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次都允许你做完。”
藏松出寝殿的时候, 已经是后半夜了。
月朗星疏,寒冷的晚风吹得殿前旗帜飘扬。
藏松迎着冷风,放松似的呼了口气。
听到身后殿门响动, 坐在台阶的穆离渊立刻站起了身!
藏松一手系着身前披风带子一手正着自己的发冠,满脸愉悦, 朝着台阶下走。
穆离渊紧紧盯着他, 低声道:“站住。”
“哟,”藏松一副才发觉身边有人的表情, 惊讶道,“还在这儿蹲着呢。”
穆离渊道:“你在里面干什么了?”
藏松回答:“照顾老师啊。”
“照顾老师, ”穆离渊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 “怎么照顾的,从天亮照顾到天黑。”
“想知道?”藏松挑眉, “自己进去问你主人啊。”
穆离渊站在原地不说话。
“怎么, 不敢?”藏松嘲讽道, “在你主人面前唯唯诺诺, 话都说不利索, 只敢凶神恶煞地拦路来逼问我?”
穆离渊说:“如果你觉得我太客气了, 我可以再换种方式问。”
“行,我说, ”藏松下了一阶台阶, 停在穆离渊对面, “因为我照顾得尽心尽力,使出浑身解数了, ”藏松微微眯着眼, 看着对面人的表情, “所以久了些。满意了吗?”
“我劝你好好回答。”穆离渊说。
藏松面带微笑:“我在好好回答, 我跪着求了老师半天,保证绝对不会让老师失望,”藏松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低着头看台阶下的人,语调有点挑衅的意味,“老师毕竟从小照顾我,对我是有感情的,看我可怜、心疼我,愿意给我个机会,我当然要好好表现,有什么问......”
最后一句藏松还没说完,就感到眼前一黑!
左脸猛地挨了一拳!
藏松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侧身一趔趄!
还没稳住身体,脖子就被勒住了——
穆离渊提着他的后衣领,转身大步向下走!似乎是怕惊扰到寝殿内,一路拖着藏松下了长阶,才往地上狠狠一摔!
藏松撑起上身,又被穆离渊卡着脖子摁回了地上!后脑摔在石砖,双耳尽是嗡鸣。
“我之前发过誓要剁了你的手,”穆离渊在藏松面前拔开了匕首,刀刃缠绕着浓烈的魔息,“现在该再加一个乱说话的舌头。”
藏松有恃无恐地扯着嘴角:“你知道我没有乱说话......所以你才会发怒恼火,乞讨哀求在老师面前很有用,那点怜爱谁都可以有,可唯独你这个废物,连怜爱都讨不到。”
“气疯了吧?”藏松笑着问。
穆离渊呼吸沉重,双眸憋得通红。
“落刀啊。”藏松这辈子第一次笑得这样愉悦、这样嚣张,“死在今夜,我死而无憾了。”
穆离渊的确要气疯了,抵着藏松下唇的刀锋猛地滑到了颈侧!刀尖划出了一道鲜血,喷溅了两人满脸。
“还不接受老师讨厌你这个事实吗,”藏松毫不躲避,“你跟了老师这么久,还从来没体会过老师的滋味吧......”
穆离渊掐着他脖子的手骤然用力:“闭嘴......”
藏松不仅没有闭嘴,还故意放慢了语调:“很温暖......还会安慰一样抱着你,让你慢一点......”
藏松只是想激怒面前这个人,可复述的时候,仅仅几个字、一闪而过的画面,就让他重新有了反应。
......进去时里面还是湿暖的,他缓慢地顶动,身下线条优美的躯体也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呼吸破碎了,成了一断一续的喘息。
那幅场景美得让他战栗,比他十几年来每夜的幻想还要美......
回想的画面转瞬就被撕裂!聚拢魔息的手将他提起来撞向石柱!
反复数次,坚硬的巨石都裂开了缝隙!
藏松唇缝渗出了血,护体真气随之炸开,与魔气对撞,在夜色里爆开一连串的刺目光芒!
远处被惊动的守卫都朝着此地奔跑。
四周一片嘈杂,聚集了一大群围观的人。
穆离渊深深吸气,放开了藏松,嘶哑道:“滚......”
藏松低头啐了口血,笑道:“恕难从命......老师说明日要与我同去千湖赏景作画、还要教我曾经没来及教好的曲子,我恐怕以后都要留在老师身边碍你的眼了。”
说完甚至还拍了拍穆离渊肩膀,故意用教导的语气说:“咱们和平相处,别总惹是生非,才能讨得老师欢心、留在老师身边久一点,这不是你说的,嗯?”
