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陶心诚就没什么心情再在日料店待下去了,她也不管应英和陈升平同她强调的,她认识那个人,那人叫乐明申。
她知道附近有家商场,上星期才开业的,她想拉着应英陪她去逛逛。
可看看陈升平那个她敢怎么提议、他就敢怎么过后灭了她的架势,陶心诚识趣儿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陈升平这人吧,毛病挺多,长得还成,个头不矮,体重不轻,嘴贱心更黑,唯一的长处或许就是对应英一心一意。喜剧是他们是对夫妻,悲剧是在这个夫妻前要加个定语——“前任”。
陶心诚下了楼,后背还嗖嗖发凉,哎,估计应英是要恨死她了。
商场离日料店不算远,在隔着一条街往东一百米的地方,陶心诚穿着五公分的尖跟鞋走着去也没觉得累,记得有人评价她是逛街能手,不管穿多高的跟,只要是逛街,都不会喊累的。
这话谁说的她忘了,不过她觉得她挺对得起这个名字的。
商场在做促销,不是周末,可每个柜台前面还是挤了不少大妈。陶心诚走走停停,看上两件衣服,因为更衣室全满,等了一会儿,她索性不买了。
顶楼是影院,没处可去的陶心诚坐电梯去了那儿。刚才进商场前,陶心诚看见了应用的宣传海报,有新片上映,风格不是她反感的。
售票口有两个,前面各自排着几个人,陶心诚没排多久就排到了。她买了票,发现再有五分钟电影就开演了。
四号厅门前,工作人员正提醒着入场。陶心诚想了想,放弃了买爆米花的念头,直接进了场。
电影是部青春爱情片,女主角是个性格毛躁的大一新生,不小心惹了学校里的大姐大,在躲避对方报复时,遇到了男主角,男主角为了救她受了伤。
“这电影有够无聊的了。”
陶心诚眼睛发湿时,坐她旁边的一个男生说。男生是陪女朋友来看的,过程里一直只顾着吃。
黑暗里陶心诚挥了挥手,不意外听到旁边一声“啊!”
她弄撒了男生的饮料,男生哇哇的叫声引起其他观影人的不满,最后,陶心诚赔了一百块钱,出了影院。
电影是有点儿狗血,却是陶心诚真的亲身经历过的,那时候陶心诚头回住校,什么都新鲜,每天都和他们寝室的同学聊天到很晚。偏巧隔壁宿舍住了个矫情的女生,说宿舍隔音不好,每天晚上都要锤几次墙,后来陶心诚他们明明没在聊天,对方还是敲墙。日子久了,双方有了矛盾。
陶心诚脾气硬,和对方说了一次。两个人因为这事吵了一架。
本来,吵过也就算了,有天寝室里其他室友不在,回到寝室的陶心诚发现寝室里站着几个外校的女生,他们是来教训陶心诚的。
那次,陶心诚吃了点儿小亏,如果不是那个男生,陶心诚肯定是要吃更大的亏的。
那个男生叫赵洛阳,住的宿舍在陶心诚对面,那时候的宿舍楼设计不合理,两栋楼间距很窄,也正是因为窄,才让赵洛阳看到了被人“围殴”的陶心诚。
陶心诚永远记得赵洛阳当时的反应,他先大喊一声“住手”,接着直接下了楼。
赵洛阳是从阳台下来的,他们宿舍是二楼,那次,赵洛阳摔断了手骨。也因为赵洛阳受伤,那群女生怕事先跑了。
想起赵洛阳,陶心诚心里一阵甜蜜。
短信息是在她快走到电梯口时发在她手机上的。水滴似的提示音差点儿被商场的广播室盖过去,陶心诚耳朵尖听到了。
她把才买的爆米花桶夹在咯吱窝和手肘间,手拿着可乐杯子,嘴叼着吸管,一边喝可乐,一边用另一只手滑开了手机屏。
看完短信,陶心诚说了俩字:乖乖。
然后,她丢了可乐杯,爆米花也随着撒了一地。
