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知道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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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一个人走,不是因为我不需要你,而是我知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一定会在。

能源星上只有五个小时的黑夜,骆寻觉得刚合上眼睛没多久天就亮了。

两人分吃完仅剩的两支营养剂,殷南昭走到高处,调试通信器,想找到信号和外界联系上。但搜索了一会儿,发现一点信号都没有,只能放弃。

他回过头,看到骆寻的样子,冷峻的眉眼禁不住柔和了。

骆寻像只小兔子般蹲在地上,双手撑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盯着吸血藤看。

殷南昭走到她身边,揉了揉她的头。“这里找不到食物,也找不到水源,必须想办法离开。”

“哦。”骆寻站了起来,心不在焉地说:“把你的镰刀借我用用。”

殷南昭把武器激活,递给她。“它叫冥引。”

骆寻对星网上的武器排行榜显然从没有关注过,完全不知道“冥途引路”的大名。她拿着镰刀往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地去碰吸血藤。

藤蔓闻到镰刀上的血腥味,试着缠到镰刀上“咬了”几口,大概觉得不好吃,懒洋洋地爬回地上,不搭理镰刀。

骆寻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戳藤蔓。

藤蔓好像怒了,突然暴起,像一条长鞭一样横扫过来,吓得骆寻立即往后退,跌到殷南昭怀里。

殷南昭握着她的手,用镰刀把扫过来的藤蔓砍断。

骆寻满意地点头。“你有没有觉得这一株最机灵活泼?”

殷南昭完全不知道她怎么能从一堆长得差不多的植物里得出这样的结论。“玩够了就走吧!”

骆寻讨好地笑。“我想挖一株寻昭藤带走。”

“什么藤?”

“生物学上有不成文的规矩,谁发现的物种谁就有命名权,这是我发现的新物种,我打算命名它为‘寻昭藤’。骆寻的寻,殷南昭的昭,寻昭藤!”

殷南昭看着长相难看、性格凶恶的吸血藤,实在没办法违心地表达欣赏。“换个名字,我就帮你挖。”

骆寻撇嘴看着他。

殷南昭撇过头,淡淡地问:“想要哪一株?”反正这么冷僻丑陋的植物将来也不会有几个人知道,叫什么都无所谓。

“那株!”骆寻高兴地指指之前她逗弄的吸血藤。

殷南昭拿着冥引飞跃到藤蔓旁边。

“可以把它的藤蔓全砍掉,留下这么长就可以了……”骆寻张开手臂,比画了一下长度,“注意不要伤到它的根。”

殷南昭折腾了一会儿,才按照骆寻的要求把一株吸血藤连着完整的根须挖了出来。

骆寻把行军包倒空,装上根部的土,把吸血藤放进去。

合上行军包,吸血藤依旧不老实,用仅剩的几截藤蔓狠狠戳行军包。骆寻明明怕得要死,却一咬牙就要把包背上。

殷南昭手一抬,把行军包拎了过去。

骆寻倒也没客气,踮起脚,笑眯眯地亲了一下殷南昭的脸颊。“你都不问问我对这家伙为什么感兴趣,就由着我折腾?”

殷南昭看着别处,不自然地说:“龙血兵团应该马上就要追过来了,走吧!”

骆寻跟在他身旁,边走边说:“我把它们命名为‘寻昭藤’可是有原因的,说不定有一天它会扬名星际、载入史册。”

殷南昭可没想让“寻昭”两字因为一株丑陋凶恶的藤蔓出名,可骆寻正在兴头上,他只能配合地问:“什么原因?”

“因为它们很神奇。这里的土地非常贫瘠,很难给植物提供赖以生存的养料,它们的叶子退化成了坚硬的细针,也不适合进行光合作用,可是它们竟然进化成了猎食者,靠着捕杀猎物生存。”

“自然界有不少类似的植物。”

“不一样。那些植物是靠着气味诱惑或者拟态陷阱捕食,寻昭藤却是主动出击。而且,根据这里废弃的时间,它们的进化时间不会超过一千年。一千年能进化到植物性和动物性结合得这么完美,绝对是基因的奇迹!”

“嗯。”

骆寻着急地说:“你别不以为然啊!我这是重大发现!”

“嗯,重大发现。”

真是隔行如隔山,完全对牛弹琴。骆寻拿出给学生讲课的架势,循循善诱地问:“你觉得是人和动物的差异大,还是植物和动物的差异大?”

“植物和动物的差异更大。”

“那你觉得是人和动物的差异大,还是普通人和异种人的差异大?”

殷南昭立即捕捉到骆寻的重点,猛地停住了脚步。“人和动物的差异更大。”

“普通人和异种人的差异<人和动物的差异<动物和植物的差异。”骆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殷南昭,一脸求表扬的兴奋,“寻昭藤把差异最大的动物基因和植物基因完美融合了。”

殷南昭的表情分外严肃。“寻昭藤也许能解决异种基因和人类基因的融合问题?”

骆寻点头。“大自然才是最伟大的基因魔术师!它创造了‘寻昭藤’,也许在告诉我们该往哪条路走。不过,这只是我的设想,究竟怎么样要研究后才能知道,研究周期也很难预测,说不定很长,但我发誓一定会……”

殷南昭突然紧紧地抱住她。“我相信!”

