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有春风拂面,玫瑰盛开;有温存依偎,交颈细语;有绵绵快乐,也有无尽悲伤。他很想看清楚身边的人究竟是谁,那张脸却似近还远,总是看不分明。
十一天后。
指挥官肖郊率领阿尔帝国的舰队攻破奥丁联邦的第一重太空防卫网,进入奥丁星域。
十个月后。
指挥官肖郊率领阿尔帝国的舰队,步步为营、节节突破,接近小双子星。
虽然目前的战争局势对阿尔帝国有利,但所有人都知道小双子星是奥丁联邦的军事要塞。
如果能攻破小双子星,阿尔帝国就能以小双子星为据点,建立军事基地,实际占领奥丁星域。
到那时,阿尔帝国攻占阿丽卡塔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事关奥丁联邦的生死,奥丁联邦的军队一定会不惜生命、奋起反抗。
大战前夕。
小角躺在床上,想要休息,却迟迟未能入睡。
他现在不仅是林榭号的舰长,还是本次战役的指挥官,住在林榭号最好的舱房内。
卧室虽然依旧不宽敞,床却大了一点,可以容纳两个人。床对面是一个观景窗,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外面的璀璨星空。
他翻了个身。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和洛兰在逼仄的床上拥抱亲吻的画面。
他又翻了个身。
画面挥之不去,点点滴滴的亲昵细节都一一浮现出来。
小角猛地坐起来。
他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保鲜柜前,打开柜门,随手拿起一瓶饮料,拧开瓶盖。
刚入口就觉得不对,他急忙吐掉,举起瓶子细看。
香槟黄的瓶子上面没有标注,只画着一个博物馆里才能见到的玉石枕头,瓶底盖着一枚古色古香的印章,里面写着“一枕黄粱”。
小角想起什么,打开智脑屏幕,查看饮料酒水单。
3A级体能的特供饮料是朝颜夕颜,酒是一枕黄粱。
4A级体能的特供饮料是夕颜朝颜,酒是南柯一梦。
小角打开保鲜柜,拿起另一瓶酒。
青色的瓶身上画着一棵郁郁葱葱的槐树,瓶底有一枚古色古香的印章,里面写着“南柯一梦”。
一枕黄粱、南柯一梦。
小角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不是枕头就是梦,大概寓意着能让人心情放松,精神麻痹,做个好梦。
保鲜柜里还有两打蓝色的罐装饮料,一个上面印着一轮红日,写着朝颜夕颜,一个上面印着一弯月牙,写着夕颜朝颜。
虽然这些功能性饮料和酒在战舰上一直有提供,但3A级体能和4A级体能都太扎眼,小角不想引人注意,并没有领取购买过,喝的一直是A级体能的饮料和酒。
他询问智脑:“保鲜柜里的饮料和酒是哪里来的?”
智脑回复:“根据记录,女皇陛下的办公室送来的,是女皇陛下的私人礼物,礼物各不相同,但每位舰长都有。”
小角盯着保鲜柜里放得整整齐齐的饮料和酒。
如果是女皇的私人礼物,军舰上就不会有记录。看来洛兰已经注意到他没有喝过新的饮料和酒,借着给所有舰长送慰问礼盒,给他送了一箱可以随意取用的饮料和酒。
他一口气喝完一瓶一枕黄粱,又拿起一瓶南柯一梦,坐在床边,一边慢慢地啜着酒,一边眺望着窗外的星空。
因为战舰停泊在交战区,时不时就会有炮弹的碎片带着火焰从窗前坠落,像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一瓶南柯一梦喝完,小角平躺在床上,沉入了梦乡。
梦里有春风拂面,玫瑰盛开;有温存依偎,交颈细语;有绵绵快乐,也有无尽悲伤。他很想看清楚身边的人究竟是谁,那张脸却似近还远,总是看不分明。
奥米尼斯星。
长安宫。
洛兰站在众眇门上,眺望着远处,眉头紧蹙,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玄之又玄,众眇之门。
叶玠曾经站在这里眺望过无数次风景,是不是也像她今日一样思考着异种和人类的未来?
叶玠曾经是基因最纯粹的人类,后来却携带异种基因,站在帝国顶端。他的观点是持之以恒,还是悄然改变?
“我是……异种。”
叶玠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洛兰禁不住闭上眼睛,细细追寻着他的声音。
这本应该是一句充满痛苦和怨恨的话,但是,洛兰感受到的只有释然。
“我就是我!”
洛兰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在刚开始时,叶玠肯定为基因的改变痛苦过,甚至自我厌弃地质问过自己“我究竟是谁”,但在几十年的岁月中,叶玠坦然地接受了自己身体内的异种基因。
他就是他,英仙叶玠!
