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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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续的叹息仿佛哽咽

常年无雨无雪的魔界雨雪交加。

斩雷惊春雨,风雪吹河山。

曲终人散之后,唯余血污遍野。

戴着黑魔面具的魔侍和魔卫们穿梭在殿前广场,小心翼翼地打扫着杯盘狼藉。

寂静,压抑,不敢发出任何过分的响声。

默苏皱眉抱着手臂站在台阶上,半边面具的鸦羽在冷风中飘动着。

她很不理解为何尊上要下令大开魔界的通界结界,所有禁制通通解除,放任那些沧澜门和玄书阁的修士畅通无阻地离开。

明明机关埋伏都已经布置好,千百头魔族凶兽早已经饿了数月急需饮血啖肉......

尊上居然临时变了主意,让那些修士们活着离开了魔界!

但她不敢问。

九霄魂断今日见了血,意味着魔尊接连几日都会受到九霄魂断石的影响而极度凶残。

穆离渊离开的时候脸色阴沉到话都没有说,只给她打了个手势,要她监督着手下把此处恢复原样。

“默苏大人,”魔侍们端着剩余的残羹冷炙,请示默苏该如何处理,“这些......”

仙灵宴上的鲜肉不是仙体灵肉,是低阶魔隶的肉。

低阶魔隶是穆离渊亲自调来的,但只过了几日就转头杀掉,毫不留情。

默苏自认跟随尊上多年,很了解尊上心思,可这次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些魔隶到底哪里得罪了尊上。

思索了许久,她只想到了一件事。

默苏心间闪过一瞬即逝的念头,微微咬住了下唇。

犹豫片刻,她深呼吸几口,鼓起勇气走进了星邪殿。

......

殿门大开着,暗红的地毯上铺满了随风扫进的落雪。

默苏沿着血渍污泥的脚印向里,小心翼翼地推开密室暗门,踩着陡峭的台阶下行。

密室比风雪交加的殿外还要寒冷阴暗,血腥味极其浓郁。

没有点灯,四下一片漆黑。默苏微微眯眼,穿梭在影影幢幢的刑架中嗅

楠碸

闻寻找着......

“谁让你进来的。”

一道低沉的嗓音突兀响起。

默苏吓得浑身一抖,立刻转身看向声音来处。

适应了漆黑的视线中出现了模糊的人影轮廓——

穆离渊坐在一张铁锈与血渍遍布的刑椅里,两条长腿毫不收敛地分开两侧,沾着血污的黑袍铺满了椅子,靠在椅背微抬着下颌——和坐在威严的高殿宝座上没什么区别。

只对视了一眼,默苏就已经吓得跪了下去。

穆离渊周身萦绕着浅墨色的魔雾,不用靠近就能感受到极强的怒意与杀意。

“我是来......”默苏莫名害怕,但语调还维持着镇定,“我想问问那些魔隶怎么处理......还有几个活着的......”

“都送到万兽窟喂了。”

穆离渊似乎懒得开口提这些事,几个字说得低哑又敷衍。

默苏抬起头,犹豫着问道:“尊上,他们做错什么了?”

她翻来覆去地回忆,只能想到回魔宫那日几个魔隶开她的玩笑,若是尊上真的因为那件事惩罚那些魔隶......

她不敢再多想,因为光是想想就激动得心跳加速,受宠若惊的开心。

穆离渊很长时间没说话,黑袍上的积雪融化成了污水,一滴滴落下,在地板漫开一滩血渍般的深色。

他一手放在膝头,另一手撑在椅边抵着下巴,握成拳的掌心里是一团流着汁液的紫。

良久,穆离渊微微低了头,手抵在口鼻间,像是闻了闻手里攥着的紫藤花。

脸上的神色这一瞬间似乎没有那么阴冷了,在垂眸的动作里显出几分温柔。

默苏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们没做错什么,”穆离渊终于开了口,“是我做错了。”

默苏微怔一下,立刻道:“尊上别这么说!尊上从不会错。”

“去把剩下的也杀了。”穆离渊缓缓说,“削骨割肉,一个不留。”

默苏身形骤然一僵,难以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走出星邪殿后,她依然呆呆的,行尸走肉一样。

一个玩笑,绝对不可能让尊上恨到要把那些魔隶剥皮剜骨,让他们魂飞魄散!

忽然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和难过涌上心头,她开始意识到尊上这么做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别人......

那个人是谁?

......