骆寻轻声说:“我一定会研制出让异种基因和人类基因融合的方法。”

虽然上一次千旭异变是假装的,但殷南昭是3A级体能,异变概率非常大,她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了。

炽热的恒星悬挂在天上,像一个大火炉般炙烤着大地,空气里没有一丝湿气。

一路不停地急走了八个多小时,骆寻觉得嗓子干涩得像是要冒烟,嘴唇上都暴起了干皮。

龙血兵团的人依旧紧追不舍,幸好“寻昭藤”会时不时地制造一点麻烦,帮他们争取时间。

殷南昭四处看看,走到一块大石头旁。“休息一下。”

骆寻急忙钻到石头的阴影下,躲避暴晒。

殷南昭站在石头上,摆弄了一下通信器,竟然发现有一小格信号,收到了一条红鸠发送的加密信息。

骆寻问:“有办法离开这颗能源星了?”

殷南昭跃下石头。“是一个坐标位置,我们过去看看。”

骆寻从阴影里钻出来。“走吧!”

殷南昭看了眼她红通通的脸庞,蹲到她面前。“我背你。”

骆寻笑着拒绝了:“我能坚持,走吧!”

殷南昭冷冷地问:“如果是千旭,你会拒绝吗?”

骆寻惊奇地看着殷南昭。不会吧!又吃醋了?

殷南昭目光犀利地盯着骆寻。“敢说真心话吗?”

“敢!如果是千旭,我不会拒绝。”

殷南昭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拽着骆寻的手,一声不吭地继续往上攀爬。

骆寻问:“生气了?”

“没有。”

“真的没有?”

殷南昭对她微笑,注视着她的双眸,十分真诚地说:“真的没有。”

骆寻紧抿着唇,强忍住笑,演技再好也掩饰不住他居然真的吃醋了哎!

肯定又觉得她喜欢的是千旭,不是他,对他只是移情作用。

没有想到强大的殷南昭竟然在感情上会这么不自信,骆寻本来还想逗他一会儿,可看他又开始精分自虐,心里实在舍不得。

她双手挽住殷南昭的胳膊,整个人都倚在他身上。“千旭只需要负担我一个人,我喜欢他,自然喜欢让他背着我。殷南昭已经背负了太多东西,我喜欢他,自然会比较心疼他,即使不能帮他分担,也不想再加重他的负担了。”

殷南昭不知不觉中慢下脚步,看着前方蜿蜒崎岖的山路,黑沉沉的眼睛里透出了难言的悲伤。

骆寻摇了摇他的胳膊。“我想和你并肩前行。”

殷南昭把骆寻拉进怀里,沉默地抱住了她。

骆寻轻声说:“我想一个人走,不是因为我不需要你,而是我知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一定会在。有靠山的人,才敢自信地大步往前走啊!”

从第一次相遇开始,她迷惘时、孤单时、害怕时、伤心时、遇到危险时,他不管是以千旭的样子,还是以殷南昭的样子,总是会在她身旁。

甚至,在千旭死的那一刻,他也在!

骆寻突然不想理他了,狠狠跺了他一脚,生气地推开他就要走。

殷南昭却长臂一探,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对不起!”

骆寻挑挑眉。“对不起什么?”她都没有说自己为什么突然间就莫名其妙生气了。

殷南昭声音低沉:“我做过的让你生气的事也就那么一件。”

骆寻仔细想想,对啊,相识十余载,他的确只做过这一件让她生气难过的事。骆寻觉得自己不是疯了,就是中了殷南昭的毒,竟然能从肝肠寸断的痛苦里品出一丝丝甜。

她重重给了他一胳膊肘。“花言巧语,这事我回头和你慢慢算账!”

殷南昭笑,贴在她耳畔低声说:“你慢慢算,反正我准备了一辈子的时间给你。”

骆寻耳热心跳,幸好脸本来就被晒得发红,看不大出来。她掩饰地说:“龙血兵团还追在后面,快点走吧!”

殷南昭握住她的手,沿着崎岖的山路默默往上爬,嘴角一直噙着笑。

过了好一会儿,骆寻急促的心跳才渐渐平复。

殷南昭突然一本正经地说:“小寻,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

“什么?”

“3A级体能可以听到人的心跳声。”

骆寻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刚刚平复的心跳又乱了。

天色全黑时,殷南昭和骆寻终于找到一条路,走出了山谷。

他们藏身在隐蔽的乱石堆里,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竟然被包围了——

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军人来来回回巡逻,每隔几百米就设置了一辆重型装甲车,天上还时不时有侦察机轰鸣着从低空飞过。简直像是一个重兵把守的军事要塞,完全不像是一个临时布置的围捕点。

骆寻说:“他们肯定拿到了地图,提前在所有出口布置了重兵包围,不管我们从哪里出来,都会落到他们的网里。”

殷南昭说:“有点怪。”

“哪里怪?”