突然,个人终端响起消息提示音。
洛兰睁开眼睛查看,是智脑自动发送的货品统计信息——
黄粱:-1,南柯:-1。
洛兰禁不住笑摇摇头:真笨!居然现在才发现!
不过,小角为什么突然需要喝酒求醉了?
如果不是身体太疲惫,就是大脑太紧张,看来他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镇静。
洛兰盯着智脑自动发送的信息看了一会儿,做了决定。
她给艾米儿发信息:“关于医院和研究院的名字,就用‘英仙叶玠’的名字命名。另外,我已经有合适的人选担任基因医院的院长和基因研究院的院长。”
艾米儿发来一连串惊喜的表情,最后还发了一条甜腻腻的语音信息:“英明神武的女皇陛下,我最爱你了!”
洛兰没理会她。
她走到望远镜旁,点点控制面板,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看。
绿树掩映中,她和叶玠曾经的家安静地矗立着,露台上的朝颜花开得如火如荼,像是一幅色彩浓烈的水彩画。
把镜头顺时针转动,再往远处看,是林坚的家。
邵茄公主和林坚的母亲正在花园里喝下午茶,不知道邵茄公主说了什么,林坚的母亲笑得整个人往后仰,双手夸张地挥舞着。
洛兰立即按了下控制面板,把这一幕拍下来,发给林坚。希望他在焦头烂额地应付完左丘白后能会心一笑。
一会儿后。
林坚回复:“谢谢。”
“不要只口头感谢,我需要实际的报答行动。”
“我已经在为陛下鞠躬尽瘁了。”
“看来左丘白不好应付。”
“肖郊在奥丁星域的战役非常顺利,八个多月就把战线推进到小双子星的外太空,左丘白现在像是疯了一样,想尽快把我干掉后撤回奥丁星域。”
“我能为你做什么?”
“您已经为我做了很多。别担心,我不会让左丘白离开。”
洛兰想了想,说:“我让小角加快进攻速度。”时间越久,左丘白会越疯狂,她担心林坚扛不住。
“尊敬的陛下,肖郊已经很快了!那是星际第一军事强国奥丁联邦,不是块任人切割的豆腐!小双子星的战役很不好打,您别给他增加压力!”
洛兰想到小角喝的黄粱和南柯,没有再吭声。
林坚知道她不懂军事,详细地解释:“这两百多年来,小双子星先是由辰垣管辖,后来由殷南昭管辖,再后来由辰砂管辖,这三个男人哪一个单拎出来都是最优秀的军事家。小双子星上的防卫是他们亲手设计督造的,士兵是他们亲手训练的,就算他们已经不在了,但防卫依旧在,军队依旧在,这场仗是大硬仗!”
林坚一时糊涂,叽里呱啦说完,才意识到洛兰也许对辰垣不熟,可应该对殷南昭有所了解,和辰砂更是做了十年假夫妻,不可能对小双子星一无所知。
他讪讪地说:“那个……我还有工作要处理,陛下有时间的话就看看小双子星的战役吧!”
洛兰的目光投向远处,眺望着天际尽头。
无垠太空、繁星闪耀。
浩浩荡荡的阿尔帝国舰队斗志昂扬、严阵以待,已经做好进攻准备。只等着指挥官一声令下,就千军齐发。
林榭号战舰。
指挥官肖郊站在360度全息作战星图中央,目光审视了一圈,最后锁定小双子星。
当那颗黄色的星辰落入心湖,他的眼睛中似有涟漪荡起,却转瞬就恢复平静,毫不迟疑地下令:“进攻!”
所有战舰火力全开,对小双子星发起猛攻。
阿尔帝国和奥丁联邦硬对硬地展开正面激战。
小双子星的防卫固若金汤,让阿尔帝国的军人们觉得前面横亘着一堵看不见的铜墙铁壁,一不小心就会撞得粉身碎骨。
但是,指挥官却总能料敌先机,似乎永远能看透奥丁联邦的防御变化,提前一步发出命令,永远压制着奥丁联邦。
阿尔帝国的军人越打越兴奋,越打越士气高涨。
在持续不断的猛烈进攻下,小双子星的防御墙渐渐被撕开了一条裂缝。
指挥官没有给奥丁联邦修补裂缝的机会,指挥战舰跟进。
在几艘战舰的火力掩护下,几千架战机穿过裂缝,进入小双子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双子星的地面防御导弹系统击毁。
小双子星的防御墙从一条裂缝变成了一个大洞。
三艘阿尔帝国的战舰接到指挥官的命令,立即发起突击,全速冲向大洞。
奥丁联邦意识到绝对不能让阿尔帝国的战舰通过,无数架战机在战舰的掩护下向阿尔帝国的战舰发动进攻,想要把大洞封堵住。
胜败在此一举。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小角却依旧是一张没有丝毫表情变化的面具脸,眼神平静到冷漠。
一个个命令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说出,阿尔帝国的所有军人却奇异地感受到了心安。
似乎那个站在星图中间的男人已经变成了传说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战神。他的意志就是战争的结果!他就是战争!