花香里残留着那个人的味道,穆离渊深深吸气,闻着手里被揉碎的紫藤花,手指握得越来越用力,紧紧抵着口鼻,似乎在极力压抑什么。

忍了半晌,穆离渊放弃般松开手,叹出了一口断续的喘息。

像极低的哽咽。

他支撑不住了似的,向后仰靠在椅背,喉结滚动,碾碎成泥泞的花汁顺着手指流,流血一般。

纪砚离开之前,对他说了一句话:

“你还是不够恨他。”

一天一夜,黑袍里的积雪化成了水,又在极寒里结成了冰。

穆离渊还在想这句话。

纪砚有备而来,败兴而去。

六千修士回归沧澜山,断了纪砚攻山之念。江月白行踪故泄,引他赴仙灵宴暴露野心。

他算准江月白已经无力反抗,到头来发现不过骗局一场。

埋线千里,勾出的却是自己。记录纪砚狼子野心的留影壁在沧澜门手里,拿住了他最大的罪行。

刀俎不是刀俎,鱼肉不是鱼肉。

到底是谁在帮江月白演出一场好戏。

纪砚认为是穆离渊。

穆离渊只觉得荒唐,却一句也没有反驳。

夜深了,殿外的雨雪还没停,风声呼啸仿佛哀嚎——江月白浅浅一道护体真气,竟能让冷雨化雪,下到如今。

江月白根本没有重伤。

一切都是假的。

扛不住九霄魂断一剑是假的、答应来魔界做俘虏是假的、自封灵脉也是假的......从来没有愧疚与屈服,有的只是尔虞我诈。

他从前是被江月白利用的一枚棋子。

如今仍然是。

他发过誓不会再相信江月白的话,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心甘情愿上当——

遵从约定放了沧澜门的俘虏、顺着江月白的意思在殿前广场布置了留影壁......

近乎自虐般地看着江月白亲手毁去他残存的念想。

江月白率沧澜门修士离开的时候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白衫四周飘着冷冽雪雾,格外拒人千里。

他从泥泞的污水里捡回了被丢弃的紫藤花手镯,脑海里回荡着纪砚的那句话。

他已经够恨了。

是仇人太厉害,逼得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恨。

他从小就活在江月白|精心编织的谎言里,把江月白当恩人当神明,知晓真相的那一刻他的世界轰然倒塌,全然崩溃后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复仇,而是哭着逼问江月白一个解释。

但江月白的回答让他更加崩溃:

“我说一句解释,你就不报仇了么。”

难道仇人一句解释,就能把他的父母同族复活?就能把他的魔族血脉抹去?就能把过往十多年的所有欺骗一笔勾销了吗?

那时年少的他跪在烈火焚烧的紫藤树下撕心裂肺地大哭,却不知道该把痛苦宣泄给谁,只能任凭自己被痛苦撕裂。

密室里回荡着艰难呼吸的回音,穆离渊第一次知道原来心痛的时候连呼吸都像刀割。

他想要报仇雪恨,到头来却被仇人折磨得遍体鳞伤。

也许师兄说得没错......

他只是,不够恨他。

* * *

天机渊秘境内包罗万象,广袤无穷。

地上尘世有多辽远,地下深渊便也有多浩阔。

天机渊秘境每次开启都无固定入口,此次裂缝位于人界伏墟山脉,已有不少听闻消息的门派到了山下。

但他们没有直接进入裂缝,而是原地等候二十六家和沧澜门。

天机秘境内秘宝成千上万,进入秘境之后机关重重,有无所得各凭本事。

小门派人手不足,只想跟在大门派后面,沿着开好的路走,轻轻松松拿点秘籍宝器。

第二日暮色微降,二十六家的人陆续来齐。

各家掌门都带了不少年轻修士和弟子——新秀们需要一个大显身手的地方,外门们需要一个历练实战的机会。

这样千载难逢的试炼,谁都不愿错过。

夕阳颜色渐淡,各家的队列都点起了火把。

掌门与长老们不便久立,都在自家弟子簇拥中坐下,有人打扇、有人端茶倒水。

二十六家自上次沧澜山武宴后有近一年未曾会面,此刻各家掌门都在互相寒暄,顺便向彼此打探沧澜门的消息:

“不知这次沧澜门的队伍会是谁领头?”

“想必是苏长清和康承安吧,上次天机历练就是他二位。”

“副掌门云舒棠坐镇十八峰,怕是来不了......北辰仙君还在闭关吗?”

“闭关?修炼还是养伤?”

“我听说是伤及......”

忽然,远处传来响动。

队列的火把晃动着散开,由远至近的脚步声渐渐清晰。

“来了。”有人小声提醒。

各家掌门放了手边茶,让弟子们撤了软座,纷纷起身。

夕阳将落,火把晦暗。

来人的身形轮廓在晚霞映照中渐渐清晰——

众人看清来人,皆是微怔,暗暗倒抽口冷气。

悔恨方才多言。

山风吹云天欲坠,漫天北风雨成冰。白衣飘荡如寒雪袭过,让人屏息。

江月白没有佩剑腰间,而是将风雪夜归直接提在手里。

北辰仙君亲自带队?!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江月白身上。

步伐流风飘雪,长剑寒气彻骨冷厉如冰。

——传闻中重伤闭关的北辰仙君,其实竟连一丝内伤都没有?