“龙血兵团的目的是抢回洛兰公主和约瑟将军,不是重兵捕杀两个海盗。”

骆寻一想,对啊!就算知道乌鸦海盗团和奥丁联邦有瓜葛也说不过去。如果只是追杀两个乌鸦海盗团的海盗,绝不可能是这种天罗地网的阵仗。龙血兵团应该集中兵力去追捕飞船,救回洛兰公主和约瑟将军。

殷南昭说:“除非他们知道,这两个落单的海盗中,有一个人比洛兰公主和约瑟将军加起来都更重要。”

骆寻脑子飞快地盘算,不可能是她。她是安达临时起意塞进飞船的,连殷南昭都不知道,龙血兵团更不可能知道。既然不是她,那就只能是……

骆寻惊恐地看着殷南昭,龙血兵团知道了奥丁联邦的执政官在这里!

殷南昭无奈地笑。“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但看样子只有这个猜测才能合理解释眼前的情形。”

骆寻急切地说:“我们返回山谷,找别的出路。”

“现在山谷里都是龙血兵团的士兵,退回去很有可能和他们迎面相遇,而且,另一条出口肯定也是这样。”他脱下行军包,给骆寻背上,“我们分开走,在这个坐标会合。”

“不要!”

殷南昭努力说服骆寻:“不用保护照顾你,我可以没有顾忌地全力逃跑;有我吸引他们的注意,你也更容易逃脱。这是对我们两个都好的选择。”

“不要!”

不管殷南昭说得多好听,骆寻就是固执地拒绝。虽然听上去他的话很有道理,但是骆寻的经验告诉她,上一次某人在岩林里说分开走时可没发生好事,绝不能再听他的!

突然,骆寻灵光一闪,打断了殷南昭的喋喋不休。“叶玠想要抓捕你,肯定要派出龙血兵团的精英骨干吧?”

“任何人想要抓捕殷南昭都必须倾尽全力。”

“我是被安达悄悄送上飞船的,连你都不知道我在飞船上,叶玠也不可能知道。”

“嗯。”

“你相信我吗?”

殷南昭毫不迟疑地点了下头。

“我有一个办法也许能安全地通过这里,不过需要你去弄两套他们的作战服来,不能惊动任何人。”

殷南昭心念电转,立即明白了骆寻的计划。“在这里等我。”

他犹如鬼魅一般眨眼就消失不见,骆寻蜷缩着身子,藏在岩石缝隙里静静等待。

一会儿后,一个穿着龙血兵团作战服、戴着龙血兵团作战头盔的人出现在骆寻面前。

骆寻含笑叫:“南昭?”

殷南昭摘下头盔,凝视着骆寻,轻声说:“再叫一遍!”

骆寻看着和千旭一模一样的面容,柔柔地说:“南昭。”

殷南昭俯身过来,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地轻吻了一下,把一套龙血兵团的作战服放到她怀里,背转过身子。“你先换衣服。”

骆寻诧异地看着他发红的耳朵,不敢相信威风凛凛的殷南昭竟然这么羞涩!

转念间,想到哭泣和欢笑可以假装,脸红却不可能假装,那是像心跳一样无法控制的自然生理反应。

原来,千旭动不动就脸红的根源在这里呢!

骆寻一边窃笑,一边换上作战服。“我好了。”

殷南昭转过身,把一管营养剂递给她。

骆寻抿了下干裂的嘴唇,立即拿过去,一口气喝了半管,把剩下的递回给殷南昭。

殷南昭的目光爱怜温柔。“我已经喝过了,抢了两个人,正好两套衣服、两管营养剂。”

骆寻没再客气,把剩下的都喝了。

两人戴好头盔,彼此打量了一下,确定看上去和其他龙血兵团的军人一模一样。

殷南昭问:“准备好了?”

“好了。”

骆寻深吸口气,提步向前走去。殷南昭放缓脚步,跟随在骆寻身后。

骆寻走着走着,觉得腿有点发软。

不管多有思想准备,她毕竟是常年埋头在实验室里做研究的研究员,看到前面荷枪实弹的军人、火力强大的装甲车、一排排黑压压的枪口,不可能不紧张害怕。

贴在耳朵上的微型通信器里传来殷南昭的声音:“我第一次去执行任务时也很紧张。”

“刚加入敢死队的时候?”

“嗯。”

骆寻感觉好过了一点。“那时候你多大?”

“十六岁。”

“竟然还没有成年就让你执行任务?联邦政府太过分了,这是犯法!”

出乎殷南昭的意料,骆寻的关注重点直接跑偏了,但是跑题跑得他心里满是暖意。他低笑了一声,安慰地说:“不止我一个,敢死队本来做的就是违法的事。”

骆寻觉得满是心酸和心疼,紧张和害怕被冲得烟消云散。

她咬牙切齿、昂首阔步地往前走,看上去竟然成了自信的威严。

巡逻的军人拦住了他们,喝问:“你们是哪支队伍的?”

骆寻想着殷南昭说的“龙心冷酷强势”,直接一脚踹过去,踢翻了对方。

霎时间,大大小小所有枪口都对准了他们。

骆寻却停都没停,依旧往前走着。“谁是这里的负责人?滚出来!”

上百个军人被她的气势惊吓住了,迟疑间想开枪又不敢开枪,只能一拥而上,企图活捉他们。

骆寻抬起右手,冷漠地挥了一下,示意身后的殷南昭上。“打死了我负责。”

“是!”