三艘阿尔帝国的战舰和奥丁联邦的数艘战舰正面对决。
无数的战机盘旋疾驰,彼此攻击。
众所周知,阿尔帝国的单兵作战能力远远不如奥丁联邦,奥丁联邦的战机在战场上经常会起到反败为胜的决定性作用。
这一次,依旧有无数人以为奥丁联邦的战机会力挽狂澜,遏制住阿尔帝国的进攻。
没有想到,这一次阿尔帝国的战机表现异常,居然将奥丁联邦在战机上的单兵作战优势完全压制住了。
战机是新式战机,机身更加纤细,速度更加快,作战方法也完全改变了。不是单兵作战,而是每两架战机为一组迎战,靠着训练有素、紧密配合的高超飞行技巧,以二敌一,成功击退了奥丁联邦的战机。
不仅奥丁联邦的将领震惊到难以置信,很多阿尔帝国的将领也震惊到难以置信,完全没有想到个人体能处于劣势的阿尔帝国竟然有一天会在战机作战中压着奥丁联邦打。
在战机的护卫下,三艘阿尔帝国的战舰势如破竹,突破大洞,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安全区,掩护着其他战舰跟随前进,将突围区一点点扩大。
一天一夜后,小双子星的防御墙被彻底打破,再不能形成紧密的火力网,阻挡住阿尔帝国的进犯。
指挥室内禁不住爆发出雷鸣般的激动欢呼声。
大家都崇拜地看着肖郊——从教官到指挥官,从训练特种战斗兵到指挥战役,他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
肖郊依旧平静到冷漠,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双子星,眼睛中隐隐流露出悲怆——
阿尔帝国的上百艘战舰和奥丁联邦的战舰在高空交战。
无数架阿尔帝国的战机进入对流层,一颗颗能量弹射出,小双子星上的一栋又一栋建筑物轰然倒塌。
漫天火光,硝烟弥漫。
几百年来,无数异种舍弃生命,历经几代人,奋斗了数百年的心血正在炮火的袭击下一点点化为灰烬。
奥丁联邦太空中的第一军事要塞已经被彻底击溃粉碎。
奥米尼斯星。
议政厅。
全息屏幕上,正在实时播放小双子星的战役。
——阿尔帝国和奥丁联邦的战舰在高空交战。
——阿尔帝国的战机进入小双子星的平流层,投下炮弹,实施无差别地面打击,把一栋栋建筑物炸毁。
——硝烟弥漫中,无数阿尔帝国的战机在空中盘旋飞过,像是猎鹰巡视自己的领地般翱翔在奥丁联邦的上空。
议政厅里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人们互相拥抱庆贺,甚至有不少老者喜极而泣,不敢相信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阿尔帝国的战机飞翔在奥丁联邦的领空。
洛兰坐在最前排,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
整个大厅里都是激动喜悦、大笑大叫的人,不停地爆发出一阵又一阵震耳欲聋的鼓掌声和欢呼声。
这场战争由她发动,她本应该是最高兴的一个人,可是她现在没有一丝喜悦,甚至觉得寒彻心扉地悲哀,就好像她不是面前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对阿尔帝国的人来说,那些建筑物代表着奥丁联邦的成就,它们的屹立象征着阿尔帝国几百年来的耻辱。
每倒塌一座,就如同一块耻辱被洗刷掉,他们忍不住欢呼庆贺,可是洛兰没有办法把它们简单地看成耻辱的象征。
那些建筑物,她曾经亲眼见过,亲身从它们旁边经过。
突然,屏幕上出现一栋两层高的楼房。
一架阿尔帝国的战机从楼房顶上掠过,安静矗立的楼房轰然爆炸,硝烟滚滚,腾空而起。
洛兰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一幅画面——
早上的阳光从落地玻璃窗射入会客厅,一室明亮。
封林和百里苍在吵架,两人唇枪舌剑,剑拔弩张,似乎马上就要打起来。
楚墨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无奈地抚额。
紫宴懒洋洋地歪靠在单人沙发里,笑眯眯地看热闹。
棕离一脸阴沉,不耐烦地皱眉头。
