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心诚觉得洞幺这个人不错,长得说不上有多好,个头不算高,比较挺拔,对乐明舒的照顾和关切却在举手投足间可见一斑。
离陶心诚的位置几米远,洞幺正和乐明舒一起向宾客敬酒。乐明舒似乎很累,陶心诚注意到她不时弯下没一会儿又重新挺起来的腰,洞幺很快也注意到了这点,分出一只手一路揽着乐明舒。
“也难为他了,那衣服的材质摸着可扎手。”陶心诚说。
“是呗,真挺难为他的。”乐明申答,“我都怀疑他是不是长足了八只手才应付得了乐明舒的种种状况。”
陶心诚看眼洞幺,又看眼身旁的乐明申,“你这是在吃醋吗?”
乐明申撇嘴,才没有。
陶心诚觉得乐明申真是很口是心非,她笑着端起杯子,喝的时候又不笑了,她想起了此刻安静躺在医院里的陶景滦,她记得以往她和男生走的稍微近点,老头儿都会黑脸的,更不要说跟她一起回家的男同学了。
所以那个时候的乐明申真没少挨老头的脸色,赵洛阳也是。
她朝赵洛阳看去。
赵洛阳和舒虞坐的离他们不算远,就是中间隔着对带孩子的夫妻,孩子哭闹的厉害,陶心诚只能看到正和赵洛阳低声交谈的舒虞,想听到他们说什么却是不可能的。
她收回眼,发现乐明申正看着她。
“干嘛?我脸上有脏东西?”
乐明申摇头。
陶心诚沉默了片刻,“有些人我是没忘……”
她看到乐明申脸色变了,她俏皮的笑笑,“不过迟早会忘啊,至少我已经决定忘记了。”
陶心诚钩钩乐明申的手心,“来,给大爷我表演个破涕为笑看看。”
“你个反了天的小丫头。”乐明申抓住了陶心诚的手,他想着,这下,他总不会再弄丢她了吧。
订婚宴结束时,已是深夜。天上,星空璀璨,地上,舒虞盯着地上被路灯拉的老长的影子,等着赵洛阳开车过来接她。
很快,赵洛阳的车稳稳停在她身边,赵洛阳下车,很绅士的帮她开了车门。就在赵洛阳抽身准备走时,舒虞突然拉住了他的手,“洛阳,我们也会结婚,然后一直幸福生活下去的,是吗?”
“我会一直在你身旁的。”赵洛阳拍拍舒虞的手背,抽手去了驾驶位。
他说会一直在她身边,他没说他们会幸福生活。他是不幸福吗?舒虞咬着嘴唇,上车。
车子开到一个十字路口,赵洛阳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号码,接听,整个电话除了偶尔“嗯”一声外,舒虞再没听见他说其他。
赵洛阳挂了电话,舒虞问是谁打来的。
“他们。”赵洛阳答,“明天你在家,我会过去,他们需要我帮忙处理点文件。”
舒虞突然很不忍心,她咬着嘴唇,没来得及说什么,赵洛阳就先开了口:“没事,我会处理好一切的,我也会让你幸福的。”
嗯。舒虞重重点头。
第二天,赵洛阳起了个大早,他先是洗了个澡,又在衣柜里选了套灰色套装换上,一切准备停当后,他站在门前鞋柜旁,拿起了上面的文件看了一眼,那是两天前他收到的两份文件,其中一份来自美国。至于上面的内容,他了然于心。
放下文件,他穿上鞋子出门。
或许从今天起,他的人生就此改变。
他又去了那天那栋有黑色漆门的老房子,门里有人等着给他开门。
他换了鞋子,进了房间,那天的男人依旧坐在客厅里,只是这次男人手里没拿着烟。
“赵医生,哦不,该叫你赵律师,我们开始吧。”男人扬扬手,有人随后拿来两个文件夹,里面夹着不算薄的文件。
赵洛阳却没动,他深吸一口气,“真打算我这么做了吗?”