殷南昭把体能控制在A级状态,靠着强大的格斗技巧,将所有企图靠近骆寻的人全部打倒。不一会儿,地上已经倒了一圈受伤的军人。

“住手!”一个穿着军官制服的头领出现,“都退下!”

所有人急忙退开,周围装甲车上的机枪和天上的战机却全部锁定了骆寻和殷南昭。

一直冷眼看戏的骆寻朝着头领走过去,讥讽地说:“你架子倒是比我还大。”

她一边走一边摘下了头盔,头领看清骆寻的长相,表情震惊,双腿啪一声并拢,站得笔直,抬手敬礼。“不知道阁下在这里,属下以为您还在奥丁联邦执行任务。”

骆寻走到他面前,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我去哪里还需要向你汇报?”

“不……不是!”头领的声音都有点发颤了。

“滚!”

头领立即带着所有军人退让到两侧,骆寻带着殷南昭从一群荷枪实弹的军人中间不紧不慢地走过。

头领一直警觉地盯着他们的背影。

突然,骆寻停住脚步,回过身不悦地问:“你是打算让我走着离开吗?”

头领急忙恭敬地把自己的飞艇让了出来,却没有打开飞艇的锁定。

骆寻大马金刀地坐到位置上,对智脑下令:“解锁。”

智脑扫描全身、生物识别身份,没有性别的机械声响起:“龙心阁下,锁定解除,请选择驾驶模式。”

殷南昭像个小跟班一样,自动坐到了驾驶位置上。

骆寻看向头领,似笑非笑地说:“你……不错!”

头领满头冷汗,站得笔挺,毕恭毕敬地敬礼。

骆寻冷哼了一声,舱门关闭。

直到飞艇消失在天际,头领才松了口气,擦着额头的冷汗,庆幸地想,龙心那个怪物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幸亏没有出差错惹怒她。

殷南昭手动驾驶着飞艇飞行,赞许地说:“干得漂亮!”

骆寻一言不发,像是怕冷一样紧紧地依偎在殷南昭身畔。刚才那个军官应该是龙息军的负责人,在星际中肯定也是一号人物,可见了龙心,竟然一点不敢违逆。她已经完全无法想象龙心究竟是一个多么强悍恐怖的女人了。

殷南昭摸了下她的头。“不要多想,龙心是龙心,你是你。”

骆寻压下心里的担忧,嘀咕:“龙心可真威风,好像不比你差哦!”

殷南昭笑着揉了揉骆寻的后脖子,什么都没说。

骆寻心里忍不住琢磨,等叶玠收到消息,她利用龙心的身份逃脱了他的围捕,会不会又气到想杀了她?

“在想什么?”

“叶玠。”

“他说不定就在这里。”

“什么?”骆寻被吓了一跳,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殷南昭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想杀殷南昭,龙头怎么可能不亲自出手?”

骆寻想起她上次对殷南昭说的话,考虑到他的醋坛属性,讨好地靠到殷南昭身畔,讪讪地说:“那个……我上次说叶玠是……男朋友,只是想气你来着,不见得是真的。”

“嗯。”

骆寻看看他的脸色,继续狗腿地表忠心:“我从没有想过要嫁给他,对阿尔帝国的皇后之位没有丝毫兴趣。”

“嗯。”

“我发誓,我心里只有你,要不然……”

殷南昭猛地捂住了她的嘴,眼中全是促狭的笑意,骆寻这才明白自己被捉弄了,人家根本没喝这杯飞醋。

太过分了!她抓着他的手作势欲咬,殷南昭的通信器突然发出了嘀一声提示音。

骆寻惊喜地说:“有信号了。”

殷南昭瞅了一眼来讯显示,接通了信号。

沙沙的杂音声中,红鸠的声音传来,模模糊糊不太真切:“头儿!”

殷南昭问:“你联系军部了?”

“是。单靠我们自己没有办法救出你,只能用秘密联络方式向军部求助,他们搞了一艘飞船,里面还有一批武器,你收到我发的坐标了吗?”

“收到了,正在赶过去。”

“军部的那帮大老爷刚开始推三阻四不肯帮忙,说什么他们不知道我们是谁,没有批准我们的行动,也不会支援我们。后来幸亏我大着胆子直接联系了指挥官。”

“你和他说了什么?”

“规矩我懂的,什么都没说,就是让指挥官看了一眼捉来的两个人,他立即批准了救援行动。”红鸠的声音有点古怪,“那个……头儿,指挥官现在在我们的飞船上。”

殷南昭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在你旁边?”

辰砂的声音响起,隔着嘈嘈切切的杂音,依旧透着寒意:“你是特别行动队的队长?听你的声音有点耳熟,叫什么名字?是执政官给你的任务吗?”

骆寻一手掐殷南昭的胳膊,一手捂着嘴偷笑。

“我是谁不重要,船上的两个人很重要,把他们平安带回联邦。”殷南昭切断了通信。

骆寻幸灾乐祸地嘲笑:“做贼心虚!”