辰砂坐在角落里,似乎置身事外,可电光石火间,兔起鹘落,等众人看清楚时,他已经站在百里苍面前,光剑插在百里苍下体。
…………
洛兰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本来以为已经把过去摆脱了,却没想到屏幕上又出现了一栋造型别致的建筑物。
猝不及防间,她像是突然被人迎面重重打了一拳,整个人都蒙了。
屋子应该很久没有人住了,花园里的花无人打理,长得茂密繁盛,连路都被完全遮蔽住,只有一片花海,开得轰轰烈烈、如火如荼。
蓝色的小花,清幽雅致;红色的大花,浓艳热烈。
整个花海像是一半海水,一半火焰,交汇在一起,肆意张扬地翻涌燃烧着。
一架阿尔帝国的战机从上空掠过,投下炸弹,轰然一声,房子倒塌,烟尘弥漫中,所有的花被火光吞噬。
洛兰突然胃部痉挛,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在抽痛。
她像是一条濒死的鱼般张着嘴,胸膛一起一伏,急剧地喘息着,却依旧感觉到窒息般的疼痛弥漫全身。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在失态地大叫大笑,不知道谁激动地尖叫了一声“洛兰陛下”,所有人都忍不住跟着激动地欢呼起来。对女皇所有的反对,所有的质疑,所有的诘难,都在耀眼的胜利面前变成了心悦诚服的拥戴和敬仰,他们用掌声和欢呼声表达着对女皇的敬爱,感谢她为阿尔帝国带来的辉煌胜利。
“洛兰陛下!洛兰陛下……”
洛兰艰难地站起,脸上挂着一个僵硬的笑,像是逃跑一样跌跌撞撞地走出议政厅。
洛兰晕沉沉地回到官邸。
看到紫宴一个人坐在露台上,脚边倒着两个空酒瓶,手里还拿着一瓶酒。
阿尔帝国攻陷小双子星的新闻已经传开,洛兰知道他现在心情肯定很差,没有打招呼,径直朝楼上走去。
紫宴挑衅的声音突然响起:“尊贵的女皇陛下,你的奴隶已经为你打下了小双子星,你满意了吗?”
洛兰身体难受,没有理会紫宴。
紫宴突然情绪失控,站起来愤怒地大喝:“英仙洛兰,我问你满意了吗,回答我!”
洛兰不得不停住脚步,看向紫宴。
紫宴一把拽下脸上的面具,发泄般地扔到地上。
他脚步踉跄地走到大厅里,仰头看着楼梯上的洛兰,“你真是一个变态!居然让辰砂去攻打小双子星!让他亲手毁掉他曾经守护的一切,是不是让你很满意?”
洛兰的手下意识地用力按在胃部,防止自己因为疼痛失态。她冷冷地说:“不满意!”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因为阿尔帝国还没有打下阿丽卡塔星,把奥丁联邦从星际中抹除。”
紫宴猛地抬手,把手里的酒瓶狠狠砸向洛兰的脸。
洛兰眼睛眨都没眨,身子微侧就躲开了酒瓶。
砰一声,酒瓶砸到墙上,酒液和玻璃碴飞溅得到处都是。
洛兰淡定地看了眼自己衣服上溅到的红色酒液,平静地说:“所有费用从你的工资里扣除。”
她朝着楼上走去。
紫宴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为什么是这样一个人?难道人真的可以像智脑一样,把亲身经历过的记忆删除得一干二净?”
洛兰没理会他。
紫宴悲怒交加,声音嘶哑地吼着问:“英仙洛兰,你真的不记得千旭,不记得封林,不记得辰砂,不记得你在阿丽卡塔星生活了十多年吗?你真的把你和殷南昭的感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洛兰头都没有回,冷淡地说:“你喝醉了!最好回房睡觉,免得明天懊恼今天的失态。”
紫宴惨笑,“英仙洛兰,我只是少了一颗心,你却是压根儿没有心!一个令人恶心憎恶的怪物!”
洛兰一言不发,回到房间。
因为剧烈的胃痛,她觉得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好像浸在冰水里,整个人都在打冷战,似乎马上就要被冻得昏倒在地。
洛兰踉踉跄跄,挣扎着走进浴室,连衣服都没脱就站在莲蓬头下。
哗哗的热水倾泻而下,冲打在身上,却没有让她觉得暖和起来。
她打着寒战,一遍遍喃喃告诉自己:“我是英仙洛兰!我是英仙洛兰……”
她是英仙洛兰,不是骆寻!
所有关于小双子星的记忆都和她无关!