“什么?我们费了这么大劲儿,当然要做!”男人有些恼火,手重重敲着沙发扶手,沙发随着男人的动作发出咚咚闷响声。
“可这么做就真的违法了。”赵洛阳说。
男人真的火了,“赵洛阳,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让我做些违法的事情没关系,不过舒虞因为我这样一个窝囊男人,也把自己栽进来,真的值吗?”窗外,日光呈现出灰白色,透过窗照进房间,陷在阳光里的赵洛阳五官不清。
其实从他第一次来到这栋房子,他已经觉察出不对了。他记得于柏书家里有套空置的老房子大约就在这个位置。
他找人查了查,印证了当初的猜想,房子是于家的。和于柏书要好的舒虞在这栋房子里出事,赵洛阳不能不多想。
那之后,他联系了还留在美国的同学,至于他要对方帮忙调查的那件事的结果,就在家里鞋柜上的文件夹里。
当年的医疗事故责任的确不在他,那个病人有项过敏指标不正常,而记载了那项不正常指标记录的档案被人为丢失了。
这件事的真相在最近得到了澄清,所以当年顶替他入狱的人才得以提前释放。
可有人故意和他隐瞒了真相,还试图真的让他背上某种罪责。
“舒虞,为我这种胆小怕死的人,做这么多,值得吗?”赵洛阳看着推门进来的舒虞说。
“为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值得。”随着舒虞的到来,沙发上的男人以及他的那些个手下的鱼贯而出,舒虞眼角流下了泪水。就在刚刚,她去了赵洛阳的住处,她开始还满心欢喜憧憬着她和赵洛阳的未来,随后所有憧憬和希望都被鞋架上的文件打的粉碎。
她捂着脸,“洛阳,其实我早就万劫不复了。”那份丢失的档案是她拿走的。
赵洛阳觉得舒虞是个特别傻的姑娘,也是因为她对自己的这份感情,赵洛阳想着或许就这样吧。
两个同样千疮百孔的人在一起,不失为另一种绝配。
他抱住了舒虞,紧紧的抱住。
舒虞哭的更厉害了,她说:“赵洛阳,从认识你到现在,这是你给过我的最踏实的一个拥抱。”
人果然是要活在真实的世界里,偷来的幸福终究是假的。
舒虞说:“赵洛阳,我们分手吧,去找她吧。”
去找谁?陶心诚吗?赵洛阳的心突突跳了两下,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久没这么跳过。是自由的感觉。
可他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觉得对不起我?”舒虞苦笑一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不快乐,那你觉得我快乐吗?每秒都在忐忑你会离开,或者是知道真相,发现我是这样一个心急险恶的女人。赵洛阳,我不单单是放了你,也是放我自己自由。”
雾霾像在天上罩了层厚重的棉被,可天底下的两人心情却前所未有的轻松。
赵洛阳问了舒虞将来的打算,舒虞说或许还是出国吧。
舒虞问赵洛阳的打算,赵洛阳笑笑,什么也没说。
其实他不说,她也猜得到。
处理好和舒虞的事情,赵洛阳急火火的去了陶家,陶家的人说陶心诚去了市里,具体在哪里说不上来。
离开陶家,赵洛阳一路快车去了市区,陶家人说陶心诚约了个朋友见面。赵洛阳想这个朋友十有八九是乐明申,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没结婚,这就不晚。
陶心诚的确约了乐明申见面,她记得今天是乐明申的生日,在男装店选了条领带,她让店员帮忙打成礼盒,打算一会儿送给乐明申。
窗外天气不好,室内却因为壁画喷泉以及厅堂的各种摆件让人心情愉悦。
很快,店员打好礼包,递还给陶心诚。接过袋子,她看眼时间,觉得还早,就进了商场。
女装部,她拿起一件衣服对着镜子比了比,随手放下。店员小姐不死心的极力游说着,她都不为所动。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人叫她的名字。
“陶心诚。”
她回头,身体被一股冲力猛地向后撞了一下。
“赵、赵洛阳,你怎么了?”
“陶心诚,我想告诉你一句话,这句话迟了许多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真的迟了,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
“那舒虞呢?”
赵洛阳眼神暗了暗,“其实一直没有舒虞。”
他拉着陶心诚到一边,说当年,说他和舒虞。
“对不起,我没出息,我知道我是个窝囊的人,不过我真的不想错过你,即便有乐明申在。”
“乐明申?他是谁?”
赵洛阳抬头看着陶心诚,他是该庆幸陶心诚在这个时候忘了乐明申吗?
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乐明申笑容僵在脸上,他提着蛋糕,本来打算和二呆好好庆祝一下的。可这份“生日礼物”他能拒收吗?
有人说,世界上最美的誓言就是把爱的人铭记于心,让这爱至死不渝。
可对有的人来说,铭记是件痛苦的事,原谅爱情她原来是个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