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绿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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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赏赐你的身份。”

“不比了, 算你赢了。”

江月白收回视线就要离开。

景驰抓着江月白的手更用力了,很恶劣地扯起嘴角:“早些时候暗算我信手拈来,现在光明正大的对决不敢接?”

“嗯, 不敢了,”江月白把认输的话说得极为自然, “早上抱你的时候崴了手腕了, 要养几天。”

景驰又一次被噎得说不出话,

只恶狠狠地盯着江月白吞咽喉结。

狼王粗野的喉结像一颗彰显恶欲的果实。

赤|裸裸展示在江月白面前。

穆离渊气得要吐血了。

他太理解这种肮脏的眼神了。

有一瞬间他甚至不想忍了, 想直接冲过去把这个滚动着的喉结捏碎!

可一想到自己要是发疯暴露了本性,很可能就得不到江月白的怜爱了。

还是硬生生攥着手指忍。

“那我, ”景驰一字一顿地说, “等着你,养好。”

“可以啊。”江月白语调很随意, 抽回手撩开衣摆进了门, 没再看他, “院子里还有空房, 你挑一间住吧。”

“哎, 这......”柳韶真欲言又止。

很是为难。

他看看头也不回就走的江月白, 又看看面色狰狞的景驰。

最后叹了口气:“你们随便吧,别把我的药材弄坏就行。”

......

静夜明月高悬。

但回春手的医馆里气氛却剑拔弩张。

原本安静的院落因为人多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

黄莺与绿篱两个少女在煮药, 被涌进来的一大帮人吓了一跳。

尤其是那个绿眼高鼻头发狂乱身材魁梧的巨人。

让她们感觉是熬夜晚睡从而出现了幻觉, 见到了书里描述的野人。

景驰毫不见外, 挑了一间紧挨着江月白的房间。

一进去就让手下把里面堆着的杂物全扔了出来!

两个少女赶忙移开院子里的药炉,看到被扔出来的还有椅子和软垫, 抱怨道:“怎么连家具也要扔出来呀!难道不坐不躺了吗?”

江月白正踩着台阶往自己房间走, 闻言停顿了一下。

“野狼么, ”江月白回头瞧了一眼, 淡淡评价了一句,“当然习惯睡在地上。”

柳韶真面对一团糟的院子简直头都要大了。

可他又不能赶人走。

这堆人全是冲着江月白来的。

想撵走他们要先请走江月白。

那是绝对不行的。

他为了请江月白来他这里小住一段,信写了几百封。

好容易收到回信后高兴得把这座院子重建翻新了一遍,花花草草装饰摆件全是专门按江月白的喜好布置修缮的。

江月白在门前回过身,

目光扫过院子里神色各异的一张张人脸。

最后视线落在惜容身上。

“小花进来。”江月白轻声说,“今晚与我睡一间吧。”

“啊?”穆离渊脱口而出,“那我呢?”

他站得最靠前,一直等着江月白点“小草”的名字。

结果没想到失宠来得这么快,原先还能睡屋里的地板,现在连进屋的资格都失去了。

江月白垂眸看了看他。

穆离渊抿着唇,脸上摆出干净清爽且正直无害的表情。

“一起进来吧。”江月白说。

穆离渊立刻转悲为喜,小跑上台阶跟了过去。

柳韶真本来要走,但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莫名其妙的,他竟感到这夜的风里隐隐有着点危险杀气,让他很不放心。

进屋后,江月白吩咐穆离渊把门关严了,而后领着惜容往屏风后走。

穆离渊很不放心,也想跟着,却被江月白制止了:“你在外面守着。”

穆离渊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压抑住情绪:“哦......”

这么近距离陪在江月白身边,他一天要吃一百次醋生一千次气,简直生不如死。

要不是几千年的磨炼让他承受能力比之前强了不少,估计要气得再死一次。

他很不爽地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屏风外面。

托着下巴观察里面的人影。

到底要干什么呢。

还需要人守着门?