但是,她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依旧抖个不停,眼前都是火光中的红色和蓝色迷思花。
落英缤纷,有人含笑而立。
…………
洛兰用手紧紧地捂住眼睛,身体靠着浴室墙壁,无力地软倒在地上。
流水哗哗,千滴万滴水珠,犹如点点斑斓光阴,无情地掠过肉身,带着纠缠不清的过去和现在,汇出冥冥未来。
阿丽卡塔军事基地。
秘密实验室。
空旷安静。
大型实验仪器在忙碌地运转,发出嗡嗡的枯燥声音,越发凸显出实验室的寂静。
楚墨戴着实验眼镜,穿着白色的研究服,站在实验台前,盯着身周的虚拟屏幕。
上面正在播放小双子星上的战事——
猛烈的炮火中,小双子星失去了昼夜,整个星球都被刺眼的火光笼罩。
所有士兵明明知道小双子星已经沦陷,却没有一个人撤退逃跑。
他们视死如归,驾驶着战机冲向敌人,却在阿尔帝国双人战机的无情绞杀下,一架又一架坠毁。
奥丁联邦最优秀、最英勇的战士,曾经无数次捍卫了异种的家园,这一次却没有成功。
楚墨如同置身冰窖,全身冷飕飕。
这种双人战机的作战方式完全就是针对奥丁联邦的战机设计的。
阿尔帝国那个隐身于暗处的指挥官非常了解奥丁联邦的作战方式,非常熟悉奥丁联邦的战机,非常清楚小双子星的每一处军事据点。
他指挥着阿尔帝国的军队,像一个巨型绞肉机,所过之处血肉飞溅,毫不留情地把小双子星绞成碎末。
楚墨终于体会到了左丘白说的熟悉感,现在他也觉得熟悉了。
十几岁时,他和那个年龄比他小的哑巴少年在星网中对战时就是这种感觉。少年的进攻犹如光剑般犀利直接,几乎没有任何花招,对手可以清楚地看到少年的一招一式,可就是应对不了,只能被少年无情地碾压。
这样轻而易举地摧毁小双子星,林楼做不到,紫宴做不到,甚至左丘白也做不到,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辰砂,他还活着!
但是,这真的是他吗?
五十多年过去了,楚墨对他的记忆却依旧停留在过去——
那个男人刚毅耿直、黑白分明,只要他认定的事,就绝不会妥协,也绝不会让步。
正因为他是这样的性格,楚墨才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争取到他的支持,只能狠心除掉他。
在新闻里,看到他异变时,他的痛苦不亚于自断双臂。
左丘白虽然和他是血缘上的亲兄弟,但他知道左丘白和他的血缘关系时,早已经成年,只是理智上的接受,感情上并不亲近。
反倒是辰砂,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同桌吃饭、同床休息、一起学习、一起玩耍。两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彼此陪伴,亲如兄弟。
他是真心实意地把辰砂当弟弟,也很清楚辰砂视他为兄,把他当自己的亲人。如果辰砂不是拿他当兄长,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他根本不可能得手。
…………
楚墨不知道这五十多年辰砂是如何熬过来的,又如何从野兽变回了人,但是他知道自己就是促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辰砂本应该是一个誓死捍卫联邦的战士,现在却变成了摧毁联邦的凶手。
他是辰砂,又不再是辰砂!
这个指挥着阿尔帝国军队作战的男人学会了隐忍不发、学会了欺骗误导、学会了借刀杀人。
那个刚毅耿直、黑白分明的男人已经被他亲手杀死了!
当年,楚天清利用辰垣的信任,杀死了辰垣和安蓉;后来,楚墨利用辰砂的信任,使他异变成兽,除掉了他。
现在,辰砂死而复生,从坟墓里爬出来找他复仇了!
楚墨悲笑。
辰砂击毁了阿丽卡塔星的屏障小双子星,下一步就是进攻阿丽卡塔星,和他正面对决。
冥冥之中,一饮一啄,皆有前缘,可是他的因缘结果呢?
他舍弃了最爱的女人,舍弃了最亲的兄弟,并不是因为一己私欲,只是想为异种争取一条出路,命运却好像总是不肯帮他。
难道他错了吗?
不!不可能!
他已经反复研究论证过,奥丁联邦看似如日中天,实际却是一座牢笼。这座牢笼越强大,异种走向灭亡的速度就越快。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基因病,爆发频率越来越高的突发性异变,都在暗示异种的命运,奥丁联邦即使能打败所有人类星国,最终也会灭亡于自己的基因。
如果异种不想灭绝,就必须继续进化!
楚墨收敛心神、清除杂念,继续专注地做实验。
超A级的强大体能没有用于厮杀搏斗,而是用于了实验。
眼更明、手更快。
他在和时间赛跑,必须快!快!快!
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成功!