“你以为我怕的是身份暴露?”殷南昭盯了骆寻一眼。

骆寻想起她和辰砂的假婚姻,嘟囔:“辰砂自己都说了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再说了,如果辰砂知道我是亲手设计了一切的……”

“龙心”二字已经到了嘴边,她却实在不愿意吐出,临时转变了话题,“现在洛兰公主就在飞船上,不知道辰砂去见过她了没有。”

殷南昭无声地叹了口气。

殷南昭把飞艇开得像是战斗机,十来分钟后,飞到了坐标标注的地方。

一望无际的荒凉旷野上有一个庞大的垃圾场,到处都是飞船残骸、废弃的矿石运输车和挖掘车,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垃圾山。

在垃圾场的外围停泊着一艘看上去破破烂烂的飞船,如果不是有人特意指明,根本想不到这是一艘还能用的飞船,难怪龙血兵团完全没有察觉。

骆寻担心地问:“这玩意真的能飞到奥丁联邦?”

“飞不到。”

“啊?”

“帮我们逃出这颗星球就行。到了外太空,会有人来接我们。”

“哦!”

殷南昭拿着武器,先进去小心地检查了一遍,确认安全后,对骆寻说:“进来吧!”

骆寻走了进去,看看四周还算干净。

她坐到副驾驶的座位,系好安全带。

殷南昭坐在主驾驶位上,启动了飞船,却迟迟没有给智脑指令让飞船升空。

骆寻不解地问:“怎么了?”

殷南昭说:“当秘密行动变得不秘密时,总是让人有点不安。”

骆寻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

突然,飞船的智脑响起尖锐的提示音,监控屏幕上,一架又一架战机从四面八方飞驰而来。

骆寻着急地说:“暴露了,快点起飞!”

殷南昭下令升空,智脑开始倒计时起飞时间:“10、9、8……”

嘀!嘀!

飞船上的通信器急促地响起。

殷南昭按下接通键,叶玠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千万不要升空!终止起飞!立即终止……”

殷南昭竟然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听从叶玠的指令,终止了飞船的升空程序。

骆寻满面惊诧。“为什么?”

叶玠的声音传来:“小心,我不知道你跟来了。飞船里面安装了最新研制的炸弹,只要升空,能源组就会爆炸。幸亏……幸亏……”

隔着通信器,都能感受到叶玠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骆寻反倒没有任何感觉,只是觉得脑细胞不够用。这是奥丁联邦的指挥官为救自己人安排的飞船,可叶玠居然知道里面有炸弹。

殷南昭微微而笑。“难怪龙头知道我在这里,原来是联邦内有人要我死。”

“执政官阁下,既然走不了,不如下船一聚?”叶玠的语气立即变了,和对骆寻说话时截然不同,完全像是两个人。

监控屏幕上,飞船四周已经被密密麻麻地包围,天空中战机在不断徘徊。

毫无疑问,这次他们被外敌和内奸联手陷害,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束手就擒了。

骆寻突然伸手关闭了通信器。“用我做人质,让他们放你走。”

“不可能,叶玠知道你不是龙心。你已经利用龙心的身份愚弄了他们一次,这样做只会激怒他。”

骆寻再想不出办法,祈求地看着殷南昭。“我知道你说过绝不投降,但……但是……”在整个奥丁联邦面前,一个女人轻如尘埃,甚至连求他忍辱偷生都难以开口,满腹柔情最终化作了蛮横的威胁。“如果你死,我也立即死!”

殷南昭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你还在险地,我怎么会死?家国不能两全时,至少要全一个。”

骆寻松了口气,倒是有些理解叶玠刚才的紧张害怕了。

殷南昭帮骆寻摘下头盔,露出了她的脸。

骆寻满面担忧,沉默地看着他。

殷南昭把她拽进怀里,轻声叮咛:“在被安教授买回来前,我是最低贱的奴隶;在敢死队执行任务时,我是随时可以牺牲的炮灰。我遭遇过各种各样你难以想象的事,羞辱、凌虐、折磨对我都不算什么,所以,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管。不要激怒叶玠让他做伤害你的事。”

“嗯!”骆寻咬着牙答应了。

殷南昭一手搂着骆寻,一手握着冥引,钩在骆寻的脖子上,走到了飞船舱门口。

四周重兵环绕,全是黑压压的枪口,天上还有战机在徘徊。

叶玠站在装甲车上,笑着说:“阁下,放你走不可能。能谈的都可以谈,不能谈的也绝对不能谈。”

“我不想死。”

“好!”叶玠答应得很爽快。

殷南昭也很爽快,收起冥引,垂手而立。

几个一直待命的士兵立即冲上去,给他锁上镣铐,把一管体能抑制剂注射进了他体内。

骆寻被晾在一边,她觉得颈上冷飕飕的,下意识捂住脖子。叶玠跳下装甲车,朝骆寻招招手。“过来!”

骆寻强忍着没有去看殷南昭,朝叶玠走过去。

叶玠盯着她,眼中是无边的怒火,本来万无一失的计中计,却因为她差点酿成大错。他扬起手要狠狠扇过去,却突然看到鲜红的血从骆寻指缝中涔出。

愤怒立即烟消云散,全变成了担心。“你的脖子怎么了?”

