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覆着的魂魄被净化超度,那么便只剩下这幅画了。
这画极大,足足有快二十米长,因为画上所用的颜料中揉着那些破碎的魂魄,因此这幅画有一种吸引人的奇异魔力,但是如今这些碎裂的魂魄已经消失了,这幅画看上去却仍然让人觉得震撼不已。
它在用色上极为大胆鲜明,且十分明亮,在色彩上的运用简直让人忍不住称奇,完全就是一场色彩上的盛宴。
就是这样大胆的色彩运用,却在瞬间就能牢牢的攫住所有人的视线,那明亮动人的色彩,闪烁着极为迷人的光芒,明暗中便展现出了绝妙的光影变化,上边最起码囊括了不下一千种的色彩,色彩变化上更是不知其数。
而画上所涉及的的场景更是恢弘震撼,足足囊括了上万里的景色与风土人情,明明是一幅画,却又展现出了数十种的不同景色面貌,将这数十种不同的景色都展现在了一幅画上。
除了色彩场景之外,这幅画的画工更是精妙绝伦,令人拍案叫绝,那画上豆大的人,寥寥数笔,便已经勾勒出了一个生动的形象。
便是姜叶不懂画,也知道这幅画极为精妙,极为生动。而在这幅画的右下角,有一个红色的印章,印章上有“浮云道人”四个字样,大约是画者的名字,也大概是那只妖鬼的名字。
在一个星期之后,黄大师突然兴冲冲的跑过来,他兴奋的说:“我查到浮云道人是谁了……他是八百年前一个很有名的大画家。”
浮云道人,原名叫吴肆,是一个在历史上颇有名声的画家以及地理学家,享年只有三十一岁,算得上是英年早逝,也因为他死得早,所以并没有什么画作流传下来,因此对于他的画技如何,现在的人们是不知道的,也无缘得以欣赏,只能猜测那一定是极为精妙的画工。
听说他这个人画画,只要稍微有一点不满意,就会将画作焚烧,也许也是如此,所以画作才没有一幅传下来。
不过,大家也说,他没有画作流传下来,不仅仅是因为他早死,也是因为他这人喜欢旅游,根本没有时间去画画。从十三岁开始,吴肆就一直辗转于国家各个名胜古迹,他喜欢到各处去游玩,因此才有了地理学家的称号。
不过也许也是这个原因,导致他后来身体不好,听说他后边几年,一直缠绵于病榻,连笔都握不住了。
而吴肆最让人好奇的便是,有史料记载,他在去世前几年,当时的皇帝曾经召他入宫,希望他能作一幅“千里江山图”,只是之后他到底有没有作出这幅画,却是个不解之谜。
有人说他画了江山图,也有人说他没有画出来,众说纷纭,却一直没个确定的说法。
在三十一岁那年,吴肆病死在了自家洗笔的水池边,死的时候,手中据说还捏着一只画笔,他那时还在作画。
“……这幅画,会不会就是当时皇帝要吴肆画的千里江山图?”黄大师猜测说。
浮云道人就是吴肆的一个称呼,这画上既然有他的小印,很大概率证明了这幅画就是他所画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那只妖鬼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它便是死去的吴肆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死后成为了妖鬼。
“如果真是他的画,那这幅画就是他唯一流传在世上的画!”黄大师说。
就是不知道这幅画究竟是他生前所作,还是死后所做的,黄大师更偏向后者,也许正是因为不甘心,所以他死后都还惦记着作画,才造成了现在的这些惨案,害死了这么多人。
想到这,黄大师心里免不了有些沉重。
巨大的画卷张开,上边绚丽的色彩极为的漂亮,带着淡淡的阴气以及……水汽,是淡淡的一层水雾,像是雨后湿漉漉的气息,又像是水潭边上青苔的味道。
姜叶的表情有些若有所思,然后突然伸手,按在了画上,感知着画上的气息。
这画上有怨气有阴气,也有……一股执念!
果然!