离着很近的商场工作人员看到一个女疯子拿着手机,正手舞足蹈,考虑着要不要过去制止。
有人说,爱是世上最个性化的毒药,解药在一人手里,他却可能不自知。
又看了遍短信,陶心诚觉得或许她终于等来了她的解药。
几年前的赵洛阳退回了陶心诚偷偷塞进他衣橱的巧克力,说:“等我完成学业的,现在我给不了你保证。”
几年后,回国的赵洛阳发了短信给她,告诉她,他回来了,有空见个面。他还开玩笑地问陶心诚:“小师妹,你身价都已经涨到500一小时了,厉害啊。”
陶心诚那个被盗qq号的好友是赵洛阳,只是那个qq赵洛阳很少登陆,渐渐被陶心诚忘了。
当晚,陶心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乐明申和那个老头儿的事早被她丢去了脑后,最后,忍不住兴奋的她拿出手机,打给了应英。
“陶心诚你个大混蛋,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应英中气十足。
陶心诚揉揉耳朵,把手机移去一个适宜的距离,语气轻快、一字一字的说:“赵、洛、阳、回、来、了。”
电话那端的吼声戛然而止,没几秒,应英暴跳的声音瞬间排山倒海地传来:“陶心诚别告诉我你丫又脑抽了还惦记着那个王八蛋!”
应英对赵洛阳的讨厌属于迁怒,和陶心诚无关,所以她压根儿就不在乎。她翘着下巴,翻个白眼看她家天花板上的吊灯:“他才不是王八蛋呢。”
她想去找他。
她真去找他了。
第二天,陶心诚向医院请了假。
赵洛阳和陶心诚家都在宁州,赵洛阳高陶心诚两届,先考去了美国读书,等陶心诚到了美国,赵洛阳原来一板一眼的中式英语已经成了地道的美国腔了。
和那时一样,这次再见面,陶心诚又是两年没见赵洛阳。
赵家人给陶心诚开的门,进门时,陶心诚对着窗玻璃整了半天衣服这才进去。她有点儿忐忑,太久没见面了,她在想赵洛阳样子变了吗?还有她自己呢?
“心诚?”
陶心诚还没调整好情绪就听见有人叫她,她抬头看见证微笑看着她的赵洛阳。赵洛阳的头发短了,人好像胖了点儿。
“你胖了。”陶心诚扯扯裙角,没话找话说了一句。
赵洛阳没在意地点点头,“是胖了。”
“我们也说他胖了,舒虞的手艺该是有多好,把我们向来对美食没大兴趣的赵律师都喂胖了?”一个人说着话从里面来了客厅,陶心诚依稀记得这人是赵洛阳的大哥。
她糊涂了。
“洛阳,那个舒虞是你家亲戚吗?我怎么不记得你有亲戚姓舒。”
赵洛阳不说话了。
“什么亲戚啊,舒虞是洛阳的女朋友,人长得可比你漂亮多了,陶丫头,不信我叫她出来让你见见?舒虞……陶丫头你怎么了?哎?陶丫头,你拉洛阳去哪儿啊,我们一会儿要吃饭了!”
陶心诚拉着赵洛阳跑了很久,等她跑不动了停下来,发现还没到赵家住的小区门口。
风刺得她喉咙疼,她转过身,哑着嗓子问赵洛阳:“那个舒虞是你女朋友?真是你女朋友?真的?赵洛阳?”
“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你就说是或不是。那个叫舒虞的不是你女朋友,对不对,赵洛阳?”
“……”
“你他妈的说话啊!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以前你说我年轻冲动,我现在长大了,我还喜欢你,我不是冲动。”
“对不起,心诚。”
“你说要我等你毕业的……”
“心诚,我不能骗你。”
陶心诚愣愣地看了赵洛阳几秒,“赵洛阳,你就是骗子,大骗子!”