从屏幕里依旧不停地传来小双子星的炮火声。
在他的身周,一架架战机坠毁,一艘艘战舰炸毁,他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一场战争的输赢并不能决定异种的未来,决定异种未来的是异种自身的基因。
楚墨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的耳畔只有药剂发生反应时的神奇声音,他的眼里只有元素相遇时的分子变化,他的脑里全都是方程式。
各种元素排列、组合、变化。
各种方程式拆解、重组。
…………
一秒秒、一分分、一刻刻。
外面已经翻天覆地、惊涛骇浪,实验室里却一片寂静。
楚墨一直全神贯注地做着实验。
七天的空中激战。
阿尔帝国攻陷小双子星。
一个月的地面作战。
阿尔帝国占领小双子星。
在所有将军列席的会议上,奥丁星域战场的指挥官肖郊向元帅和女皇汇报战况。
虽然大家早已经知道战况,但当肖郊亲口说出时,所有人依旧十分激动。会议室里响起噼里啪啦的鼓掌声。
林坚向小角祝贺:“这场战役打得非常漂亮,不管是空中作战,还是地面作战,都是教科书级别的指挥。”
小角不卑不亢地说:“谢谢元帅的赞许。”
林楼将军询问:“不知道诸位对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有什么想法?”
洛兰毫不迟疑地说:“一鼓作气,立即进攻阿丽卡塔星。”
“左丘白肯定想尽快撤回奥丁联邦,支援阿丽卡塔,现在对我发起了总攻,我会尽力拖住他。”林坚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显然已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
大家都期待地看着肖郊。
明明他的军衔最低,在一堆将军里不值一提,根本没有他发言的机会,但奥丁星域的战役让所有人看到了他的实力。尤其这一次的小双子星战役,立下大功的双人战机不但证明了他敏锐的洞察力,还证明了他在训练士兵上的卓越能力。
所有将军都下意识地唯他马首是瞻,等待着他做决定。
肖郊言简意赅地说:“一场大战刚结束,军队很疲惫。我想休整一下后,再率军进攻阿丽卡塔星。”
所有人都点头,显然没有丝毫异议。
洛兰看向林坚。
林坚肃容,坚定地说:“无论如何,就算豁出性命,我也会拖住左丘白,绝不让他干扰奥丁星域的战争。”
在座的将军想到林榭将军,眼里闪过哀戚。
如果林坚再有个意外,他们都没有脸去见林榭将军的夫人,但是,对军人而言,一旦上了战场,就只有国没有家。
他们只是默默站起,对林坚敬军礼。
林坚的身子晃了晃,估计是母舰又被炮弹击中了。他对各位将军回礼,目光梭巡一圈,最后落在肖郊身上。
“必须攻下阿丽卡塔!”
不仅仅是因为阿尔帝国要打败奥丁联邦,还因为楚墨的基因实验室就在阿丽卡塔星上,为了人类还能有明天,他会不惜生命拖住左丘白,也请肖郊务必尽力。
肖郊敬礼,“是!”
“诸位,再会!”林坚的身影在消失前,又晃了晃。
连会议室里的人都听到了炮火声,可以想象那边的战争现在有多么激烈。
洛兰说:“散会!”
所有人的全息虚拟身影陆陆续续散去,最后只剩下小角和洛兰。
小角看着洛兰,洛兰也看着小角,似乎都有话说,却又都没有开口。
洛兰看到小角的样子,忍不住故意沉默不语,想看看小角怎么办。
要么开口说话,要么关闭视频,只能二选一吧!
没想到小角竟然既不开口说话,也不关闭视频,就是沉默地看着洛兰,像是能看到地老天荒。
洛兰促狭心起,想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五分钟。
十分钟。
十五分钟。
…………
洛兰暗骂自己白痴,又不是没有和小角较劲过,上一次吃野莓子吃得胃里直冒酸水,竟然还不吸取教训?
洛兰主动认输,说:“我有事找你,待会儿见。”
洛兰切断信号,用自己的私人号码连线小角。
军舰上通信受管制,即使是舰长,也没有权力私自和外界联系,但小角是奥丁星域战场的指挥官,有特别权限,可以使用自己的个人终端直接联系女皇陛下,方便危急情况下汇报和请示。
嘟嘟的蜂鸣音刚响了几下,小角就接通了视频。
洛兰看他已经离开办公室,在自己的私人舱房。
“累吗?”
“不累。”
“我看智脑记录,你喝了好几次酒和功能性饮料,压力很大?”
小角沉默地点了下头。
洛兰突然往前走了几步,展臂虚抱住小角的身影。
小角身体发僵。
洛兰问:“我第一次主动抱你,吓着你了?”
小角摇摇头,侧头在洛兰脸颊上亲了下。
洛兰低声说:“有两件事拜托你。”
“什么?”
“如果你攻陷了阿丽卡塔,不要让战机轰炸阿丽卡塔。如果有将领想乱来,必须制止。阿丽卡塔星和小双子星不一样,上面有手无寸铁的平民。我不想被人起绰号叫血腥女皇。”
“好。”
“楚墨手里有一个叫紫姗的人质,邵逸心希望她活着。如果条件允许,把她救出来。”
“好。”
“除了说好你还会说什么?”
