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玛丽苏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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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天纵单膝下跪:“尊上。”

只是,关于千凝吃了雪芽的事,临到嘴边,他又换了句话:“属下知罪。”

尊上绝然,他没必要提千凝,徒给自己惹事。

陆决收回目光,没叫项天纵起来,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地图,对其他人道:“凤元衡逃到荒渊,却留有后手,常扰无极门,诸位有何看法?”

众人皆知,尊上志在三界,只是当今魔界尚未十分太平,需把叛军处理完毕,再展望修真界,若修真界成了魔界囊中物,人界更是简单,何须做什么打算。

因此,杀了凤元衡,时不容缓。

右护法心直口快,先说:“不若在无极门与荒渊之间,建一道坚固的结界,防止旧魔修反复潜进无极门。”

一个长老摇头:“旧魔修不足为惧矣,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紧接着,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来,陆决听得皱起眉头。

临了,还是另一人说:“不如设一个局,他们不是喜欢走传送阵么?我们就篡改传送阵,来个出其不意,将凤元衡送到无极宫来,让他们自投罗网。”

这个点子,倒是令陆决眉宇微抬。

还有一个长老不愿:“无极宫乃尊上之所,怎可把敌寇引过来?”

那人回:“可,只有将传送阵改到无极宫,才不会被发现。”

这倒是事实,无极宫这一整片,有魔界最强大的禁制,传送阵的另一头,若被篡改,凤元衡定能知晓,可若篡改的选址是无极宫,依照强大的禁制,能压住所有气息,传送阵反而无法得知,这样就能请君入瓮。

陆决一手握着天青色广袍袖子,捻了捻,道:“可。”

他倒要看看,凤元衡还要往哪里逃。

尊上一发话,再无其他人敢否定,现下问题是,如何去篡改传送阵,说起来简单,真实施却十分困难,否则,就不会一次次被凤元衡利用传送阵逃走。

“左护法。”陆决道。

自方才,一直单膝跪地的项天纵,这才得以站起来,应声:“是。”

陆决挑起眼皮子,道:“无极门由你代管,修改传送阵,我自己来。”

如果陆决不说他来,也没人敢包揽这个活,如今魔界能试着去修改他人传送阵的,恐怕只有陆决才做得到。

项天纵低头:“是。”

待得所有人都退下后,陆决按了按额间。

最近这段时日,他日间忙碌,夜间打坐修炼,从没去想别的乱七八糟的事,不过就是一张寡淡无味的脸庞,他甚至都要忘记她的模样,何以撼动他的心弦。

可笑。

陆决手中把玩着一颗黑色圆润的珠子,倏地握紧在手里。

待这阵心再静一些,不因她喜亦或怒,即可问她要剩下的玄天珠。

却说项天纵也即将忘记千凝之事,又得戊玖禀报:“大人,那凡人身体又虚了几分。”

项天纵问:“查过食物没?”

戊玖点头:“那之后,属下不敢再大意,只是那凡人身体每况愈下,若不是尊上的魔气吊着,恐怕……”

说到这里,戊玖是真情实感的,并非恐惧千凝死而被陆决迁怒,而是恐惧,千凝真的会死。

她落下眼泪,看得项天纵心情也沉重许多。

想起那单薄的身躯,秉着既已帮忙,则帮到底的想法,项天纵又一次来到无涯殿。

这一次,千凝不是躺在床上。

她坐于一架秋千,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藕荷色襦裙,风很大,吹动秋千,扬起她空荡荡的裙角。

她头发只用一根绳子系在脑后,歪着脑袋,靠在秋千的藤绳上,微微阖着眼睛,长睫盖在眼上,似乎昏昏欲睡。

比之上回,还要再瘦一些。

就像一朵鲜妍的蔷薇,慢慢地枯萎,卷曲的花瓣,留下焦黑色的枯萎,让人不忍直视。

项天纵目光顿了顿。

似乎怕惊动她,他慢慢走近,而千凝也早就知道他过来了,她抬起头,倏地一笑:“你来了。”

像是朋友打招呼一般,她的眼中,只有温柔如故,和煦的光芒,即使遭受这般的摧折,却从没有不忿、怨恨,乃至失望。

真是一个奇怪的凡人。

项天纵似乎有一点点理解,尊上之前为何会待她不同。

只需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这样的人,自他出生之日,在魔界几乎是见不到的。

他止不住心里的好奇,她心里,难道就没有半点的仇恨么?