回神之后,二十六家掌门立刻随着白衣所至依次躬身行礼。

江月白缓缓走来,与一位位绝世高手擦身而过。

笑脸相仿,但江月白认得他们每一个。

也认得每一件法宝神兵。

霸气凶悍的长刀、银光缭绕的细鞭、秋水荡漾的琴弦......每一件武器都带着主人的影子。

或者说,主人带着它们的影子。

人兵合一,这才是修炼的极致。

笑面一张张后退......江月白的目光停留在琴圣郁行舟的琴上。

郁行舟眉眼温柔如水,怀臂中那张琴却刚直如刀,似乎没有多少主人的影子。

传闻琴圣好琴九千张,从不会将心念倾注给一张。

多情且多变,这也是让人畏惧之处。

郁行舟风度翩然地行礼,面带恰到好处的柔和笑容。

江月白微微颔首,继续前行。

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在群山彼岸消失殆尽。

寒暄过后,各门派去往自己驻营扎寨的山洞过夜,等待天明。

......

云桦在山洞深处开了一方小结界,仔细设好隔音符和结界锁。

苏漾指间打了一簇灵火丢到半空,星星点点发散开,照亮了结界内。

江月白紧抿着唇向里走,直走到结界最深处,才手撑着石壁低头猛地吐了一大口血,握着风雪夜归的手指紧绷到青筋血管凸起,逐渐撑不住身体,整个人向下滑,半跪在了地上。

冷汗以近乎恐怖的速度冒出滑落,顺着脸侧垂下的长发滴落,江月白面容与双唇都毫无血色的惨白,长剑扎在地上才勉强撑住了上身。

云桦要去扶他,江月白垂着眼摇了摇了头,示意不用,艰难地说了个字:“药......”

秦嫣立刻上前递过去一包药粉。

江月白接过来,手剧烈颤抖着把药粉捂进嘴里,呛得痛苦咳嗽。

苏漾焦心不已:“这什么药?怎么能一下吃这么多?别是......”

秦嫣扭头瞪他一眼:“不该问的少问。”

吃了药后江月白的冷汗落了不少,他极慢地调整姿|势转身,靠着石壁闭目打坐,但还是有细微的血色从衣衫下透出来。

“你要不要命了?”苏漾忍不住道,“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是吧?”

云桦无声地给苏漾使眼色,苏漾喘着粗气把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他想骂,但又确实没理由骂。

如果江月白不来,不知又会有多少难以解决的流言蜚语人心惶惶。

只是江月白灵脉枯损衰竭,每次调动灵力就等同于自伤自毁。和纪砚交手已经耗费极多,接下来若进了天机秘境夺宝,难免还要出手,不知能不能坚持得住。

“止血镇痛的愈损丹还差一味罗浮草,我方才让晚衣去山上找找,”秦嫣召出药炉,双手结印,“你们把结界守好了,别妨碍我炼药。”

“放心吧姐姐,没人敢闯北辰仙君休息的结界,”苏漾阴阳怪气地说,“他多会演啊,刚给那些人吓成什么样了,都以为他还是以前那样一打一百不在话下呢。”

云桦拉了一下苏漾的袖子:“长清也累了吧,坐下歇歇。”

苏漾仍然直直盯着江月白,走上前几步,撩开衣摆坐在了江月白正对面。

“别装聋作哑睡着了,”苏漾很直接,“你告诉我,穆离渊都对你做什么了。”

许是重伤的缘故,江月白眼皮轻微地有些耷着,显出点疲惫:“他没做什么。”

苏漾冷笑了一声:“衣服脱了我看看。”

秦嫣和云桦同一时间喊了苏漾。

“有什么?咱们几个还怕说出来丢人?”苏漾道,“谁不知道星邪殿密室是专用来折磨人的地方?进去的修士就没活着出来的!我不信穆离渊那魔头没对你用刑。”

江月白沉默着没说话。

“他要真善良到什么刑都没用,六千修士怎么放回来的?要不是六千修士回山,说不定纪砚就有胆子攻打沧澜山,而不是去魔界凑热闹。”说到此处,苏漾忽地想起什么,“你是不是早算准了纪砚会去魔界?舍着自己等着拿他的把柄?你老实跟我说,你怎么求的穆离渊布置留影壁?”