骆寻摊开手,呆呆地看着掌上的鲜血。殷南昭这一刀割得很巧妙,伤口非常浅,她并没有觉得疼,却让叶玠觉得她被殷南昭伤害了,不再生她的气。

叶玠给骆寻的伤口上仔细喷了一遍止血剂,看血止住了才放心。“一群带着野兽基因的杂种!你还想继续维护?”

骆寻紧咬着唇,一言不发。

士兵押着殷南昭走到叶玠面前。

叶玠冷笑着下令:“摘下头盔,让我们看看活死人的脸。”

士兵立即摁住殷南昭的头,动作粗鲁地把头盔摘下。出乎所有人预料,那并不是一张死气沉沉、腐烂枯朽的脸。

眉似千山聚、眼如旭日升;鼻似刀削、唇如剑刻。整个人似暖还冷,若有情、若无情,有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独特气质。

叶玠心头一痛,他在视频资料里见过这张脸!那个病秧子千旭!

怒气冲头,他毫不留情地狠狠一脚踹了过去。只有C级体能的殷南昭摔倒在地,嘴里全是血。

叶玠仍然不解气,把对骆寻的痛恨愤怒一并发泄到了殷南昭身上。厚重的军靴,一脚接一脚,连踢带踹,疯狂地暴打着殷南昭。

一般人都会受不住痛苦满地滚来滚去,殷南昭却是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一声不吭地承受着暴打。

叶玠越打越气、越打越怒,好像被凌辱的人是他,而不是那个趴在地上任他凌辱的男人。

骆寻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心像是被刀扎一样痛,可是,她无能为力,什么都不能做。如果她试图阻止,只会越发激怒叶玠,让他做出更过分的事。

叶玠一脚连一脚,丝毫没有留情。空气中渐渐弥漫起血腥气,行军包里的寻昭藤被唤醒了。它扭动着仅剩的几截藤蔓,一下下戳着骆寻的背。幸亏行军包是坚固的军用材料做的,它一时半会儿还扎不破。

骆寻抓住了叶玠的手,脸色苍白地说:“别打了。”

“你!”叶玠眼睛里满是戾气,他掐住骆寻的下巴,强迫她的脸转向地上血淋淋的人,“看清楚!他是殷南昭,你的敌人!”

叶玠抬起脚,又要狠踹时,骆寻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猛地俯下身,发出一阵干呕声。

叶玠立即扶住她,着急地问:“你怎么了?”

骆寻有气无力地说:“没什么。大概这两天一直没有休息好,也没有怎么吃东西,闻到血腥气就有点反胃。”

“你有神经性胃痛。”叶玠想起往事,眼中掠过一丝哀伤,神情骤然缓和下来,像是呵护什么易碎物品一样,把骆寻圈在怀里,温柔地说:“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就会没事的。”

他拉着骆寻,朝装甲车走去。骆寻强忍着没有回头,跟随叶玠一起上了装甲车。

在战机的护卫下,浩浩荡荡的车队一路疾驰,开到了太空港。

叶玠带着骆寻登上战舰,进入太空后,才终于放松下来。

他温和地叮嘱:“不要乱跑,我暂时把你的权限锁定了,等你恢复记忆立即解锁。”

骆寻笑了笑,表示理解。“我们要多久才能回去?”

“不出一天就能回去。”

骆寻心里盘算,必须要在战舰空间跃迁前逃出去,否则她和殷南昭都很危险。

可是,这里是外太空,他们该怎么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叶玠看她望着窗外的浩瀚星空发呆,想起了她刚刚失去记忆时,也经常茫然无助地望着星空发呆。

他揽住她的肩膀,后悔地说:“当年,我真不该同意你去做这么疯狂的事。”

骆寻的手放在了叶玠的手上。“对不起!”

真正感受到她的温度,叶玠一下子心平气和了。虽然差点酿成大错,但她也阴错阳差地回到了他身边。

叶玠微笑着反握住她的手。“邵靖已经不是皇储,进了监狱。虽然那个老东西仍然不同意立我为皇储,但一天没有皇储,法律上我就是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只要皇帝死了,我就会是阿尔帝国的皇帝。”

骆寻顺着他的话,自然而然地问:“你打算怎么杀死他?现在出了这么多事,弄不好会怀疑到你头上。”

叶玠伸出食指,挡在骆寻的唇前,示意她不要乱打听,“等你恢复记忆,不管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满足你。现在……”他站了起来,想要帮骆寻把一直背在肩上的行军包取下来,“你应该去冲个澡、换身衣服,然后我带你去吃饭。”

骆寻往后躲了一下,不让他碰行军包。“我自己来。”

叶玠脸色骤冷。“给我!”

骆寻咬着唇,慢慢地脱下行军包,却依旧不肯递给叶玠,紧紧地拽在手里。“不要打开,里面装的只是我想研究的小东西,和殷南昭无关……”

叶玠把行军包抢过去,刚刚打开,饥肠辘辘的寻昭藤立即探出来,凶猛地“咬”在叶玠手上。

骆寻急忙说:“没有毒,别伤害它!”

叶玠倒是没生气,反而心情挺好,无奈地叹道:“你还是老毛病,又看上人家的基因了?”