项天纵压下有些奇异的心情,他走过来,执起她瘦弱的手腕,把脉完,却也说不出是什么病。

说到底,凡人的身躯和修士有别,他不能妄下定论,或许是前面雪芽带来的损害,是药物难以调理的,又或者是她忧思过头,害了根本。

不管怎么看,都不是长命之相。

她的余生,或许就要枯萎在无涯殿内。

项天纵看向戊玖,说到:“去诊卫营,取阴阳丹。”

阴阳丹是一种妙药,能调和筋脉,蕴养魂魄之气,只有长老级别以上的魔修,才有权限去取,戊玖有点踟躇,项天纵又说:“记在我名下。”

戊玖道:“是。”

千凝轻声咳了咳:“不用,我死不了。”

项天纵蹙眉:“你的身体或许不适应魔界,总需要调理的。”

如此,千凝也不再推脱,她朝他又是笑了笑:“谢谢。”

她合上嘴唇,项天纵只站在她身边,不一会儿,就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宁和,仿若她这个人,就是能够影响他人,让他人浮躁的心不由静了下来,大脑也一片放空,跟着她目光的方向,望着魔界血红色的天。

倏地,项天纵久堪不透的一部功法,在她这里待了一刻钟,竟然隐隐有些新的思路。

这让他震惊不已。

待回去运功,体内的魔气节节攀升,他不由揣测,千凝体质的特殊,或许是尊上将她掳来魔界的缘故。

此时,无涯殿内,千凝趴在床上,神色轻松,脸颊些微红润,嘴里哼着歌,细瘦的双脚翘起来,晃来晃去的,半点没有白天的脆弱易折。

菜菜:“项天纵的功法有所突破,势必还会来找你的。”

千凝“嗯”了声,她手上把玩着一颗玄天珠,这是她前一天从身体里拿出来的第二个珠子,因为太过疼,所以才会憔悴一天。

总之,不管是玄天珠,还是她的憔悴,都派上用场了。

千凝把珠子放到眼前,感知视觉端详着珠子:“玄天珠真的好强呀,我身上带着玄天珠,居然也能影响到项天纵。”

菜菜:“那是,得是陆决压得严,你身份要是曝光,恐怕整个无极门也会乱起来的。”

千凝:“谢谢,你这说法,让我感觉我有点像玛丽苏女主。”

菜菜:“……”

菜菜又说:“陆决又去流明山,都这么久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千凝收好玄天珠,作为玄天皿,她能感知到所有玄天珠的方位,这倒是大大地方便了她,因为陆决亦随身带着玄天珠,所以她一下就知道,他离开无极宫,去了流明山。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嘛,千凝倒是等得及。

隔日,项天纵又来了。

千凝还是坐在秋千上,只是换了身青蓝色的半袖和马面群,她头发扎在脑后,用一根木棍固定起来,露出一片雪白脖颈,整个人,素净得像是山间开的一朵兰花。

她微微带着笑:“谢谢你的阴阳丹,我觉得好多了。”

见她状态好转,且,还是因为他给出的药,项天纵心底里,有一丝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满足。

青年点点头,面露欣慰:“若还有不适,须得及时告知。”

千凝歪了歪脑袋,将那双空茫的眼珠子,对准他的方向,不若前几次那般的疏离,她轻声问:“你知道人界的天空是怎么样的么?”

天空?

项天纵看向魔界血红色的天,他出生在魔界,今年已是百年,万年前昊海结界形成后,无数魔修从未去过人界。

他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

千凝笑了笑,声音宽和:“天亮晴日时,是蓝色,下雨时,层云密布,是乌黑色,有时候又是纯白,有时候晚霞布满天空,一片绯红。”

她想到哪就说到哪,“对了,天黑时,它是漆黑的,若有月亮星子,则稍浅,墨蓝色,亦很好看。”

很简单的形容,叫让项天纵眼前好似浮过一幅幅画面。

忽的,她声音有点落寞:“我记得我刚来魔界时,这里的天,是血红色的。”

“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项天纵嘴唇动了动,居然脱口而出:“我可以帮你治好眼睛。”

千凝一愣,笑起来:“谢谢,但不用了。”

“我在这里,看得见和看不见,又有何区别呢。”

他一愣,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被人微微拧了一下。

有点麻,又有点酸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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