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捏着姜婉卿下颌的手突然用力,疼得姜婉卿蹙紧了眉头,“你听到了,太子说想娶你。”
魏帝瞬间变脸,已然动怒,双目猩红,对她动了杀念,但姜婉卿却毫不退让,抬头直视着魏帝的眼睛,笑道:“陛下这是怕了?”
“难道陛下是害怕因为我让你们父子生了嫌隙?还是害怕我会乱了陛下的心?”
姜婉卿的手撑在魏帝的胸口,缓缓起身,她不着寸缕,眼见着便要春光乍泻,胸口的那朵沾染了水珠的红莲花瓣缓缓舒展,将要尽数展现在魏王的面前。
她却突然停下,池水过胸前,那得不到的,看不透的才更加诱人,“陛下若是怕了,只管杀了我。”
只轻飘飘的一句“杀了我”,却无半分畏惧,朱唇微张,温热气息拂过耳边,字字句句都撩拨人心。
“哈哈哈……”魏帝大笑三声,“有趣。朕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大胆又有趣的女人。”
她太聪慧了,若是杀了她,他便是承认自己害怕,他是欲将天下收入囊中的帝王,他野心勃勃,四处征战,扩充大魏版图,他何曾惧怕过任何人。
魏帝走进温泉池中,倾身将姜婉卿压在池边。
以一种居高临下,极具压迫感的危险姿势,那是一种来自帝王的绝对地掌控力,“朕可以不杀你,朕再给你一个选择,你是选择跟朕,还是选择嫁给太子?”
姜婉卿却笑着反问道:“那陛下在乎传言吗?”
魏帝笑而不语,饶有兴致地看着身/下的这个女人。她美丽、诱惑又危险,像极美却有毒的罂粟花。
姜婉卿后腰硌着石壁上,酸痛难受,她往旁挪一寸,调整姿势,变被动为主动,抬手抚上他的胸膛,“是陛下不会选我,难道不是吗?”
魏帝突然松开了她,大笑了一声,从温泉池中起身,将狐裘大氅披在身上,推门出去。
水渍滴落在脚边,陈德顺躬身上前,为魏帝递上帕子。
魏帝用帕子拭干手指,抓着帕子一把扔在太子身上。
“你跟朕过来。”
宣瑾瑜往温泉池里一瞥,池水没过她的香肩,白雾升腾,露出水面的细腻雪白的肌肤微微泛着粉。
她深吸一口气,忽而对上宣瑾瑜的目光发笑。
他轻蹙了下眉头,然后大步跟上魏帝的辇轿。
他知从他提出要求娶姜婉卿的那一刻,他将和父皇离心离德,东宫会陷入长久的打压,他甚至有可能会失去储君之位。
但他的心里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
自从那夜的事发生后,这个藏于心底的秘密一直困扰着他,折磨着他,直到今日他下定决心不顾一切去求娶姜婉卿,他习惯权衡利弊,作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他这些年如履薄冰,从未像今日这般感情用事。正如姜婉卿所说,此事天知,地知,他无法自欺欺人,他没有办法当那晚之事从未发生过。
风声甚急,风卷飞雪,到了夜晚,雪越下越大,雪天的夜晚比白天要冷得多。
宣瑾瑜跪在长春宫外,脱去外袍,只穿单衣,再脱下靴子,赤足跪在雪地里,“儿臣欲求娶姜婉卿为妻,求父皇成全。”
等着接受魏帝的处罚,或是等魏帝松口赐婚。
自魏帝走后,尽管温泉池水温暖,但姜婉卿却觉得手脚冰冷,被魏帝掐过的下颌处还痛着,应该是有些红肿了,好在今日有惊无险。
她笃定了魏帝心中介意她夜宿太子营帐之事,只要魏帝不是昏庸过了头,都不会再让儿子碰过的女人进宫。今日,她设法面见魏帝,目的是为了逼太子主动求娶。
这也是她摆脱进宫,摆脱魏帝,开始复仇的第一步。
她胡乱裹好衣袍,走出温泉别院时,腿不由自主地抖着。
突然响起了一阵掌声,“恭喜嫂嫂。”
身穿深紫色压金线绣云纹锦袍,带着凤尾金冠的宸王倚靠在门外,像是等了许久。
他极适合这样的穿着,看上去华丽又贵气。
一双多情的凤眸含笑,看上去温润儒雅,那无可挑剔的长相,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眼下的那颗泪痣又自带风流温柔。
但当他见到姜婉卿的真面目时,还是明显愣了一怔,眼中出现惊艳神色,他喜欢美人,喜欢与美有关一切,他见过形形色色的美人,只不过他所见过的美人却不及这位齐国公主之万一。
难怪,就连他那位性子冷若冰霜的皇兄也陷了进去。
他拱手作揖,由衷地夸赞道:“嫂嫂生得真美。”
姜婉卿笑着回礼,“恭喜宸王得偿所愿。”
“哦?怎么说?公主要恭喜本王什么?”宣祁玉挑眉,故作不解。
姜婉卿笑道:“宸王运筹帷幄,智计无双,先是到处散播我夜宿太子营帐的消息,魏帝和太子父子反目,最大的受益者难道不是宸王?”