姜叶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如果按照黄大师所言,那么这幅画就是那只妖鬼的执念所在,这幅画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他的一种寄托,而这丝执念,可以告诉他们很多的事情。
姜叶尝试去触碰这画上的执念,一瞬间,整个人的意识便被拉入了一团记忆中——这团执念中,包括了一个人一生的记忆,从他拿着画笔开始,直到他拿着画笔死去。
姜叶看到了这个人的一生。
那个妖鬼的身份,的确是浮云道人吴肆。
吴肆从小就喜欢画画,他擅长山水,也擅长人物,不过十岁,就已经声名鹊起,成为了很有名的画家。而吴肆这人在画画上十分挑剔严苛,他忍受不了任何一点具有瑕疵的画,凡是不好的画统统都要烧点,因此他的画存世很少。
在他十五岁到二十四岁这九年中,他辗转于全国的各大景点,每到一处景点,他就会将自己所旅游的地方都画了下来,一路的画,不知道装了多少箱子。而在他二十八岁那年,当时的皇帝听说他的事迹,便召他入宫,让他画一幅千里江山图,将他所看见的所有景色与风土人情,都画在画中。
从宫里回来后,吴肆便立志要画出一幅最好的江山图来,可惜,他的身体原来就不是很好,后边这几年,更是一直缠绵于病榻,这幅画一直到他去世,都只完成了一小半。
他死的那天,春暖花开,他正坐在家中小池边洗笔,突然一头栽倒了下去,栽进了那洗笔池中,自此,再没有浮上来。
姜叶的目光落在那洗笔池里,那是一个小小的水池,是活水,只是水流很浅,吴肆从他开始画画开始,便一直在这个池边洗笔,久而久之,整个池水似乎都沾染上了许多颜料的颜色。
因为池底沉积了无数颜料的碎泥,有时候水色清澈的时候,能看见水底铺着的各色的柔软色泥,有种流光溢彩的美妙。
这池水……
姜叶蹲下身子,手指拨弄着水池中的水。
大概是因为吴肆对画画的热爱,这池水,竟然有了妖气,竟有了成精的趋势,若不是吴肆突然死在这里边,也许百年之后,这里便会出现一个新的妖怪,
也因为吴肆死在这里,大概是因为死之时的执念,死后便化作了鬼,魂魄与这个成了精的水池融为了一体,才有了后来的妖鬼,他既是鬼,也是妖,因此身上才有了两者的特质。
而他的执念,画出最好的千里江山图,不输于前人的江山图,因此在成为妖鬼之后,数百年,他辗转于各个地方,一直在画这幅画,也有了后来的事情。
世间真实的所有颜色,都被他抽取出来,作为画画的颜料,因此这画上的颜色才那么奇异漂亮,山川多种多样的绿,江海湖泊的蓝,以及稻谷的金黄,甚至是玫瑰的玫红,还有人类血液的鲜红暗红。
这幅画,大概是他心里最好的作品。
姜叶收回手来,道:“再好看的画,沾了血,那就不该存在于世间……”它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着死亡与罪恶,即使它那么让人震撼,是那样精妙的一幅画,也不该存在。
姜叶伸手,手中赤鸟飞出,化作一团火焰从画上飞过,在它身后,一点火星从画上冒出来,不过眨眼间,便已经彻底覆盖在了画上。
“唉……”黄大师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摇头叹息。
这样的一幅画,不管是画技还是色彩,都能被称为艺术,上边的风土人情,更是能成为很好的史料以及能让大家对当时的风土人情有很大的研究,若是能留下来,绝对可以称之为瑰宝,绝对能得到无数人的称赞。
但是,正如姜叶所说的,这幅画沾了别人的血,它是罪恶的,这样的画,又有什么资格存在于世间,享受别人的称赞呢?