江月白不仅遮了屏风,还放下了帘子。

人影成了模糊的两团。

江月白的嗓音也被层层障碍模糊了:“好了,别跪了。”

穆离渊仔细地听着。

隐约有木制品磕碰与纱幔拉开的声响。

而后是一句很冷淡且随意的:“躺着,我帮你脱。”

穆离渊脑袋里“轰”地一声,猛地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

以往当游魂时,每一次看到江月白同别人夜晚同住,他难受得心都碎了。

想飘进去看看,又怕自己承受不住,直接魂飞魄散了。

但现在近在眼前,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虽然他只是个小跟班,没资格干预江月白什么,不过愤怒冲顶的时候豁出去了。

穆离渊刚准备向里面走,

身后忽然传来极其急躁的敲门声。

声音过大,几乎是在砸门了。

他咬牙纠结了一下,

还是转身往门口去。

“谁?”他隔着门没好气问。

对方不回答,继续凶狠无礼地砸门。

穆离渊知道是那个一头乱发的狼人,他现在本来就心烦意乱,现在恨不得直接冲出去和对方打一架,好好发泄发泄。

背后屏风微动,江月白拉开了帘子。

江月白的衣衫不是很乱,只整了整袖子。

缓步走到了门口,手放在了穆离渊肩膀——是个无言的安抚,示意交给自己就好。

“夜深了,不方便,”江月白没给景驰开门,“什么事明早再说吧。”

穆离渊闻到了江月白指尖的淡香。

那是非同一般的香气,像是某种香膏。

他有些呼吸错乱的头晕。

不是迷失在这样的香味里了,而是因为江月白这个近似拥抱的轻搂。

以前江月白从不会随意对谁做这样的动作的。

景驰的嗓音粗粗闷闷的:“打扰到岱公子春宵了?”

“嗯,”江月白的语调带着点敷衍的慵懒,“差不多吧。”

人声与敲门声都不再响起了。

静默片刻,只传来了一阵走远的沉重脚步。

穆离渊转过头,

发现江月白也正看着他。

“主人,你......”穆离渊努力调整好语气,用很小心很卑微的语气试着问,“你们在里面......”

江月白放在他肩膀的手收了回去。

“做好我吩咐你的事情,”江月白的嗓音依然是温和轻缓的,“知道了么。”

穆离渊立刻闭了嘴。

因为他从温和里听出了冷。

“去盯着那个景驰,”江月白说,“别让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江月白说完就往内室走了。

穆离渊咬着牙忍了半晌,而后猛地拉开门,离开了房间!

夜晚的风很冷。

但吹不散他满腔的火气。

少年人的壳子很好地隐藏了他所有肮脏的欲望。

但现在他很需要一个肮脏的壳子。

出了门,院子里没一个人搭理他。

兴许是他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对江月白的占有欲太强,与这些同样对江月白心怀不轨的人天生就气场不和。

不过他不在意,反正他也根本不想搭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要不是顾及江月白的感受,他恨不能全杀了。

夜深了,众人都回了各自房间,只有穆离渊一个人坐在院子角落里生闷气。

他咬着自己的手指,反复地想,又反复地推翻,再反复地想......一直自我折磨到天都快亮了,才终于完成了自我宽慰——惜容明显不是江月白喜欢的类型,肯定是自己太敏感太多疑想多了。

想通之后,呼吸顺畅了不少。

但火气还是没消。

他把自己少年人的壳子放在角落的草堆里,仔细摆好睡觉的姿势。

而后很潦草地捏了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壳子。

冲进景驰的房间就是一顿狠打!

说不来为什么,比起相貌英俊到近乎完美的惜容,这个看上去粗糙甚至野蛮的人让他更有种奇怪的敌意。

也许是这人方才握住江月白小臂的手实在太用力。

也许是因为一双异族的眼睛。

——那像是包裹在杂色厚重泥灰里的原石,偶尔能窥见奇特的、别有韵味的光泽。

沙漠的狼王在睡梦中挨了凶狠的暴揍,反应过来后立刻翻身躲避。

旁边三五个手下被惊醒,纷纷翻身爬起来,想要去帮忙。

但全被掀翻在地。

黑暗里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景驰感到拳头像铺天盖地的巨石,咸腥的血味充满了口鼻。

他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被这样疯狂地殴打。

狼狈应对中,他艰难地拔出自己的弯刀,想要与这个比自己还蛮横无礼的壮汉拼命。

身前人却忽然消失了——

让他一下子扑了个空!

