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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一场盛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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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普通百姓和游客们来说,盂兰节是盛大的节日,是这个秋天的主题,而对那些真正的大人物们来说,盂兰节只是他们相会的理由和借口,他们只是需要借助这个名义相聚,然后讨论一些真正的大事。

在盂兰节之前,各国使团的会议便已经得出了最后的方略,只等回国后交由诸国朝堂审核,再由皇帝或国王盖上御玺,便会正式生效。

在这项方略中,中原诸国全体同意明年继续对荒原发兵,并且会大幅度地提升兵员数量和加强后勤供给,大唐帝国更是被要求,不能再像前年那样沉默旁观,而是必须拿出真正的实力。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如今荒原上的局势已经变得愈发混乱,荒人在站稳脚根之后,只经过一年时间的休养生息,便已经有了重新强大起来的势头,而在上次战争里被中原诸国玩弄了一把的蛮人左帐王庭,在付出很多鲜血的代价后,终于幡然醒悟,开始在中原与荒人的夹缝里游走趋避,并且试图报复。

荒人离开这个世界已经太久,蛮人才是这一千年来荒原的主人,左帐王庭虽然实力损耗严重,但对于荒原极为熟悉,真要和中原诸国纠缠起来,即便不敌便往茫茫岷山里一躲,中原诸国拿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中原诸国最警惕的,是左帐王庭的骑兵,在损失惨重的情况下,真的有可能放弃王庭的尊严,直接投靠金帐王庭。

金帐王庭数十年来非常安静,以至于很多中原百姓,都忘记了这头凶兽的存在,而各国的达官贵人们则是非常清楚,都说南晋国力世间第二,实际上这个世界上第二强大的势力,依然是金帐王庭。

金帐王庭拥有最优秀的骑兵,最多的骏马,也拥有最多的大祭司,如果不是被岷山阻挡,王庭前后数任英武强悍的单于,只怕早就统一了整片荒原。

而如果不是大唐帝国在南方强硬的顶了数百年,寸步不让,金帐王庭的骑兵甚至可能更早就横扫中原,甚至有可能杀到西陵桃山之下。

面对着各国使团的愤怒或者哀求,唐国使团最终同意在这份方略上签字,一方面是因为西陵神殿的压力,更主要的还是从大唐自身的战略考虑出发。

天弃山脉与岷山其实都是同一道山脉,连绵上万里,贯穿大陆北方,把荒原生生切割成两半,只是中间被一道极为狭窄的峡谷分成了南北两麓,中原人依惯称为南岷山北岷山,草原蛮子则习惯称北麓为天弃山。

左帐王庭如果想和金帐王庭联系上,甚至携手作战,那么他们的骑兵便必须穿过那道峡谷,而在那道峡谷的西向,则是大唐帝国耗费无数人力物力修成的城池。

那是距离大唐本土最遥远,也是最重要的一座城。

长安绝对不会允许那座城受到任何威胁。

……

……

前寺的使团,已经结束了自己的使命,或者去镇上与民同乐,或者提前离开,急着回到各自都城,汇报此次商议的情况。

各宗派的修行者,还在中寺里停留,如果是平日里,这些修行宗派的掌门,肯定会随着各国大人物们一道离开,因为西陵神殿在上,他们必须听众各国皇室的命令,但今年的情况不一样,他们必须等着后寺里的大人物发话。

后寺里的大人物才是真正的大人物,无论是知命境强者如剑阁程先生,又或是曲妮玛娣姑姑和花痴陆晨迦,都可以不用理会各自国家的事情,更何况今年还有悬空寺戒律院首座和书院及西陵神殿的代表。

书院的代表自然是宁缺,西陵神殿的代表,本来桑桑很有资格做,不过她只有神殿封号,暂时还没有具体职司,最关键的是,神殿也很清楚光明之女肯定不会理会这些事务,所以派出了一位神官前来襄助。

那位神官是宁缺的熟人,那位须眉皆银的天谕神殿司座,程立雪。

宁缺看着程立雪,无奈说道:“襄助这种词语,神殿居然也想得出来,如果桑桑真说些什么,难道你就会听她的?这谁能信?”

程立雪微微一笑说道:“如果光明之女真愿意发表意见,我当然会尊重她的意见,而且我相信神殿里,也没有谁会反对她的意见。”

“这种表达亲善的车轱辘话以后还是少说一些,没有意义。”

宁缺看着他说道:“你应该听说过关于我身世的传言。”

程立雪神情平静,说道:“有所闻。”

宁缺问道:“你相信吗?”

程立雪微笑说道:“我不知道。”

宁缺问道:“那天谕大神官知不知道?”