宣祁玉抿唇一笑,“就当是公主在夸赞本王了。”
“不过,公主可要当心些,卫皇后那边只怕没那么容易松口答应这门亲事,”他将双手负于身后,大笑着大步离开。
“多谢宸王提醒。”
“嫂嫂客气。”他的声音从远处飘来,身影在雪地里渐行渐远,最后化作黑点,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
今日发生之事,每一件都令人觉得后怕,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玉簌仍觉心有余悸,今夜原本是姜婉卿的侍寝之夜,太子竟然主动求娶,若是魏帝发怒,只怕不会饶了公主。
玉簌方才吓得半死,半晌才回过神来,心情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若能嫁给太子殿下,就不必入宫了,她为公主得到一个好归宿而感到高兴,忧的是魏帝和卫皇后会答应吗?
可她见姜婉卿却是一脸的平静,像是丝毫不担心这桩亲事是否能成。
“若是公主能嫁进东宫,也算是脱离苦海。殿下至今未娶妻,身边连个侍妾也没有,这桩婚事又是殿下主动去求来的,殿下必定是十分看重您的。”
姜婉卿卸下头上的钗环,无所谓地笑了笑,“谁知道呢!”
想起宣瑾瑜离去时看她的那一眼,满是嫌弃厌恶,她今□□得宣瑾瑜不得不娶了她,但还没自作多情到以为宣瑾瑜会对她情根深重。
宣瑾瑜不得不娶她,但绝非是因为喜欢她的缘故。
不过他怎么想,和她也没关系,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太子绝不会再让留她在宫里,更不会让她留在魏帝的身边,他一定会想办法娶了她,这件事就让太子操心去吧。
“玉簌姐姐,我累了,你也早点去睡吧。或许明儿一早,会有好消息呢!”
玉簌感觉公主不太在乎太子。但太子殿下龙章凤姿,除了性子冷了些,几乎无可挑剔,这京城的贵女谁人不想嫁给太子殿下,尤其是首辅大人家的小姐,爱慕太子殿下多年,难道还会有女子不喜欢太子殿下吗?
一定是她看错了。
或许如公主所说,说不定明日会有好消息传来呢。
宣瑾瑜长跪长春宫外,雪夜跪求赐婚,只等来了魏帝的一句话,“让他走。”
魏帝不见,宣瑾瑜便一直跪在门外等着,这一跪就跪了一整夜。
等到天亮了,长春宫门才缓缓打开,陈德顺见到满脸风霜之色,冻得嘴唇乌紫的太子,他吓了一跳,赶紧去拿披风为太子穿上,搀扶太子起身,“殿下竟在门外跪了一整夜。殿下快快起身吧,若是冻病了可怎么得了。”
宣瑾瑜并不起身,而是抬眼问道:“父皇肯见孤了吗?”