不过,知道归知道,黄大师还是免不了心痛,最后只能去一旁唉声叹气去了。
而在姜叶烧毁这幅画没多久,官方那边突然传来了疑似找到“浮云道人”墓穴的消息,而后在经过专业人士的鉴定之后,最后确定了这个墓穴,的确是那位浮云道人吴肆的墓地。
当初吴肆死后,他的家人将他的画连同尸骨一起埋入了他的坟墓中,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画作有的已经风化了,但是大多数却完整的保留下来了,其中有一幅画,疑似当时皇帝叫他所作的“千里江山图”。
这下,业内野外可以说是都轰动了,无数专家奔赴研究,最后终于确定,这幅画的确是未完成的“千里江山图”。
在经过精心处理后,这幅江山图被送往了首都c城博物馆,放入里边被收藏着,同时也开放了参观权限,知道这事,黄大师和引月门的郑老爷子都去了,一个是好奇,一个则是本来就喜好画作,自然是一拍即合。
两人在c城呆了五天才回来,黄大师有些遗憾的说:“那幅千里江山图足足有十五米长,可惜只完成了一半,若是另外一半也画完,一定会成为一件传世之作……真的是太好看了。”
他们拍了不少这幅画的照片,姜叶看了一眼,只见照片上的那幅画,色彩绚丽,虽说比不过吴肆死后成为妖鬼所化的,但是这幅画的色彩运用上,仍然足够精妙,让人惊叹。
颜色与颜色之间融合,又能形成另外一种相似或者完全不同的颜色,画画上有关色彩的运用,毫无疑问是一门很深的学问,而吴肆,在这一科上,大概是满分,他笔下的世界,色彩绚丽多姿,美轮美奂,便是山水湖泊,都带着极为明亮的色彩。
而相较于色彩,这幅画的画工也丝毫不逊色,栩栩如生的人物,磅礴的山河,完美的跟大家展现了当时朝代的风土人情以及文化程度。
毫无疑问,这是一幅极为出色的作品,唯一的遗憾,大概是就是它并不是一幅完整的画,只画了一半,因此大家提起来,也免不了可惜两句。
不过,专家们又在墓里发现了吴肆的其他化作,那些都是他在各地旅游所画下来的景色与风土人情,这些画竟然装了二十五个箱子,这些画若是组合起来,简直就是另一幅完整的“千里江山图”。
网上有关“浮云道人”的消息,一直占据了好几天的版面,后续更是有不少消息,陆陆续续的,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
这时候天气已经热起来了,晚上还有些冷,白天却已经可以穿短袖了,乡下山野之间,这时候就格外的漂亮,许多农家乐这时候的生意也好了起来,有不少城里人趁着春暖花开的时候,到乡下去玩,体会一下不同的景色。
赵晓是很爱玩的,家中家业有他哥哥和姐姐做主,他是最闲的了,能憋住一年没出去玩,一直跟在姜叶身边鞍前马后的伺候,连以前的那些朋友喊他出去玩都拒绝了,已经算是很难得的了。
这次他开农家乐的大学同学叫他去玩,他纠结了很久,实在是没抵得过诱惑,还是期期艾艾的开口跟姜叶说了一声。
总归一句话,他想出去玩,希望姜叶给他放假。
对此,姜叶不甚在意的道:“你想出去玩就出去啊,跟我说干什么?我难道还会拦着你吗?”
赵晓道:“我爷爷不是让我好好跟着您,听您做事吗?我要出去玩,肯定要跟你说啊,不然您有什么事情吩咐我,我人又不在,您生我气怎么办?”