程立雪摇了摇头,说道:“神座大人说他也不知道。”

宁缺说道:“那如果以后道门里还有人说我是冥王之子,不要怪我不客气。”

程立雪无奈说道:“如果你自己不提,谁敢当着你的面说那个传闻?”

宁缺笑着说道:“造谣一时爽,全家死光光,只是提醒你们一下。”

程立雪实在不想与他再进行这种无意义的对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到宁缺手里,说道:“这是裁决神座传回的一封信,要我亲自交到你的手中。”

宁缺微微一怔,接过那封信拆开一看,果然是叶红鱼的笔迹。

叶红鱼在信中简单讲述了一下在燕北塞外追杀隆庆皇子的过程,并没有详细叙述碧湖畔的雷霆,只是告诉他隆庆没有死,而且带着数十名强大的堕落骑士与左帐王庭的人会合,已经逃进了荒原深处。

隆庆居然能从叶红鱼的剑下逃出生天,这和宁缺的推算有极大的偏差,他猜到其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叶红鱼既然不肯说,他也没办法。

想着那朵黑色的桃花,寂灭的气息,宁缺心生不安警惕。

他很清楚现在的隆庆有多么强大,多么可怕,尤其是他身上那个诡异的吞噬功法,会让此人强大起来的速度非常惊人。

当日在秋雨红莲寺前,隆庆如果不是被他的饕餮大法震骇的心神涣散,只想着逃走,说不定他已经死在了此人的手中。

荒原上虽然没有道门修行者,却有很多祭司或巫师,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这些祭司和巫师,在隆庆的眼中都是最鲜美肥嫩的羔羊。

一个明明早就应该死了的人,结果却硬生生不肯死,而且还变得越来越可怕,越来越强大,宁缺甚至觉得有些佩服隆庆,眉梢缓缓挑起,默然想着,数年前便开始流传的一生之敌的说法,难道会变成现实?

叶红鱼的信有两张纸。

第二纸上是她画的一把剑。

宁缺看着纸上的那把纸,感受着其间隐藏着的森然剑意,隐约感知到她画剑时的那股不甘强悍意味,不由心生凛意,喃喃说道:“居然这么快就再有感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强大,这会让我显得很弱好不好。”

话是这般说着,实际上他心里对叶红鱼好生感激,对大河剑再有感悟,便画剑让他知晓,自然是担心他进境太慢,将来不是隆庆的对手。

当然宁缺也明白,以道痴的性格,除了上面这个原因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应该是她担心自己被落的太远,将来杀起来没有什么意思。

程立雪听到了他先前那句自言自语,不由苦涩说道:“荒原见你时,你还未入洞玄,今日再见居然便已知命,如果这还算弱,那我在你和裁决神座面前,是不是应该马上挖一个洞,然后跳进去?”

宁缺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知足者常乐。”

程立雪险些一口血喷将出来染红自己白如雪霜的眉毛。

半晌后他无奈说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隆庆皇子在长安城输给你之后,回到神殿会愤怒成那副模样,无论是谁失去成为夫子学生的机会,谁都会像他一样愤怒,而且输给你这种人之后,真的很难睡着觉。”

宁缺笑着说道:“我当时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问他要不要吃块糕。”

……

……

烂柯寺后殿的会方,普通的修行宗派自然没有资格参与,他们只能在中寺里等待,议论纷纷,不过看他们的神情,并不怎么紧张凝重。

没有办法抬头望天的人,自然不知道天有多高,没有办法接触到那些真正秘密的人,自然看不到前路的危险,容易安乐,这些修行者们依然以为冥界入侵只是传说,所以他们当然不怎么紧张。

四座石尊者像沉默地安坐在殿侧,殿内依然清幽安静,因为有资格坐在殿里的人永远只有很少的那些人。

歧山大师坐在正中,消瘦的脸颊上满是慈祥的神情。

观海僧侍立在旁。

宁缺和桑桑坐在大师的左手方。

悬空寺戒律院首座宝树大师,则是坐在大师的右手方。

殿内别的人无论在世间拥有何等样尊贵的地位,在两大不可知之地的代表面前,都必须表示出足够的尊敬。

程立雪代表西陵神殿,坐在桑桑下手,曲妮玛娣,剑阁强者程子清,莫山山还有花痴陆晨迦,依次而坐。

主持瓦山三局棋里第二盘的洞明大师也在殿内,却没有与众人坐在一处,而是坐在侧墙下,他看着桑桑微微一笑,显得很是平静放松。

殿内只有十个人,但这十个人可以代表整个修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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