陈德顺点头,“殿下快请进宫。来人,给殿下备碗姜汤来暖暖身子。”
“多谢陈公公。”
宣瑾瑜此刻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脸色看上去极差,差点支撑不住。
陈德顺叹了口气,“唉,这是臣应该做的。”
从宣瑾瑜进殿,魏帝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魏帝正盘腿坐在龙榻上,正在与自己对弈,两指间摩挲着白玉雕刻打磨光滑的棋子,落白子于棋盘之上,后又拿了颗黑子,围着白子,开始进攻。
“跪了一夜可改变了主意?”
“并未,儿臣已经想好了,娶她为妃。”宣瑾瑜跪地一拜,伏首,“求父皇成全。”
“落子无悔,也需承担相应的后果。”魏帝看了眼宣瑾瑜,再次专注棋盘上的厮杀,意有所指。
宣瑾瑜眉眼凌厉,丰神俊美,生得像卫氏,但性子深沉,从不显露内心,不似宸王那般讨人喜欢的温和性子。尽管他不喜欢卫氏,也很难喜欢这个酷似卫氏的儿子,但不可否认他的优秀。
宣瑾瑜自小聪慧,又极其用功,从小功课远超其他皇子。
他不仅才华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精通骑射,选胜其他皇子和世家子弟。
这些年,太子监国,参与朝政,他完美地完成了他交办所有差事,无论是三年前出使齐国,还是湖广一带的水灾。
与齐国互通商贸,筹钱赈灾,安置灾民,预防流民□□,他都处理得很好。
倘若太子身后站着的不是卫氏,他会很放心将皇位交到太子手上,太子是天生的帝王,性子清冷沉稳,不被美色所迷惑。
偏偏他的母族是卫氏,这些年卫无恙四处征战,百战百胜,再无对手,卫氏这些年积累的威望,只怕已经远远超过他这个君王。
他曾站在宫墙之上见过卫无恙凯旋而归的京城,万人高呼,虔诚跪拜,比参拜庙里的神像还要虔诚。
卫无恙功高震主,让他深为忌惮。
倘若宣瑾瑜成了皇帝,日后卫氏的地位在朝中无人抗衡,卫无恙手里握着兵权,难保卫氏没有夺位的野心。
如今太子又因为一个女子失了分寸。
他轻捻着指尖的棋子,最终要将江山交到谁的手上,他要慎之又慎。
白玉棋盘上发出“啪嗒”声响,黑子死死咬住白子,局势陷入焦灼,难分胜负。
“皇后来找过朕,想让你娶了陆家女,让朕为你们赐婚。陆沅沅是闻名京城的才女,朕在皇后寿宴上见过她,也算是端庄得体,秀外惠中,太子妃之位,她担得起。”
“回父皇,儿臣不会娶她。”宣瑾瑜想也未想,便拒绝了。
娶了陆沅沅,在朝堂之上便得了内阁那帮文臣的支持,这桩婚事无论落在哪个皇子的身上,都会掂量三分,更何况陆沅沅是闻名京城的才女,他倒好,拒绝得这般干脆,对陆沅沅唯恐避之不及。
“这也是朕的意思。”
宣瑾瑜虽为皇后嫡子,年幼便册封为太子,可静贵妃之子宣祁玉封号宸王,是他最宠爱的儿子,这一趟下江南,破了几桩积年大案,又进了刑部历练,他有意培养宸王,太子犯错,宸王未必不能取而代之。
魏帝似有不解,把玩着迟迟未曾落下的黑子,娶了陆韫的女儿,那便意味着陆氏和内阁都会支持太子,他居然毫不犹豫便拒绝了这门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亲事。
他这个儿子与他想的倒是有些不同。
“以她的身份是绝不可能成为太子妃的。”
以姜婉卿亡国公主的身份,无法成为太子正妃,日后自然也没资格当皇后。
“儿臣明白,儿臣求娶姜婉卿为太子侧妃,求父皇成全。”
姜婉卿不是个安分的,更不能让她留在宫里,接近父皇。
他只想留她在身边,日日盯着,才能放心。
殿内一时陷入沉寂,只闻棋子落在玉盘上,发出的啪嗒声。
魏帝没答应,也并未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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