姜叶觉得好笑,示意他看了看屋子里的这些鬼,问他:“我身边难道还缺了你一个使唤的?”她若是想,更多使唤的人都有,根本就不缺他一个。
赵晓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便高高兴兴的跟姜叶说了,回头就收拾着东西去奔向乡下。他这次去玩,也算是参加同学聚会,他们以前在大学玩的好的一群人都来了,大家趁着有时间,一起聚一聚,说起来也好多年没见了。
开农家乐的这个同学姓钱,名字也很有有钱,叫钱多多,家在南方D省。
钱多多他们村在二十多年前是很落后的地方,后来附近开发出几个旅游景点,他们这里的路也通了,村子里的人就开始做起农家乐来了,生意还挺不错的,就算是现在农家乐热潮过去了,但是因为地势好,他们这里风景也好,因此倒也没受到影响。
赵晓和两个同在b市的同学一道飞去D省的,大家都凑在一天的飞机,人一凑齐,一辆面包车就能全部拉走了。
大学毕业四年,他们之中很多人都五年没见了,乍一见还真有些生疏,毕竟五年的时间,入了社会之后,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变化了,不过好歹也是好几年的同学,说上几句,又熟悉了。
他们这次过来一共有八个人,除了赵晓之外,还有另外三男四女,有两个女孩子是另外两个男同学带来的女朋友,而另两个,则是他大学同学。
在车上,原本陌生的一群人,相互介绍了一下,也熟悉了起来,三三两两的交谈起来,赵晓和自己以前就玩得好的两个朋友坐在一起,大家说起自己这四年的事情来,尤其是工作上的事情,也免不了有些感叹,其中又以赵晓,心有戚戚,情绪十分复杂。
要说这四年发生的事情,哪个有他身上这短短大半年所发生得多?他可是生死线上走了一圈回来的。
两个朋友一个姓何,叫何东,大家都叫他冬瓜,另一人则就是钱多多了。
两人看他这感慨的样子,都忍不住骂他。
“你个富N代,你有什么好感慨的?感慨的该是我们这些社畜吧!”钱多多笑骂他。
何东也附和,“就是,去牛我还看你发在Q国旅游的照片,日子不知道多潇洒,简直让人羡慕嫉妒恨。”
赵晓看了这个一眼,又看了那个一眼,才说:“你们是不知道我有多惨,我去年差点就死了。”说到这事,他都有些后怕,再想到死去的朋友,神情免不了有些黯然。
何东两人看他这表情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两人也跟着严肃起来了,问他:“这么严重吗?究竟是出什么事了?”
赵晓原本想说出实情,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摇了摇头道:“算了,都是去年的事情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我现在否极泰来,平安健康得很,这酒够了。”
何东和钱多多是不信鬼神一说的,姜叶也曾经说过,很多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他们不信鬼神,鬼神自然也不会轻易侵扰他们,反而将这些事情告诉他们,说不定还害他们疑神疑鬼的,反倒惹出一些是非来。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不说了。
其他两人看他这样,还以为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因此倒也没追问,便岔开话题,说起其他的事情来。
钱多多跟他们介绍着他们这里的好玩的好吃的,他们村附近就是两个有名的景点,想去看景点也很方便,至于吃的,他们村就有不少做家常菜的人,厨艺虽说比上不足,但是比下却是绰绰有余,完全可以满足他们的需求。
而且他们村有个大水塘,里边养着鱼,想去钓鱼也可以,而且这两天山上兰花开了,还可以上山去找兰花,反正能玩的事情可多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免不了对接下来的旅途有些期待了,恨不得立刻就到他们村子。
