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哥,从现在开始,我就不是江宇公司的人了,所以明天你就不要来接我了。你放心,新来的老板不会乱来的,你安心开车就行了。”下车前,曾宇又跟司机交代了一番。
司机刘哥目瞪口呆,但曾宇没多解释,直接走了。
“曾宇,这里。”看见曾宇的时候,阿南站了起来。王铮先于曾宇认识的阿南,并且介绍曾宇认识了阿南,后来阿南和曾宇成为了好友,跟王铮依旧是普通朋友。缘分这个东西,很奇妙。在曾宇的眼里,阿南是个很有追求的人,也是个能聊得来的朋友。
“你辞职后,我也没去过野草酒吧了。”曾宇不紧不慢地落座。
“嗯,王铮刚才打电话跟我说,有一个不错的房子,约我明天一起去看看。投资的事情,我这里有个前提条件。”阿南的神色有几分为难。
曾宇笑了笑,主动接过话:“我只管投钱,别的一概不管。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这样就算是股东之一了,去了你的酒吧,你会接待我的吧?你放心,我会按规矩付费的。”
阿南笑了笑,尽管早有预料,但他还是会有点担心——曾宇懂行,所以两人能聊到一起,但是合作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补充道:“曾宇,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曾宇摆摆手:“一家酒吧能有多大?你一个人说了算就够了,两人一起出主意,那就是添乱。这个道理我懂,你不用不好意思。”
“好吧,这是我的银行账户,这是我拟好的合约。”阿南打开包,取出一份合约放在桌子上,盯着曾宇,观察他的反应。曾宇看都没看,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举动令阿南愣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曾宇笑了:“一共才多少钱?我看都不够你那些年满世界去了解威士忌文化的路费吧?再说了,直觉告诉我,你是个值得信任的朋友。”
阿南听了露出一丝苦笑:“你这么说,让我压力很大。这次投资的金额虽然不多,但加起来也有三百万,按照合约你要出大头,也就是两百万,占四成的股份。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慎重一点,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还有啊,我那些年满世界地转悠,不是带够了钱满世界去旅游,而是走到一个地方就停下来打工学习。真正花掉的钱没多少,顶多就是一些路费和生活费。简单地说就是背包族,你懂吗?”
“我听说过,但不了解。怎么了?”曾宇笑着反问了一句。
阿南没回答这个问题,站起来收好合约:“对了,有个问题我一直很疑惑,你这样不理性的人,做生意怎么没破产?”
曾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靠它,我很少看走眼。”
阿南点点头:“我奉劝一句,人性不是一成不变的,当诱惑足够大的时候,人会变的。”
曾宇摆摆手:“那就好,两百万我觉得还不足以让你的人性扭曲。”
“你买单,我先走了,记得给我的银行账户打钱啊。”阿南丢下一句话,很干脆地走了。
阿南走了,他有他的方向和目标,曾宇却只能茫然地坐在原地不动,看着面前的咖啡一点点地变冷,却没有喝一口的心情。
“你好,来一杯苏格兰威士忌加冰。”曾宇抬手叫住了走过去的服务员。
服务员驻足微笑:“稍等。”不多时,服务员端着一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回来,放在了桌子上,“请慢用。”
曾宇端起来喝了一口,皱眉低声嘀咕道:“没有焦香味,这不是苏格兰威士忌,是爱尔兰威士忌。”但服务员已经走远了,并没有听到曾宇的嘀咕。
一杯酒喝完,曾宇摸出手机,一看时间还早,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他叫来服务员,匆匆结账离开了这里。
一个小时后,曾宇出现在了高铁站。
他背了一个简单的双肩旅行包,衣服也换成了文化衫和短裤。在高铁上坐下时,曾宇的手机响了,打电话的是王铮:“喂,来老王烧烤喝酒。”
“我在高铁上了,打算回家去看看父母。你一个人喝吧。”曾宇笑着回答。
王铮惊呆了:“又放我鸽子?不行,这次肯定不行。”
挂了电话,王铮回头对叶惜颜道:“叶子,我想回老家一趟。”