骆寻完全没有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愣了一愣,才说:“是啊,基因很特别。”

叶玠看着手上越缠越紧的藤蔓,好奇地问:“现在怎么办?”

骆寻掏出止血剂的喷瓶,递给叶玠。“它讨厌这个,喷上去就会慢慢松开。”

叶玠把手伸到骆寻面前,示意她帮他喷。

骆寻唰唰地喷了几下,寻昭藤果然慢慢松开了。叶玠立即抽出手,把行军包合上,小心地放到一边。

骆寻看他整只手都是密密麻麻的血洞。“你的手!”

叶玠自然而然地把手伸给她。“柜子里有医疗包。”

骆寻拿出消毒水,帮他消毒,喷上伤口愈合剂,又用止血带仔细地包好。

叶玠一直含笑看着她。“真希望你能立即恢复记忆。”

骆寻抬起头,和叶玠温柔的目光一触,立即又低下了头。“好了,伤好前不要用力。”

叶玠想要收回手,却发现胳膊软绵绵的,不太听使唤。他面色骤变,厉声问:“你做了什么?”

骆寻平静地说:“寻昭藤没有毒,却有麻醉效果。”

“寻昭藤?”叶玠满脸的讥嘲悲伤。

骆寻不知道寻昭藤的麻醉效果能持续多久,不敢浪费时间,出手去夺叶玠的枪。叶玠勉力抵挡了几招,但头发晕、四肢发软,最终还是被骆寻抢了过去。

骆寻用枪抵着他的头。“带我去找殷南昭。”

“我不相信你会杀我!”

骆寻毫不犹豫,立即开枪。

乒一声,子弹击穿了叶玠的肩膀。

骆寻冷声说:“龙心是不会,但我是骆寻。你忘记岩林里的事了吗?”

叶玠低头看着肩头汩汩涌出的鲜血,面色死寂,眼神哀戚。

“龙头!”

几个士兵听到打斗声,担心地冲过来拍门。

没有听到叶玠的回应,他们破门而入,看到半边身子都是血的叶玠,立即拔出枪,对准骆寻。

骆寻背上行军包,用枪指着叶玠的后颈,高声呵斥:“退下!”

所有士兵紧张地看着叶玠,叶玠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乒一声,骆寻冲着他的左腿,毫不迟疑地又是一枪。

“所有人后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高喊。

所有士兵都退让到一边。

骆寻说:“带我去找殷南昭。”

叶玠不动。

骆寻冷冷地说:“这枪里还有很多子弹,你想让我再开几枪?”

叶玠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往前走,骆寻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走了没多远,叶玠停在一个舱房前。“人在里面。”

骆寻用枪敲了他的脑袋一下。“打开门!”

叶玠狠狠地盯了骆寻一眼,命令智脑通过身份验证,打开了密码门。

浑身血迹斑斑的殷南昭被捆缚在一张和地面固定在一起的金属椅上,他应该听到了声音,正好抬头看向门口,和骆寻目光相对,立即明白了发生的一切。

骆寻对不远处那个看着像军官的人说:“把人解开!还有,他的武器匣!”

军官看看抵在叶玠脑袋上的枪,只能进去把捆缚殷南昭的镣铐全部打开,又把收缴走的武器匣还给殷南昭。

殷南昭拿过武器匣时,顺手从他身上拿走了一个能量块安装到自己的武器上,然后重重一下打在他的后脖子上,将人击昏。

骆寻求助地看着殷南昭,她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殷南昭指着左手边的走廊。“往前走。”

骆寻押着叶玠走在前面,殷南昭跟在后面断后。

大概走了五六分钟,眼前没有路了。

殷南昭说:“升降梯。”

骆寻推着叶玠走进升降梯,殷南昭按了最底层。升降梯门关闭,把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的士兵都关在了外面。

叶玠说:“你们逃不掉!”

殷南昭不吭声。

叶玠看着骆寻。“你和他,一个是沙漠里的毒蛇,一个是海洋里的巨鲨,绝不会有结果!”

骆寻也不吭声。

叮一声,升降梯停下。

升降梯门打开,外面是一群拿着枪的士兵,黑压压的枪口全部对准他们。

骆寻用枪指着叶玠,呵斥:“全部让开!”

士兵们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到了两旁。

骆寻推着叶玠往前走,看到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空间,整整齐齐停着无数架战机。

殷南昭一眼扫过,挑了架战机,拿起叶玠身上的通信器,对战舰主控室的工作人员下令:“打开战机起飞舱门。”

正前方的舱门缓缓打开。

殷南昭示意骆寻先上去,等骆寻拽着叶玠爬进战机,他也翻身跃了上去。

太空作战机在正常作战时一般只能坐一个人,容纳两个人已经勉强,三个人完全不可能。

殷南昭说:“放了他吧!”