顺着马路一直往下开,五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到钱家的农家乐,原本还精神满满的一群人,五个小时的车程,已经让他们彻底的蔫了下去,一个个就跟失了水分的蔬菜似的,垂头丧气的,只有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才勉强打起几分精神来。
从车山下来,一眼看见的便是一片平原,现在春天,地里种着油菜花,花已经开了,一眼望去金灿灿的一片,风一吹,鼻中全是油菜花的香味。
“你们家这里好漂亮啊!”人群里一个年轻女孩开口,说着就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这里的空气是真的好,吸一口气都带着几分甜甜的味道。
钱多多招呼他们拿着行李跟他走,他家就在旁边,三层高的楼房,修得跟大别墅似的,没有百来万那是修不下来的。门口还圈着一个院子,他们乡下几乎都是这样,门前都有一大片院子,拿来停车啊,种花种菜啊,都是很好的。
钱家的这个院子是做成了花园,现在进去鲜花盛开,倒是漂亮。
钱多多道:“这些花花草草看起来是漂亮,就是夏天遭虫子,烦得很。”
他带着赵晓他们去了二楼和三楼,分别安排他们住下,等弄好之后,赵晓他们也看见了钱多多的父母和姐姐,他爸爸的模样格外的有辨识度,大腹便便,大圆脸,跟个盘子似的,和钱多多有些相似,一眼就能记住了。
他姐倒是秀净温柔,和他妈很像。
赵晓他们和他父母打过招呼之后,趁着还没吃饭,钱多多就带着他们在四周逛了逛,刚刚在车上坐得够久了,刚好出来抻抻手脚,活动活动。
他们这里田里几乎种的都是油菜花,偶尔有种其他的,此时也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往远处走,是一个大水塘,水顺着河沟流下来,有一座桥连接着两边,底下河水潺潺,哗啦啦的响,即使不知道有鱼不。
桥的两边都是田,里边种着油菜花,金黄金黄色的,左手边田边往里走一点是山,有一条小路往上衍生,一群人已经在桥四周拍起照来了。
赵晓也拿起照相机拍了几张,然后在拍的时候,注意到桥边靠山那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像是个小房子似的,他走过去一看,发现那是一个小房子一样的庙,很小,里边放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小的泥塑像,笑眯眯的拄着拐杖站在那里。
这是一个土地庙,赵晓曾经在其他地方看见过,不过很显然,这个土地庙很久没用了,放在面前的碗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里边全是黑色的泥土,外边的小房子也是破破烂烂的,至于里边的土地像,更是脏兮兮的,完全不能看,上边泥塑的颜色都有些脱落了。
土地庙四周也是长满了杂草藤蔓,都快把这个土地庙给遮住了。
经历过那些事情,赵晓在鬼神之上免不了信服三分,不说追捧吧,但是却保持着一定的尊敬的,因此看见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土地庙,忍不住上手给清理了一下。
那边钱乐乐看他蹲在这里半天没动静,走过来一看,有些惊讶的道:“我说你在这里做什么了,原来是在这了,你这是在干嘛?清理土地庙?”
他同样蹲下身去,看赵晓伸手拔着旁边的草,只是这些草长得很结实,他扯了半天也只从中扯断了一部分,剩下还留着老长的一部分在土里,看上去奇奇怪怪的。
“这是你们村的土地庙?”赵晓问,“怎么看上去好像很久没人打理了……喏,都有蜘蛛网了。”
他拿着手里扯断的草,把土地庙上的蛛网给卷了。
钱多多的目光落在土地庙上,道:“好像是很久没人打理了,最主要现在这社会,也没人信这个了啊,谁还来拜土地庙啊。我小的时候倒是有很多人来拜,我好像也拜过,有一次发烧,总是不好,吃药打针都没用,我妈还带我来拜过了,回去烧就退了……”
当时觉得挺神奇的,他妈叫他来好好的感谢一下土地公公,他还过来磕了好几个头了,那时候这里香火可旺盛了,什么香烛纸钱,逢年过节一天都是烧着的。现在呢,已经萧索成这个样子了。
看见赵晓仔细的拔着四周的草,他道:“你这么拔哪里有用啊,这草根深得很,要扯等下回去拿镰刀割吧……不过你还信这个啊?”