“难道你希望我说不好?”
“哎哟,会我了!”洛兰仰头看着他,“有没有想过我?”
雪白的脸上,一双眼睛犹如荡漾的秋水,映着他的身影,小角猛地转过头。
洛兰眼睛微眯,研判地盯着他。
小角的目光落在房间某处,硬邦邦地说:“想过。”
洛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是一张床,霎时间明白了小角的异样,竟然有点羞窘,急忙移开目光,顾左右而言他,“我会再给你送一箱饮料过去,你注意身体。”
“好。”
又是一个好!洛兰笑说:“曲云星上快要进入盛夏了。”
“嗯。”小角没明白她的意思,虚应了一声。
“我第一次到曲云星时是盛夏,那时候你还是一只脏兮兮的野兽。”
小角有些恍惚,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
破旧脏乱的房子,野草丛生的院子,没精打采的阿晟。
伴随着枯燥高亢的蝉鸣声,一个又一个漫长炎热的夏季悄然过去。
时光平淡寂静,似乎就要这样终老死亡,一个冷若冰霜的女人突然出现,一切都开始变化。
…………
洛兰说:“快到我们认识的纪念月了,我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小角垂目看着她,似乎在问是什么礼物。
洛兰卖了个关子,挥挥手说:“我去工作了,再见!”
“再见。”
洛兰切断信号,看着小角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随着阿尔帝国攻陷奥丁联邦小双子星的消息传开,整个星际都炸锅了。
在英仙洛兰宣战之初,大部分人都以为这一次战争就像以前的无数次战争一样,开始得轰轰烈烈,结束得无声无息。
等一切过去后,阿尔帝国依旧是阿尔帝国,奥丁联邦依旧是奥丁联邦,最多不过是资源和利益重新划分一下。
没有人想到这一次的战争竟然会发展至此。
奥丁星域全线失守,阿尔帝国已经攻陷小双子星,也许要不了多久阿丽卡塔也会沦陷,奥丁联邦就彻底灭亡,不复存在了。
为了保住异种唯一的家园,全星际的异种从四面八方赶赴奥丁联邦,自发组成支援军,保卫奥丁联邦。
其中就有红鸠他们的艾斯号。
清越解除了船长职务,以普通移民的身份,被红鸠送到曲云星——星际中唯一一个人类和异种和平共居的星球。
清越泪如雨下,但是,她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
红鸠他们不能舍弃自己曾经的故国家园,不能舍弃还在阿丽卡塔星上生活的同胞,她也不能背叛自己的基因,去帮助异种攻打人类。
所以,他们只能在这里分开。
他留下她生,她目送着他奔赴死亡。
红鸠笑着说:“别哭了,不是说情人分开时,应该让对方记住笑脸,这样才能让对方不担心吗?”
“呸!”清越哭得眼泪鼻涕全糊在脸上,“我就是要你记住我的哭脸,让你死也不能心安!”
红鸠眼眶泛红,却依旧笑得热烈张扬,“好好好,我就记住你哭得很丑的脸。”
清越越哭越凶,几乎泣不成声。
飞船的起飞时间到了。
红鸠用力抱了下清越,硬着心肠转过身,朝着飞船大步走去。
“狄……”清越急切地伸出手想拉住他,却终是什么都没做,反倒一手紧紧地捂住嘴,尽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目送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
艾米儿左手牵着一个男孩儿,右手牵着一个女孩儿,也站在送行的人群中。
五年多前,两个孩子两岁时,她发布消息为自己的孩子找体能老师。因为报酬优渥,福利丰厚,又不限基因,吸引了不少人来应聘。最后艾米儿聘用了体能A级、实战经验丰富的猎鹰。
教学结果让她非常满意,同样满意的还有猎鹰的身材,她就顺便把人家拐骗上床,变成了她的情人。
猎鹰之前驾驶战机作战时受过重伤,已经不再适合太空作战,现在却坚持要和队友们一起返回奥丁星域的战场。
艾米儿撇撇嘴,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干脆利落地送他离开。
猎鹰满面不舍地抱抱男孩儿,又抱抱女孩儿,“老师走了,你们都是大孩子了,要照顾……”他本来想说“照顾你们妈妈”,但看艾米儿一脸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似乎很不耐烦没完没了的告别。
猎鹰讪笑,这个女人哪里需要别人照顾?
“我走了。”他吻了下艾米儿的额头,朝着飞船走去。
“喂!”
猎鹰站住,回身看艾米儿。
艾米儿懒洋洋地说:“尽量活着回来,找一个像你‘床技’这么好的男人可不容易。”因为有孩子在,“床技”两字,艾米儿只动嘴唇,没有发声。
猎鹰无奈,“说一句你会等我,很难吗?”