叶惜颜看了看天色,下午六点了,离太阳下山还早。她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笑着说:“好啊,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王铮摇了摇头:“不用了,曾宇这家伙不对劲,我得去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你去吧。”叶惜颜点点头。
王铮开车走了,叶惜颜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车消失,然后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二婶,是我。”
电话这边的袁蕾正在吃晚饭,她从餐桌边起身,走到窗前笑着道:“没想到打电话来的是你,我还以为是王铮打过来的。”
“都一样嘛。曾宇到底怎么了?”相比于大大咧咧的王铮,叶惜颜是个细心的人,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认识曾宇这么多年,难得见他失态。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江楠回来了,曾宇接受不了。唉,这对冤家,真是孽缘。”袁蕾说着,心里发酸,过去的几年里,这两人天各一方,一个在大洋彼岸独自承受病魔的折磨,一个假装忘记了一切,用疯狂的工作消耗精力。
叶惜颜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挂了电话。过去这几年曾宇是怎么过来的,作为朋友她再清楚不过了。曾宇的脸上虽然总是带着微笑,但他的眼睛里总藏着一丝淡淡的忧郁。
不过,这是他跟江楠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其他人还是别掺和了。
曾宇走出高铁站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他上了一辆出租车,车子开动后,他将背包放一边,拿出手机安静地看起了小说。
这座城市的变化很大,几乎一年一个样子,长期在外的曾宇,如今已经不太认识这个城市了。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付钱下车后,曾宇伸了个懒腰。
这个小区里的一切,他还是很熟悉的。但是上次回来过年的时候,就听母亲付玉念叨着这个小区要拆迁了。让曾宇意外的是,父母对于拆迁是一种期盼的态度,原因很简单:随着城市的发展,这个小区的配套设施已经落后了,无法满足住户的生活需求了。
曾宇的父母住在五楼。他走在狭窄的楼道里,发现每一个转弯处都堆放着各种杂物——这是老小区的特点之一,逼仄的空间让人有一种难以转身的压迫感。
听到敲门声的付玉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老曾,去开门啊,坐在那里像个没事的大爷一样。”
捧着平板电脑的曾占豪摘下耳机道:“刚刚没听到,这就去。谁啊?这个时候来敲门。”
门开了,看见站在门口的曾宇,曾占豪愣住了,随即便露出微笑:“没出事吧?这么晚都要赶回来。”
曾宇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累了,打算给自己放一段时间的假。下个礼拜我要去一趟法国,以前一直很想去,就是没时间。”
付玉从厨房里出来,看见正在换拖鞋的曾宇,也愣住了,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吃了没?”
曾宇笑着摇头:“没呢,高铁上的饭太难吃了。”
付玉笑道:“我这就给你做。”曾宇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付玉:“妈,我想你了,所以我回来了。”
付玉的眼泪怎么都收不住,她使劲揉了几下眼睛,笑着道:“今天怎么了?嘴这么甜。你去洗个澡,洗完就有饭吃了。”
曾宇洗完澡出来,桌子上已经摆了两个菜,付玉笑着问他:“要不要喝酒?”
曾宇看了看桌子上的卤菜,猜测应该是父亲下楼去买的。他摇了摇头:“不喝了,吃饭就行了。”
“曾宇啊,小江还没回国啊?”曾占豪坐在一边问。
曾宇听了心一阵抽疼,脸上却很镇定:“还没呢,硕士读完了,还要读博士。大概是她家里人的意思吧。”
付玉皱着眉头:“唉,你都快三十岁了,小江也不年轻了,还是别读什么博士了,赶紧回来把婚结了,年龄太大生孩子受罪啊。”
“回头我跟她商量一下吧,她在国外,功课多,每天还要去打工,时间很紧的。”曾宇敷衍了一句。
曾占豪在一边突然问:“曾宇,小江不会在那边另外找了个人吧?”