赵晓笑了下,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时候保持尊重,那也是一种礼貌。”
这土地庙若是无灵还好,要是有灵,看着自己变得破破烂烂的,心里怕是很不舒服吧。
钱多多稀奇的看了他一眼,道:“我还以为你是坚决的科学主义者了。”
他顿了顿,又道:“这边打算在这修个平坝,以后车子好开进来放这里,运菜籽什么的也方便,所以我前两天听我妈他们说,村里正打算把这个土地庙给拆了。”
“拆了?”赵晓惊讶。
钱多多语气稀疏平常的道:“这庙放在这里也没用啊,现在也没人信这个了,而且你不觉得晚上的时候看着有些渗人吗?上个月我们村有个人去隔壁村喝酒,回来看见这个土地庙,一头栽进了河沟里,脑袋都磕碰了,回去就说这庙里有双眼睛盯着他看,吓人得很。”
赵晓现在对这些东西敏锐得很,当即有些头皮发麻,问:“他真的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钱多多失笑,道:“你现在怎么也神神叨叨的,哪里有什么鬼啊,只是他自己不小心看花眼了,要是真有什么东西,怎么可能这么低多年都没出事?再说了,赵同学,现在是科学社会,哪有什么神神叨叨的东西,你要相信科学啊。”
他觉得有些惊奇,明明大学的时候,赵晓还是个科学仔了,路过观音庙都不兴进去拜的,现在怎么说起话来都神神叨叨的。
“这是什么把你改变了啊,难道是岁月?”他玩笑着说。
赵晓刚想说什么,就听身后传来其他人的声音,“你们在这做什么啊?”
一群人凑过来,也看到这个土地庙,其中一个叫项山的男同学的女朋友挽着自家男朋友的手臂,十分嫌弃的道:“这个土地庙怎么脏兮兮的啊,里边不会有什么脏东西吧?像是虫子什么的……”
她男朋友笑了下,道:“这还真说不准了,春天天气暖和了,各种虫蛇都喜欢跑出来,说不定里边就盘着一条蛇了……”
“啊,你说得好渗人啊。”旁边的人骂他。
李蒙蹲下身来,惊奇的道:“这里竟然还有个土地庙了?”
他将面前的破碗拿过来,左右看了看,道:“这碗是干什么的?破破烂烂的。”
“好脏啊,你别碰了吧。”旁边人插话。
赵晓将他手里的碗拿过来,给在土地庙前放好,道:“你别乱碰人家的东西,这样不礼貌。”
其他人见状,都觉得有些好笑。
“什么叫人家的东西,不就是个破碗吗?”李蒙好笑的说,“你说得搞得跟这真有土地公公是的。”
赵晓没说话,大家不信这些,他也用不着勉强让他们信。
钱多多打着圆场,道:“这碗是原先拿来烧纸钱的,我们村的一位老大爷经常过来拜土地爷的,这碗可以倒酒,偶尔烧纸的时候,还可以把纸放这里边烧,还可以预防起火了……”
“你们这里的人还信这些的吗?”有同学就说。
钱多多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都没人信了。”
以前,大家都懂的,地方落后,尤其是乡下地方,很多地方都有这种迷信的做法。
大家又说了几句话,眼见天色暗下去了,便说回去了。
赵晓跟着站起身来,走的时候,想了一下,对着土地庙拜了拜,这才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李蒙看着他装模作样的动作,忍不住撇了撇嘴,见那个被赵晓放好的碗,心中不顺,抬脚就踢了过去,那破碗滚了几圈,裂了一个缺口,倒扣在了地上。
“什么土地公公,迷信!”他嘟囔。
在他们一群人走后,天色很快就暗了下去,土地庙中两道红光闪烁了一下,又瞬间隐去,一切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
第二天,赵晓他们先去了附近的景点玩,这附近有一座山挺有名的,放假的时候就有不少人过来爬山,还可以在那边露营烧烤,生意很是红火。
赵晓他们带了烧烤的工具,上山之前寄存在了山下,等爬完山下来,便拿着东西去旁边的地方烧烤,一群人玩玩乐乐玩了一天,等天快黑了,这才回去,路上还精神着,可是等坐车到家,路上就歪东倒西睡了一片,下车的时候人都还没缓过神来。
吃饭的时候,钱乐乐他爸想起什么,跟他道:“等下吃完饭,你提一点水果,去你钱森叔叔家一趟。”
钱乐乐抬起头来,疑惑的嗯了一声。
他爸道:“你钱森叔他儿子乐乐今天不小心在桥那边摔了一跤,脑袋磕在土地庙的那个破碗上,缝了好几。不过也是运气好,差那么一点就撞到眼睛了,还好只是额头。”
要是撞到眼睛,眼球受伤了,那才麻烦了。
钱多多有些担心,问:“那乐乐没事吧?医生怎么说?”