“我没求他。”江月白说,“巧合而已。”

“巧合?哪有这么巧的巧合?”苏漾不信,“魔族残暴狠毒,他又恨你到那种程度,不可能什么都没做就放你走了。”

江月白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了口气,最后笑了笑。

苏漾皱眉:“你还笑得出来。”

“你以为他有多残暴?”江月白虚弱半抬着眼皮的神色有几分慵懒的错觉,轻声说,“不过是个连报仇都不会报的小鬼。”

几个人闻言都露出了点疑惑。

“你疯了吧?”苏漾气得不行,“你别是当人师尊当上瘾了,还想手把手教那混蛋怎么报仇吧?”

“差不多。”江月白淡淡说,“我教了。”

“你!”苏漾猛地站了起来,吼道,“你清醒点!他早叛出师门了!还当他是小徒弟宠呢?你脑子跟着灵脉一起坏了?”

“昨天给你的疗愈丹药效果挺好,说话劲儿都大了不少。”秦嫣伸出一只手拦在苏漾身前,“给姐姐吐出来,不想听你吵吵。”

苏漾正是火气没处发,“嘶”了一声,转过头:“找事是吧?我怎么受的伤?我为了帮谁?”

“我看你中气十足精力充沛。”秦嫣瞥向山洞口,“你不如去外面搞点吃的东西来。”

“这里哪个人用吃东西?”苏漾看了一圈,“早八百年就辟谷了!”

“我。”秦嫣指了指自己,“姐姐我忽然嘴痒,想磨牙。”

苏漾无语:“你有毛病吧?深山老林的我哪去给你弄人吃的东西?”

秦嫣翻了个白眼:“你不是会射箭吗?去给我射头野猪野鹿什么的。”

苏漾转身便走。

秦嫣扭头:“你真去?”

苏漾身形穿过结界屏障:“我去你个头!我去找个冷水池泄泄火。”

云桦叹口气,起了身:“我跟着去看看,别让他又冲动做出什么来。”

接连两人离开,山洞内陷入了寂静。

秦嫣这才看向了江月白:“秘药效力有十天,够做你的事了吗。”

她在星邪殿前借助魔剑剑风传给江月白的药粉,苏漾与云桦都以为是疗愈秘药,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什么药。

是最狠最毒的禁药。

能助服药者暂时恢复所有修为内力,代价是灵脉会中毒。

这个代价放在江月白身上更为沉重,因为他本就衰竭的灵脉承受不住这样的毒——秘药催化会加速伤势的腐化溃烂,药力失效后重伤之人会更快死亡。

“足够了。”江月白缓缓靠回石壁,闭上眼,“只要拿到天机剑,”

“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

夜寂星暗,一轮孤月悬挂山边。

晚衣把找到的罗浮草交给了秦嫣,独自寻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召出了七弦琴。

她手指缓缓拨动,指|尖却离琴弦几寸远。

弹出了一首没人能听到的曲子。

“为什么要写这样的曲子。”

晚衣一惊,慌忙回头。

望见远处人影时,立刻起身:“师尊?”

江月白走近,摆了摆手,让她重新坐回去:“弹一遍给我听。”

晚衣担忧道:“师尊怎么没有休息......”

江月白说:“弹。”

晚衣微咬嘴唇,双手缓慢地放回琴上,犹豫许久,最终攥成了拳。

她略显无助地望向江月白:“师尊......”

江月白垂眸看着晚衣放在膝上的琴——这张琴不是斩雷。

早先在魔界,晚衣用的是琵琶,也不是斩雷。

静默许久,江月白开了口:“什么样的心事,值得你弹这种曲子。”

晚衣低下头,眉间漫开浅浅哀愁,全然不像白日里琴动八方的仙子晚衣,小声喃喃着:“今日得见故人,心绪万千,世间春花依旧,人却面目全非......”

江月白闻言,沉默地看了她了片刻,而后撩起衣摆俯身,伸手缓缓抚过她面前的七弦琴。

晚衣呼吸有些急促。

江月白却只说了意味不明的一句:“花落春不去,再开自有新人来。”

晚衣微微发着愣。

“落霞和光,冻春朱砂,只赠知音人。”江月白手指停在朱砂琴尾刻出的木兰雕花上,“这是一张好琴。斫琴的人费了不少心思。”

“谁送你的?”江月白问。

这句问话语气极冷。

晚衣莫名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和师尊对视。

乌云藏月,四周陷入了漆黑。

忽然身侧凉气一扫,云桦的密语传至江月白耳侧:“雪归!出事了!”

江月白盯着晚衣,最终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

望着江月白身影消失,晚衣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然趴伏在琴上,大口喘着气。

她似乎已经被看穿识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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