曾宇的筷子停顿了一下,立刻笑着道:“没有的事情,你们别多想了。”晚饭后,曾宇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看着变化不大的房间,靠在床上点了一支烟,默默地看着窗外。他本以为自己一个人冷静下来以后心态会好一些,甚至可能在心里原谅江楠,但他发现只要一想到江楠对自己的背叛就难以释怀。
这几年的江楠是什么样子,曾宇以前想过很多,但是现在他不敢去想了。可是真的不去想的时候,江楠的形象又会顽强地在他脑海里浮现——她每次都是一头披肩长发,嘴角有一丝略带嘲讽的笑容。似乎在过去四年的时间里,曾宇所有的坚持是徒劳。
“对不起,我无法原谅你,也不想听你的解释。”曾宇摇了摇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阳光灿烂了。
曾宇推门出来,付玉在客厅里择菜,看见他便笑着道:“最近连续高温,早起出去买个菜都弄得一身的汗。”
曾宇笑着问道:“我爸呢?”
“上班去了。还有两年他就退休了,就等你结婚生孩子了,孩子我们给你带。”
听付玉又提起结婚的事,曾宇不敢接话,逃进了洗手间。他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觉得自己选择回家躲避江楠,未必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外面的变化很大,我想出去转转。”曾宇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门。
“天这么热,不要跑太远了,记得回来吃饭啊。”付玉其实不希望他出去,因为儿子在跟前她还能多看几眼。但是她对儿子的行动从来不会多加干涉,况且曾宇已经这么大了,他难得回家一趟,没准真的有朋友聚会要参加呢。
曾宇出门的同一时间,江楠去找曾宇了。深知曾宇性格的江楠知道打电话或者发消息是不可能打动曾宇的,所以她直接来了曾宇住的小区。
“哼,这就叫瓮中捉鳖。”江楠给自己打气,迈步走进单元门。
江楠站在曾宇家门口,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表情,抬手敲门,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江楠看着紧闭的大门,自言自语:“不在家?”
这时候隔壁的门打开了,出来了一个年轻女子:“别敲了,昨天我看见他背着包走了,应该是去出差了。”
江楠很失望,但没有失礼,还是向曾宇的邻居道了谢。
年轻女子看看江楠,突然冒出一句:“还真别说,也就你看着还有点戏。”
江楠一听这话,脑子里警铃大作,但仍然笑着道:“哦?看来不少人追他嘛。”
女子笑道:“我住他隔壁两年了,没少故意在他面前晃悠,但他当我是空气。我的几个朋友不信邪,动不动就去他的迈巴赫前碰瓷,我拦都拦不住,结果她们连个微信都没要到。对了,有个女的来过一次,曾宇好像认识她,给她开了门。那女的长得不错,但和你比,差点意思。她是唯一敲门后能进门的异性。”
年轻女子很能聊,看来她没少遇见这种敲门的妹子。江楠也想知道曾宇这几年来生活上的细节,便主动跟女子示好:“我是曾宇的大学同学,刚从国外回来。我对他的事情很关心,要不中午我请你吃饭,我们一起聊聊,如何?”
“看你这一身名牌,跟那些花痴女也不一样啊。”女子笑着打趣道。
“以前年轻,错过了很多。”江楠叹了一口气,神色惆怅。
女子见了点点头:“我明白了,你进来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发现小区门口居然有共享单车,曾宇不禁感慨这个城市的变化之快。他扫码解锁了一辆,骑着自行车,开始不紧不慢地游览这个他出生长大的小城市。
在盛夏骑车转悠,不是一个好选择。不过是半个小时的工夫,曾宇已经浑身是汗。但是他并不在意,相比于生理上的不适,心理上的折磨更令他难以承受。为了尊严,放弃一个自己最爱的女人,这个选择正确与否尚且不论,对于曾宇而言,这个选择本身就意味着痛苦。尽管如此,曾宇还是不打算改变自己的选择,就算是错也准备一错再错。
一直到浑身被汗水浸透了,曾宇才结束骑行。
他回到小区门口,停好单车,坐垫上湿漉漉的,全是他的汗水。一种久违的酣畅淋漓之感冲淡了曾宇心头的愁云。
往家走的时候,曾宇看见了坐在路边抽烟的王铮,曾宇颇为意外:“你怎么来了?”