他爸道:“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医生让好好休息就行,你作为哥哥,等下去看看人家。”
“那我等下就去。”
钱多多立刻就说,忍不住加快了刨饭的速度,等吃完饭,和赵晓他们打了声招呼,便捡了几个水果拎去他钱森叔家了。
他钱森叔家距离他家不远,也就五分钟到了,等到了,钱森叔家的奶奶坐在门口,看见他就叫了他一声,问他怎么过来了。
钱多多把水果给她,道:“我来看看乐乐,我爸说他今天磕到脑袋了,严不严重啊,现在怎么样了?”
奶奶道:“脑袋上缝了好几针了,受了大罪了,今天一直都在哭,现在好不容易睡着了,你叔和你婶在守着了。”
“我进去看一眼。”钱多多说,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进去钱乐乐的卧室,钱森叔在桌前,正低头倒水拿药,婶婶就坐在床边,眼眶有些发红,一眨不眨的看着床上的孩子。
“钱森叔,婶婶……我来看看乐乐,他没事吧?”钱多多开口,声音特意压低了一些。
钱森叔两口子看了他一眼,钱森叔道:“你爸说的吧。”
他拿过药过来,递给妻子,让她喂孩子吃药。
钱多多走近了一些,往床上看去,问道:“乐乐怎么样了?”
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人,头上蒙着白色的纱布,几乎把眼睛都遮住了,脸色苍白,嘴唇也是白的,原本精精神神的小孩现在上去可怜兮兮的,整个人都透着虚弱,看得人难受极了。
钱森叔叹了口气,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受了罪,这边缝了好几针,缝针的时候一直在哭。”
他指了指右边脑门,又说:“医生让好好休息,勤换药……就是现在又有些低烧,可能是吓到了,先吃点退烧药看看。”
钱多多凑近看了看,看完心里免不了有些揪心。
“怎么这么严重?”他问。
钱森叔道:“刚好撞在那碗的缺口上,还好只是划过去,不然更严重……”
“怎么撞上的啊?他们去桥那边玩了?”
“嗯,几个孩子在那边河沟里拿簸箕网鱼了。”
不是用水的时候,水塘那边的水是关着的,只有细细的一股水流下来,小孩站在那里也淹不死,平时村里的小孩都爱在河边玩,再加上旁边也有大小孩看着,大家也不担心。
乡下的孩子跌跌撞撞的长大,摔一跤也没事,哪里知道这次就摔了一跤就跌成这个样子了。
钱多多安慰了几句,在这里略坐了一会儿,才回去。
回到家,赵晓问他那孩子怎么样,他叹了口气,道:“你是没看见,太可怜了,脑门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那小脸白得,唉……”
说着说着,他又唉声叹气起来。
赵晓安慰他:“放心吧,肯定没事的,小孩愈合速度快,要不了两天就好了的。”
“希望是这样吧……”钱多多说,道:“行了,不说这些了,快睡吧。”
赵晓道:“明天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
钱多多就说:“行,说不定看到你这个帅哥哥,乐乐就好了了,那家伙最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两人说了几句,白日爬山本来就雷,安静下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等再次醒过来,钱多多是被他爸给摇醒的。
“怎么了?”钱多多一脸懵逼,揉着眼睛坐起来。
他爸啪的一声把灯打开,灯光刺得人眼睛疼。
将衣裤扔给他,他爸道:“快起来,乐乐发烧了,你送你钱森叔他们去医院。”
“发烧了?”钱多多是彻底醒了,按着衣裳就穿起来了,一边问:“烧得很严重吗?”
他爸眉头死死的皱着,道:“有些不大好……晚上的时候就有点烧,吃了药也一直没退,现在烧得更厉害了。”
钱多多不敢耽搁,忙穿好衣裤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