁怒旁人。”
行至凤仪宫外,宣瑾瑜远远地见到首辅陆韫从凤仪宫出来,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见到宣瑾瑜,陆韫上前拢袖作揖,“臣见过太子殿下。”
双手已经紧握成拳,凉凉的目光从陆韫的脸上掠过,宣瑾瑜强压着满腔怒意,“这里是后宫,陆首辅有什么事可以来东宫找孤,首辅大人应该懂得避嫌才是。”
陆韫却笑道:“骊儿是为了殿下之事传臣进宫商议应对之策。”
“陆韫!”
卫骊是皇后闺名,陆韫竟在他的面前也毫不避讳。宣瑾瑜忍无可忍,急切地打断了陆韫的话,“她是孤的母后,是大魏的皇后,陆首辅应当谨言慎行。”
陆韫却冷笑道:“倘若不是太子太不争气,又让宸王钻了空子,在陛下面前讨好卖乖,宸王借机笼络人心,已经得到了刑部势力,你的母后也不至于日夜劳神烦心,愁得着急上火,日夜苦思替殿下收拾烂摊子。”
“这是孤的事,不必首辅大人插手!”
陆韫轻抚下巴修剪齐整的胡须,一双犀利而精明的眼睛,显得城府极深,老谋深算,“那殿下也得有本事保住自己的储君之位,不让皇后娘娘为殿下操心才是。”
宣瑾瑜已经极不耐烦,对郝昭道:“送首辅大人出宫。”
“首辅大人,请吧!”
若是陆韫不答应,郝昭只怕会出手,将陆韫丢出宫外。
陆韫没想到太子竟然要直接动手,他大笑了一声,道:“沅沅很喜欢殿下,殿下不在宫里的这段时日,是沅沅时常进宫陪伴皇后娘娘……有个办法,能让殿下眼下的困境可以迎刃而解,至于臣,也会不遗余力地帮殿下渡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