“昨晚就到了,住的酒店,今天早上过来又不知道哪户是你家,只好在路边等着,看看能不能碰见你。”
曾宇觉得很奇怪:“你这智商下滑得有点快啊,不知道给我打电话吗?”
王铮冷笑道:“我给你打电话?你要是知道我来了,还不得赶紧跑路啊。我有那么蠢吗?”
曾宇无语了:“我为啥接了你的电话要跑啊?”
王铮看着他:“装,你接着装。江楠回来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当初我跟叶子的事情,我可没瞒着你。我要是在电话里提到江楠,你会不跑?你这性格倔得九头牛都拉不回,你又不想听我絮叨,你肯定会跑。”曾宇一琢磨,还真是这样。王铮如果劝自己跟江楠和好,自己肯定会躲着王铮。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曾宇嘴上却没有认输:“胡说八道,我只是不想提她,跟你有什么关系?”
王铮指着衣服被汗水湿透的曾宇:“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用这种方式来折磨自己,何苦呢?”
“懒得跟你废话,我要回去洗澡换衣服了。”曾宇说着往家走。
王铮赶紧打开自己车的后备厢:“等等,我带了两瓶好酒来。”
曾宇停住脚步:“什么好酒?”
“还不是上次你撺掇我买的康帝吗?说能升值。”王铮拎着酒走了过来。
曾宇扫了一眼便道:“你买的时候是八万多,现在这个年份的酒,价值十万以上。”
“不管了,我又不爱喝葡萄酒。对了,我给叔叔带了点礼物。”王铮说着把酒递给曾宇,回头又拿了两条烟和两瓶酒出来。
曾宇看着王铮,眉头紧皱:“你这是干什么?炫富?”
王铮反击道:“跟我还讲这个,你累不累啊?这是我孝敬叔叔阿姨的,你管得着吗?”说着又拿出了一套化妆品,“走啊,带路,发什么呆?”
两人一边走,王铮一边抱怨:“有事不说,非要自己扛着。你还有没有把我当兄弟?”
曾宇没说话,面无表情地往回走,心里涌出一股暖意。
看见曾宇浑身是汗地回来,付玉心疼地道:“你干啥去了?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没干啥,就是骑车四处走走。”曾宇敷衍地回答。
王铮从曾宇身后冒了出来:“阿姨好,我是王铮,曾宇的好友。今天特意来看看二老。”说着便往屋子里钻。
付玉一看他手里拎的东西,赶紧客气地道:“这怎么好意思啊,王铮是吧,你来玩就是了,还带这么贵的东西干啥?”