她跑走了,这次是她没拉着赵洛阳。
天莫名结了乌云,很快下起了雨,跑累了的陶心诚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借着雨势哭得稀里哗啦。什么约定啊,誓言啊,都是狗屁,当年她回国时,赵洛阳明明是答应她等他回国会考虑和她交往看看的。
这下可真是看看了,看他和别的女人谈恋爱。
陶心诚觉得特委屈,她开始是手臂抱着腿,脸搁在臂弯里哭,后来是仰着脸哭,再后来是边抹着脸边哭。
“真佩服死你了,哭都哭得出这么多造型来,还各个都难看的无与伦比。”陶心诚看着头顶多出来的这把伞,顺着伞把看到了举着伞的乐明申。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陶心诚哭得岔气,忘了乐明申说她难看这事儿了。
乐明申叹口气,从口袋里拿了包还没淋湿的纸巾,递到陶心诚面前,“擦擦脸,我带你回家换身干衣服,你肺子不好,一感冒就发烧,发烧之后就转肺炎,咳咳咳嗽起来那叫一没完,很扰民。”
陶心诚停止了哭,她看着乐明申,“你怎么知道我爱得肺炎?”
陶心诚是爱得肺炎,每次感冒必肺炎,每次都要折腾一个月才好。
乐明申苦笑一下,“你感冒之后就得肺炎;吃饭使筷子用右手,写字却用左手,你说你要把左右脑发育均衡点儿;你喝牛奶不爱喝纯的,必须是XX牌的草莓口味;你不爱摇滚,却喜欢枪炮与玫瑰,你说他们的名字炫的要命;大学时,你最爱听心理测量课,因为教那课的老师长得帅;你最不爱上变态心理学,你说教那课的老师长得变态。陶心诚,不管你记不记得起,我叫乐明申,认识你十八年了。”
拿着面纸,陶心诚忘了擦脸,在乐明申说这些话时,她脑子里恍惚真有了某些片段,可那些片段一闪而过,拼凑不起来什么东西。
“擦脸也溜号,你被那人下药了?”乐明申赌气的在陶心诚脑门儿上按了一下。陶心诚眨眨眼,“你要再说点儿我才好确定,因为这些也可能是应英和你说的。”
乐明申很想伸手戳瞎陶心诚的眼睛,能别那么无辜的看人吗?
这想法在前几次陶心诚忘记他时,他也有过,可每次他最多也就是想想,他舍不得,他叹气。
“那我说说你给学校那群老师起的外号吧,教Neurobiology的Turner先生,你叫他两条腿的蛤蟆,因为他个子矮,走路总是一跳一跳的,有次你用中文叫他的外号,被他听到了,你不知道他那阵在学中文,他听得懂,结果他罚你写三份报告给他。”
“我记得他,可我怎么不记得我写了什么报告了?”
“我,帮,你,写,的。”想起那段帮陶心诚写各种报告的日子,乐明申就想写个纸条贴陶心诚脑门上,纸条上就写:快乐但太痛了。
雨越来越大,怕陶心诚被淋湿,乐明申几乎把整个伞都举在了陶心诚头顶。背上黏黏的,可乐明申却觉得快乐,因为陶心诚好像开始对过去有印象了。
“等下,我想想,我好像记得是有一个和我很好的哥们儿,我还帮他介绍过女朋友,是你吗?” 乐明申真想说不是,可惜真是。
说起这事儿,乐明申就想什么也不说把这页翻过去。
那时候,乐明申喜欢陶心诚,陶心诚喜欢赵洛阳,她把乐明申当哥们儿,有天,不知道怎么的,陶心诚突发奇想,要给乐明申找个女朋友。
陶心诚的办法用时下一个流行的词汇说就是逗比,她要乐明申朝一个女生迎面走去,等两人快走到一块时,乐明申突然倒地,然后说:“咦,你的男朋友掉了。”
这种话乐明申是不可能说的,但陶心诚在不远处监督他,他又只好“照做”,“照做”的办法就是他光负责倒地,至于台词,爱谁说谁说去。
也许就是命中注定,乐明申这种偷工减料的执行办法,当时还真让他多了个“女朋友”。
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微妙的很,你喜欢的女生给你介绍了个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