艾米儿笑摇摇头,“我不会等任何人。”
猎鹰也没有生气,笑着给了艾米儿一个飞吻,走向飞船。
艾米儿立即拉着两个孩子离开,男孩儿小夕问:“我们要走了吗?别人都还没走。”
艾米儿还没回答,女孩儿小朝说:“阿姨不喜欢目送别人的背影。”
艾米儿忍不住抱住小朝狠狠亲了一口,太聪明了、太可爱了!那个臭脸女人怎么能生出这么招人喜欢的孩子?
艾米儿特意绕了几步路,从清越身旁经过。
飞船的舱门已经合拢,什么都看不到,清越却依旧痴痴地看着飞船,不停地掉眼泪。
“清越?”
清越这才看到身边站着一个高挑美艳的女人,右手拖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左手拖着一个面容相似的男孩儿。
她觉得美艳女人很面熟,又发现她身周有便衣保镖,立即想起来她是谁,惊诧得连悲伤都忘记了,“艾米儿总理?”
“是我。”艾米儿放开小朝,和清越握了下手,“你应该刚刚失业,有没有兴趣为我工作?”
“为你工作?”清越反应不过来。
“我的两个孩子需要找一位人类基因的家庭老师,辅导功课。”
“为什么是我?”清越不明白。
虽然曲云星很落后,但艾米儿总理的孩子找家庭老师,比她优秀的人多的是,应该轮不到她。
“我的两个孩子携带异种基因。”
清越下意识地看向两个孩子。女孩子冲她友好地笑了笑,男孩子却别扭地转过了脸。
艾米儿将一张写着通信号码的卡片递给她,“你有一天时间考虑,如果愿意接受这份工作,联系我。”
艾米儿牵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清越捏紧卡片,看着飞船冉冉升空,离开风和日丽的曲云星,奔赴硝烟弥漫的奥丁联邦。
艾斯号赶到奥丁星域时,发现像他们这样的志愿支援军不少。
奥丁联邦有一个专门的团队负责接待他们,一个军官对他们表达了诚挚的感谢,但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用他们。
毕竟战场上作战讲究协同配合,这些志愿参战的飞船或战舰都没有经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在战场上很难和正规军配合。
最后,艾斯号领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巡逻任务。
红鸠执行任务时,观察到其中一艘支援军战舰虽然打着雇佣兵团的旗号,行事却很有军队风格,完全不像是一般的雇佣兵团。
红鸠查了一下对方。
独角兽雇佣兵团,一个四流雇佣兵团,来自落后的偏远星域。在他们驻扎的星域口碑挺好,但出了他们驻扎的星域就无人知晓,反正红鸠从没有听说过。
他决定打个招呼,认识一下,说不定将来可以协同作战。
红鸠向对方发出通话请求。
信号接通时,他意外地愣了一愣,对方也意外地愣了一愣,都没有想到竟然是熟人。
宿一笑着打招呼:“你也来了啊?”
红鸠笑着回答:“是啊!”
上一次他们见面时,宿一还是指挥官辰砂的警卫长,负责辰砂的安全,红鸠是执政官殷南昭的警卫兵,负责保护骆寻的安全。
之后,辰砂异变、殷南昭亡故。
纷乱中,他们为了保住性命,各奔东西,销声匿迹于茫茫星海。
几十年后再重逢,他们一个是雇佣兵,一个是走私客,感觉沧海桑田、人事全非。
宿一问:“你那边都有谁?”
“以前敢死队的老队员,警卫队的好哥们,还有些安家的人。你那边呢?”
“第一区的人,安家的人。”
两人说完后,突然陷入沉默。
他们一个是殷南昭的人,一个是辰砂的人。当年殷南昭和辰砂死时,他们没有机会为各自的头领并肩作战,现在却以这么奇异的方式相会在奥丁联邦,竟然要为仇人楚墨浴血厮杀。
命运真是冷酷荒谬!
红鸠打起精神说:“有空时出来喝几杯,叙叙旧。”
“好!”宿一爽快地答应了。
可彼此都知道他们只怕压根儿没有机会坐下来喝酒聊天。
阿尔帝国这次战役的指挥官异常强悍,只用七天就攻陷了小双子星,本来应该冗长消耗的地面作战也打得干净利落,短短一个月就结束了。
现在阿尔帝国挟胜者之威,对阿丽卡塔星发动进攻,奥丁联邦的胜算不大。
红鸠和宿一都是抱着必死之心来奥丁参战的。
如果不能力挽狂澜,就战死沙场,将一身热血化作烟花祭奠奥丁联邦——异种历史上第一个自己的星国,很可能也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