曾宇看两人在那客气,索性说道:“妈,他是土豪,带来的东西你收下就是了。我去洗澡,你别管他,让他自己坐着就行了。”
等到曾宇洗完澡出来,王铮和付玉已经在客厅聊开了。这家伙以前卖乐器的时候,没少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嘴皮子也算是练出来了,三两句就把付玉哄得很开心。
曾宇走过来,坐下道:“妈,你去忙你的,别搭理他。”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小王是客人。”付玉笑着抬手打了曾宇一下,去厨房忙活了。
王铮递给曾宇一支烟:“江楠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宇看看厨房门口,低声道:“别让我爸妈知道,不然我没好日子过。”
“唉,这个女人一走就是好几年,一点消息都没有,换成我,我也扛不住啊。”王铮摇了摇头,他这个人从来不站道理,只站立场。对曾宇的选择,他无条件地支持。
“你从哪得来的消息?”曾宇问道。
王铮笑了:“我媳妇给袁蕾打了电话,昨天晚上我到了之后,给她打电话报平安时她告诉我的。她还说了,你应该给江楠一个解释的机会。”
曾宇摇了摇头:“如果这几年,她不是毫无音讯,就算是在国外多呆了那么几个月,我也不会做出现在的选择。”
王铮听了,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是啊,消失了这么久,突然回来,不带这么玩人的。”
“不提这个了,我打算在家呆几天,然后出国去散散心。”曾宇转移话题。
王铮点点头:“去外面转转也好,开开眼界。”
“嗯,我打算去法国看看。”曾宇说了目的地。王铮皱了皱眉:“外国治安可不好啊,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有点动心了。我回头跟叶子商量商量,把孩子丢给她妈妈带一段时间,我们去欧洲玩一趟。”
曾宇笑道:“我去法国又不是去旅游,我打算去各大酒庄看看。本来我就有出国考察的计划,路易帮我联系好了。这个季节过去,我打算找个酒庄呆一阵子,放松自己的同时,还能学一些葡萄酒的知识。毕竟我自己现在也是做这一行的,多学一点没坏处。”
“那个,你真的不打算……”王铮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曾宇的眼神打断了。
王铮回头一看,付玉端着菜出来了,她很不高兴地抱怨:“准备吃饭了,你爸爸打电话回来了,说今天事多,中午在单位食堂吃饭。屁大的官,就他自己当一回事,儿子回家都不能让他放弃公事。”
曾宇笑了笑,没有接话,转头对王铮说:“葡萄酒就不喝了,还要醒酒。我们喝点啤酒就好了。小城市什么都好,除了一点——连个喝葡萄酒的餐厅你都找不到。”
王铮道:“要我说啊,你就是矫情,不就是喝个酒吗,哪来这么多规矩?”
曾宇听了这话,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是不打算糟蹋这两瓶好酒。改天找个合适的餐厅,我们再一起喝。不过喝酒还是讲究一点更好,我呢,要不是做这一行,我也不会去了解这些。这么说吧,有的菜品,人家餐厅在制作的时候,就考虑好了配什么酒。你要是不懂这些,去一些餐厅吃饭乱点酒,明明是配白葡萄酒的菜,你要一瓶红葡萄酒,人家不会当面说你什么,但心里还是会失望的,因为你不懂人家厨师的良苦用心啊,要不怎么说知音难觅呢?”
王铮一阵哑然,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这几年,变化太大了。”
曾宇道:“人都是会变的,在人生的不同阶段,都要做出一些必要的改变。当然这个变化只是局部的变化。一些本质的东西,不会变也不该变。”
“人生在世,逃不过名和利。如果只有名和利,这一辈子活着也太累了。你我是兄弟,这一次我觉得你有点任性了,但人这一辈子,总得任性那么一回吧!所以啊,江宇公司不要就不要了,你顺着自己的心意,好好地任性一回也挺好。”王铮点点头。
曾宇听了这番话,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怎么突然变成哲学家了?”
“呵呵,我一直都是,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王铮得意地笑了,举起杯子,“来,干杯!为了任性!”