骆寻立即把叶玠用力推了出去。

叶玠重重摔在地上,大概因为寻昭藤的麻醉效果已经逐渐消散,他竟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了起来。

一个士兵冲过来扶他,被他一把推开。他抢过士兵的武器,想要射杀殷南昭和骆寻。

战机已经向前滑行,门却还没有完全关闭。骆寻身子倾斜,挡在了驾驶战机的殷南昭身前。

她平静地看着半边身子都是血的叶玠,眼睛里无悲也无惊,似乎这一刻就算被他打死了也无怨无悔。

叶玠哀怒交加、悲痛至极,双手簌簌直颤,手背上青筋暴起,却迟迟没有按下扳机。

机舱门关闭的最后一瞬,他似乎看到了骆寻眼里抱歉的泪光。可是,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眼里有了泪光,才看花了眼。

战机从战舰的舱门疾掠而出,冲进茫茫太空。

骆寻看着浩瀚星空中迅速远去的战舰,身子一软,精疲力竭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失重,眼角的一滴泪没有沿着脸颊坠下,反而缓缓飞起,飘到了殷南昭面前。

悲伤的泪珠悬浮在半空中,像是一粒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子。

殷南昭吸了口气,泪滴飘落在唇上。

他舌尖轻抿,将骆寻的苦涩化在了自己口中。然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温和地说:“小寻,龙血兵团追来了,坐好。”

骆寻急忙睁开眼睛,担心地问:“你的身体……能行吗?”

驾驶战机对体能的要求特别高。体能越好,配备的战机就越强,不管是速度、灵敏度,还是飞翔难度都会越高。这架战机肯定不如殷南昭的战机,但是他现在连A级体能都不是,实在不适合驾驶战机。

“没问题。氧气面罩在头顶,觉得难受就戴上面罩。”

监控屏幕上显示两列战机呈V字形追截过来。

“坐稳!”

殷南昭拉高前冲,骆寻调整呼吸,和身体的难受对抗。

战机时而拉高,时而俯冲,时而翻转。

殷南昭操控着一架性能一般的战机,完全靠着卓绝的驾驶技术,才没有被对方的战机锁定,可是也一直没有办法真正甩掉对方。

骆寻头晕恶心,觉得喘不过气来,但她一直坚持着不去动用氧气。战机上物资稀缺,任何物资都是救命用的,能不用就不用。

突然,她瞪大眼睛,被吓得连胸闷恶心都忘记了。

无边无际的茫茫太空中,前方出现了一片连绵起伏的陨石海。

因为恒星的光芒,陨石反射出无数点荧荧微光,映入眼帘,就像是一条缓缓流淌的光海,透着宁静和美丽。

可实际上,那看似一点点的光芒很可能是一块比山还巨大的陨石。而那些看不到光芒的陨石,体积虽小却更可怕,犹如一颗颗高速飞行的炮弹,一不小心就会撞到,把战机的引擎撞毁,让战机偏离航向。

“戴上氧气面罩!”殷南昭急迫地说。

骆寻不想干扰他的心神,立即听话地照做。

殷南昭看了她一眼,确认她已经戴上面罩,驾驶战机冲向陨石海。

监控屏幕上,追在他们后面的战机放慢了速度,和他们的距离迅速拉远。

连龙血兵团都望而却步了,可见他们的逃生之路更像是送死。

骆寻笑了笑,突然说:“殷南昭,我爱你!”

殷南昭淡淡地说:“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骆寻不满。“喂,你应该说的是另一句话。”

“等飞出陨石海。”

骆寻忽然就心定了,睁大眼睛看着陨石海迅速逼近。

如果会死,以后有的是闭眼睛的时间,绝对不能浪费这最后的睁眼时间;如果能活着,这种一生难得一次的冒险经历怎么能闭上眼睛呢?

进入陨石海的最后一刻,骆寻快若闪电地把氧气面罩套在了殷南昭的脸上。

嗖一下,战机闪电般冲进了陨石海。

一块又一块巨大的陨石,成群结队,呼啸着扑面而来。殷南昭顾不上其他,只能全神贯注地驾驶战机,争取尽快飞出陨石海。

陨石密密麻麻、无穷无尽,刚刚闪避开一块,立即又有一块撞过来。

殷南昭驾驶战机,时而高速提升,从两块陨石的夹缝中一掠而过;时而左闪右避,全力躲过一群陨石。

突然,一块冷不丁飞出的小陨石击打在机身上,战机航向偏移,撞向一块高速飞来的大陨石。殷南昭急速旋转,以完全不可能的角度,贴着陨石表面掠过……

一次更比一次惊险,每一次都好像马上就要和死亡相撞,炸得粉身碎骨。

能源在一格格减少,无边无际的陨石却像是汪洋大海,似乎永远都找不到岸边。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四周红灯闪烁,发出警告,战机能源即将耗尽。

殷南昭神情淡定、手势稳定,就好像只是驾着战机在随意兜风。

当最后一格能源都变成了一条细细的红线时,战机终于冲出陨石海。

前方出现了一颗蓝色的行星。

殷南昭骤然开始剧烈咳嗽,咳得嘴里全是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身体像是被拆散的骨架,完全不听使唤,他使出全部力气才把战机改成了自动驾驶模式。

殷南昭一边咳嗽,一边解开安全带,挣扎着转身,看到骆寻已经昏迷过去。

他身体打着战,费力地摘下被鲜血染红的氧气面罩,戴到她脸上。

“骆寻,我……爱你。”

低若无的呢喃声中,他的身体重重倒下,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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