重重摔在地面。

景驰粗喘着爬起来,捂着断裂流血的鼻梁,跌跌撞撞走出屋子。

乌云遮月,寂静的黑夜里除了几丝阴风,什么都没有。

......

雨过天晴,第二日的清晨阳光大好。

江月白很惬意地在院子里煮茶。

似乎心情也和阳光一样好。

江月白的表情越舒适,

就显得另一个越阴郁。

“你昨夜,”景驰肩膀和手臂的衣衫都浸着血色,脸上的伤口也没处理,几道暗褐色的伤痕显得狼一般的眼睛更凶了,“又暗算我?”

江月白半躺在藤椅里,没起身,只微微侧眸看了他一眼。

“冤枉,”江月白的嗓音轻飘飘的,“忙着享受春宵,没空。”

景驰的瞳仁紧缩着。

他忽然大步上前,倾身抓住了江月白拿茶杯的手!

旁边蹲着分捡药材的小花小草黄莺绿篱一起站了起来!

景驰盯着江月白粗重地喘着气:“我要和你比试。”

江月白抬起眼睫,但只抬了一点点——这样的目光有些轻视和漠然的意味。

“我要赢你。”景驰说。

江月白手被这用力一握弄得微晃,手里的茶洒了一半。

茶水顺着袖子流淌进了小臂的线条,像是某种淡色的笔尖在身上勾勒。

“我说了,这只手抱你伤到了,”江月白语气慢条斯理的,“还非要抓我这只手的手腕。”

景驰盯着江月白看得太仔细认真。

看得小花小草都气得冒烟了。

景驰的眼里是杀意。

但除了杀意还有别的。

他看了江月白一会儿,忽然夺过了江月白手里的茶杯。

猛地仰头把剩的半杯一饮而尽!

“你想干什么!”穆离渊实在忍不住了。

江月白看着景驰的动作,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唇角。

景驰扔了杯子,恶狠狠,用奇怪的口音一字一句道:

“我记住,你的,味道了。天涯海角,你都,逃不掉的。”

江月白眸子里映着一头凶兽,但眸色仍然是冷淡的。

“嗯,知道你们这种动物嗅觉不错。”他轻声说。

这是一句明目张胆的侮辱。

毫无疑问会惹怒暴躁的狼王。

果然,下一刻,景驰猛然拔出了弯刀——

但穆离渊比他更快,狠击了他后心一掌,而后一脚踹在了他膝窝。

这套动作太流畅了,从起手到结束几乎只是弹指一瞬,根本让人看不清楚。

景驰两眼一黑双腿发软,

重重跪倒在了江月白身前!

......这是极端屈辱的事情。

大漠的狼王让天际的雄鹰畏惧、成千上万的狼群臣服......

他从不会跪,

只有旁人虔诚地亲吻他的垂地的衣摆。

这是比死亡还要严重的羞辱。

景驰宁愿前日和夺宝的其他人一样,直接摔死在悬崖,不要被这个对手耻辱地救下!

死亡比现在跪在这个人面前的滋味好受得多。

愤怒的火点燃了全身,他猛地暴起伸手去抓江月白——

却被江月白率先掐住了咽喉!

景驰感到强大到恐怖的压制力,想要怒吼,嗓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深绿的眼眸混着血丝,成了宝石般的奇异。

江月白全程都没有从椅子里起身,只微微倾身垂着眼,语调淡漠得如同一声轻叹。

“做我的手下败将不好么,嗯?”

伤痕顺着江月白卡着景驰喉结的手指,在景驰的脖颈漫出一圈红紫。

像是给凶恶的狼套上了一个强硬的项圈。

景驰在这剧痛的一刻感到困惑。

又感到一丝奇怪的清明。

“难道你看不出来么,”江月白轻声说,“这是我专门赏赐给你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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