曾宇也举杯:“不,我是为了任性,你应该是为了无耻。”
“哈哈哈,无耻就无耻吧,喝酒。”王铮笑得更加得意了。
两人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啤酒都喝了一箱才算结束。两人互相扶着,摇摇晃晃地去了曾宇的房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曾占豪到家的时候,是付玉开的门。付玉一见他便低声道:“老曾,曾宇这次回来,好像有点不对劲啊。对了,家里还来了个客人,听口音也是本地人,说是曾宇的朋友。两人中午喝了一箱啤酒,还在睡觉呢。”
曾占豪点点头:“是有点不对劲,但我们又能做什么呢?他都这么大的人了,遇到点事情,总不能回来跟父母哭诉吧?我看曾宇能过得去这个坎,我们就当不知道,免得他分心。”
“也是啊,我们跟着操心也帮不上忙啊,只能添乱。”付玉认可了这个说法。
王铮不是多事的人,他一觉醒来看见曾宇还在睡,自己先爬起来去洗手间收拾了一番,向曾占豪和付玉告辞,然后就走了。
曾宇醒来,知道他走了也没说啥。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曾宇安静地在家里呆着,每天出去晃悠一圈,午饭前回来。
这天晚饭后,曾宇对父母道:“我明天一早就走。”
尽管心里不舍,曾占豪还是带着笑容道:“事业为重,有时间多打几个电话回来就行。”
付玉没有说话,转身去了厨房抹眼泪。
第二天,付玉早早地起来,买了曾宇喜欢吃的锅贴,煮了一锅稀饭,还炒了腌韭菜当配菜。曾宇默默地吃完早饭,拿了行李包准备离开。
付玉送到楼下就被曾宇拦住了:“天这么热,妈您就别送了。”
“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千万别亏待了自己。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啊。”付玉说道。
曾宇点点头。他转身的瞬间,看见了母亲眼角的泪花。
母亲的目光就在身后,曾宇不敢回头。
人世间最无私的爱,莫过于母爱。这种爱和付出,不求任何回报,只求子女一切安好。
曾宇过安检进站的时候,江楠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只不过两人的起点是对方的终点。两人都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就这样错过了。只不过曾宇的心情略显压抑,江楠则是斗志满满。
两个小时后,江楠拖着行李箱走出高铁站,上了一辆出租车。
站在小区门口的时候,江楠还在得意地想:曾宇,你跑不掉的。江楠昨天才知道曾宇回老家了,消息来源是叶惜颜。获悉了这个消息,江楠才想起来,自己其实是有王牌的。曾宇的父母,就是自己手里的王牌。只不过这两张牌不能轻易打出去,不然就曾宇那个性格,他真有可能做出极端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江楠很清楚,只要曾宇在家,她去了就能拥有一个把事情说清楚的机会。但是江楠更清楚,如果只是简单地把过去几年里发生的事情说清楚,未必能获得曾宇的谅解。曾宇一定会反问一句:两个相爱的人,有什么不能一起面对的呢?
曾宇走出车站,看见了王铮和阿南,两人一起迎了上来,王铮给了曾宇一个拥抱,表明了他的态度:无论如何,我都站在你这一边。
阿南则是默默地接过了曾宇的背包。三人没有多余的寒暄,一起走向了停车场。上车的时候阿南才笑着道:“曾宇,王铮要入股酒吧。”
曾宇很干脆地回答:“不理他,你就当他是空气好了。”
驾驶座上的王铮有点无奈:“不带你们这样的,我就是想找个不错的投资项目而已。”
曾宇笑了:“作为老板之一,我很欢迎你去光顾我们的酒吧。但是不接受你又要赚房租,又要分酒吧的利润。”王铮也笑了:“你这是逼我去投资影视公司啊。”
曾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的!去吧,我相信你的眼光,一定能挣钱的。”
王铮发动车子,悻悻地道:“我一定会赚到钱的,你们等着看吧。”
在王铮专注地开车时,阿南拿出了一个平板电脑递给曾宇:“这是酒吧的效果图,你看看。”
曾宇只是简单地扫了一眼:“按你的想法来就好了。对了,房租……他没有‘宰’你吧?”
阿南笑道:“王铮的意思是用房子入股,只要酒吧不倒闭,他就不收房租,你真的不考虑一下这个条件?说真的,我挺心动的。他那个房子地段不错,闹中取静。你也知道,我的酒吧的风格肯定是偏安静的。就是三五好友,坐在一起,喝几杯酒,抽雪茄聊天之类的,这也算是一个特色吧。”
曾宇看了一眼王铮道:“这样啊,那就带他玩吧。百分之五的股份,行不行?”
王铮在前面笑嘻嘻地回头:“成交。”
曾宇这才道:“从我的股份里扣吧。”
阿南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王铮得意地笑了,回头道:“曾宇,我刚才不是在开玩笑,我还真打算投资影视公司。我有个朋友,开了一家文化公司,在倒腾一些影视版权。你有没有兴趣?”
曾宇摇了摇头:“我暂时不考虑这个,你想做就去做吧。”
另一边,江楠走在狭窄老旧的楼道里,小心地躲避着楼道里的杂物。
走到曾家门口后,她拿出纸巾擦了擦汗水,抬手轻轻地敲门,听到里面有脚步声,江楠松了一口气。
从曾宇邻居的口中,江楠了解到过去几年里曾宇的一些日常。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这个邻居只见过一个女人进入过曾宇的房子,那个女人是萧潇,带着未婚夫来送结婚请帖的。
回国之前,江楠也想过曾宇就算没有另寻佳偶,也会跟一些女人产生交集。但当江楠知道曾宇是怎么生活的时候,她心疼了。既然曾宇不原谅自己,那她就倒追好了,一直追到他原谅自己为止。江楠很清楚,如果自己错过了曾宇,就再也找不到一个愿意苦苦等她好几年的男人了。更不要说,曾宇在这些年里,已经成了一个成功的商人。这么优秀的男人,面对的诱惑肯定少不了,但是他都抵挡住了。
江楠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面前的门已经开了。
看见江楠的笑脸,付玉一脸惊喜:“哎呀,小江,怎么是你啊?你怎么找来的?快点进屋。这天多热啊,看你一头的汗。”付玉说着一拍大腿,“哎呀,我光顾着高兴了,还没开空调。”
客厅里的立式空调对于老人来说,绝大多数时候就是一个摆设,只有家里来了客人,或者孩子回来的时候,老人才舍得打开。付玉忙不迭地找遥控器,开了空调又去关窗户,忙完这些才想起来,江楠还站在门口呢。
“你看我,老糊涂了,都不知道先让你进来。”付玉自嘲了一句。
江楠笑了笑,进门,把行李放在了门边:“阿姨,您别太客气,我来了就把这当自己家了。”
“对对,是自己的家。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一个刚走没多久,一个又到家里来了。”
付玉这句话,让江楠的心咯噔了一下:这家伙回去了?唉,早知道先给他打个电话了。
“阿姨,这不怪曾宇,都怪我,是我想给他一个惊喜,这才错过了。”江楠保持着笑容,打开了行李箱,“阿姨,我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这是我在机场免税店买的一些化妆品,都是适合您这个年龄用的。”
付玉心里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一番客气后,她拉着江楠的手坐下了:“小江啊,好些年没见你了,曾宇说你在国外读书,放假也不方便回来,还要打工。阿姨不糊涂,知道他没说实话,你告诉阿姨,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如果曾宇欺负你,阿姨帮你说他。”
付玉脸上的担忧江楠看得清清楚楚,她在心里默默地道了歉,但说出来的是另外一番话:“阿姨,我和曾宇之间确实闹了一些小矛盾,主要还是我太自私了。出国这么久,没有考虑曾宇的感受。我这次回来呢,就是想弥补自己的过错。您不要去说曾宇了,免得他心里有疙瘩,等我找到他,我会跟他好好解释的。”
付玉听了这话,欢喜不已:“小江啊,阿姨能理解你。年轻的时候,谁没点追求呢?这件事不存在谁对谁错,你们好好聊一下,把疙瘩解开了就好。”
付玉和江楠聊得很热络,不知不觉快到午饭时间了。曾占豪回来了,看见江楠也很惊喜,笑着道:“今天我下厨,小江陪你阿姨好好聊天。”
江楠赶紧站起来要帮忙,被付玉拉着坐了回去:“小江,别管了,你曾叔叔的手艺不错,平时他懒得下厨,逢年过节才肯露一手。”
江楠笑道:“好啊,这些年在国外,整天面包牛奶的,都吃腻了,今天好好尝一尝曾叔叔的手艺。”
付玉听了笑而不语,心道:这孩子真是懂事,怎么就跟曾宇闹别扭了呢?
曾宇、阿南和王铮看完房子,签了合约,合作的酒吧就算正式定下来了。阿南很不客气地撵人:“你们都走吧,我要开始忙了。”
曾宇夺过王铮的车钥匙,丢给阿南:“拿去开吧,油费自理。”
阿南也不客气,冲曾宇笑了笑:“谢了。”曾宇摆摆手,拉着王铮一道出来了。
“喂,就这么当甩手掌柜,不太好吧?我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帮忙打个下手。”王铮忍不住来了一句。
曾宇笑着摇了摇头:“你能帮什么?阿南做事很有想法,你帮忙就是添乱。”
“罢了。正好你在这,陪我去见一个朋友,帮我掌掌眼。”王铮说着掏出手机叫车。
曾宇奇怪地道:“那是你的朋友,我哪好说什么?”
王铮道:“我看人哪有你看得准啊,你就说去不去吧。”
曾宇笑道:“不去,我对这些没兴趣,而且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撒谎。”
王铮怒道:“还能不能聊天了?”
曾宇笑道:“你看,恼羞成怒了吧?我要是跟你去了,一定会很凑巧地遇见别的女人,还是长得挺漂亮的女人。你也不想一想,在江楠离开的这些日子里,这一招你都用烂了。每次都是找个借口,拉我出去应酬,然后就会有一个女人主动来搭讪。”
王铮叹了一口气:“你总不能一直过这种和尚一样的日子吧?再说了,现在有些和尚,活得比你潇洒多了。”
曾宇摇了摇头:“别人怎么过我不管,但我做人有自己的底线。”
王铮有点急了:“江楠确实很好,但你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曾宇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在我忘记江楠之前,我不会向别人交出自己的真心。”
王铮道:“谁要你的真心了?没准人家美女只要你的钞票呢。”
这时候车来了,曾宇笑道:“不要把你的那一套强加给我,上车吧,我陪你走一趟就是了。”
王铮这才开心起来:“这才对嘛,我告诉你,你看上了谁就直说,其他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曾宇笑容苦涩地转移话题:“中午你请客啊,我最近很穷。”
王铮觉得奇怪:“不可能啊,你那公司一年的盈利可不少,怎么就变穷了?”
曾宇道:“我给自己发了工资,金额是公司这几年利润总和的百分之十。我投资了阿南的酒吧,接下来还要出国转一圈,我得省着点花。等我从国外回来,我还打算做点别的,我总得留点本钱吧?”
王铮听到这话,扭头看着窗外。曾宇需要钱做点什么,只要向王铮开口就能轻松搞定,但是他几乎没有这么做过,除了某次江楠过生日。
曾宇无声地笑了笑,同样扭头看着窗外,这时候最好的回应就是沉默。
“对了,你快三十岁了吧?”王铮突然想起了什么。
曾宇依旧看着窗外,没有回头的意思:“你不说我都快忘记自己就要三十了,三十而立啊!我想一想啊,腊月二十二,我一般过阴历生日,你知道的。”
“你真的不打算给江楠一个解释的机会吗?”王铮突然发问。
曾宇缓缓地回头,眼神有点冷:“你觉得有那个必要吗?就算她当初有困难,难道那就是她这几年来毫无音讯的理由吗?她让我等,我就等了。可是她呢?爽约了!现在过了这么久她才回来,你让我怎么想?假设她有不可抗拒的因素,比如她家里反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们可以一起面对啊,为什么不能让我站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一起抗争呢?”
王铮被问傻了,呆呆地接了一句:“这么说来,你的重点不是她的解释?”曾宇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我没打算听她解释,原因并不重要。”
王铮挠挠头:“如果她身患绝症呢?不想让你陪着她一起痛苦呢?”
曾宇愣了,随即摇了摇头:“就算你的假设是真的,她也应该告诉我。既然两个人相爱,就应该共同面对。而不是就这么消失。”
王铮其实很想说:你现在钻进一个死胡同了。
但是这话王铮没有说,曾宇越是这样,越是只能靠自己走出来,别人帮不上忙的。王铮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多给他介绍几个妹子,就算不能成为恋人,让他多交几个异性朋友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