看着别人因为求而不得疯狂,藏松心里扭曲着舒爽。
其实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借“替老师仔细清洗检查”这个理由用手触碰了老师的身体——但皮肤的触感是相似的,可以让他联想到许多。
远处忽然响起钟声!
紧接着是震天撼地的擂鼓!
混乱的守卫们此刻都齐齐转头。
火光冲天。
沸腾的欢呼与高喊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恭迎狼王回宫......”
“恭迎大漠的英雄——”
两人沾了血的面容被夜色和火光分割。
在隐隐的气喘里,仿佛枯死的草木在燃烧。
“很好,”藏松还笑着,“又一条碍眼的狗衔着它找的珠子回来了。”
......
寝殿寂静。
唯一的声音是沙漏滑下的细微声响。
穆离渊坐在椅子里,在角落里远远看着睡着了的江月白。
从夜深一直看到天亮。
清晨江月白醒来的时候,他也没有起身。
单手撑着椅边扶手,咬着自己的食指,在阴影里观察着江月白。
“你不是和我说,”江月白背对着他,走到镜前穿衣服,嗓音淡淡的,“你永远不会生气么。”
白衫很松散。
窗外晨光照进来,白色成了透亮的,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身体线条,衣衫随着江月白整理的动作飘动着,身体的线条也虚虚实实,最后在腰间衣带的收紧的一刻勾勒出了真实的弧度——
像在亲眼看着一幅暧昧的美人图如何被描摹成形。
穆离渊终于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缓缓走到江月白身后。
江月白转过了身。
穆离渊没有与江月白对视,沉默地半跪了下来。
很轻地解开了江月白系好的衣带,拉得松了些,再缓慢地重新打结。
认真、细致、一丝不苟,每一个微小的褶皱都要抚平重来。
“今日狼王要举办盛典,”穆离渊垂着眼说,“早些时候侍从们送来了庆典的衣装,但我让他们拿回去了。”
穆离渊抬起头,“那些衣服束缚太多,穿起来不舒服,不适合现在的主人。”
江月白道:“我不去庆典,今日我有别的事要做。”
穆离渊站起身:“我知道,我都交代安排好了,马车也备好了。”他垂眼替江月白整好腰带边的衣衫褶皱,手指触碰到江月白小腹时微微颤抖停顿了一下,立刻收回了手,“千湖的景色很不错,很适合赏景吟诗,主人可以与故友好好叙叙旧了。”
“记得早些回来,我给主人做好吃的。”穆离渊一直低着头。
江月白没接话,很安静地瞧着他。
无言片刻,才开口缓缓道:“眼睛怎么了,哭的还是让人打的。”
穆离渊抬起眼,看向江月白,笑了一下:“我说是被人打的......主人会给我出气吗。”
“当然,”窗边光晕斜射,江月白眼睫的侧影像蒙着纱,显出些神色温柔的错觉,轻声说,“谁欺负你了。”
穆离渊知道江月白是明知故问的揶揄,但最后几个字让他突然想要哽咽——那是小时候师尊经常问他的一句话。
小时候总有弟子欺负他这个来路不明的怪胎,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跑到师尊房里大哭,师尊就会把他抱起来问这样一句。
但这次没人打他。
藏松昨晚全程没动手。是他打对方打得太用力,碎石迸溅到了眼里,划得眸底出了血。
又在漫长一夜的泪水里浸泡成了通红一片。
他其实没有生气。沉默的一夜,他只是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如藏松所说,哪里惹了江月白厌恶。
穆离渊拿过一旁的外袍,替江月白穿好。
“没人欺负我,”穆离渊努力用了轻松的语气,“切葱的时候刺激到眼睛了,等主人晚上回来,就能吃到我做的葱醋鸡了。”
......
景驰在寝殿前等了整整四个时辰。
等得周围的守卫侍从都心惊胆战——还从没人敢这样对待狼王。
竟然在王宫所有人都必须到场的庆典当天,光明正大和旁人外出游玩了,坐的还是狼王送的宝石车驾。
这场盛典是为恭迎狼王成功带回沙漠之眼的明珠。
明珠是为要成为王后的人取来的。
可对方却压根不屑一顾,似乎完全把之前随口一提的要求忘记了。
傍晚时候,宝石车驾才带着飞扬的尘土远远而来。
景驰披着氅衣背手站在高处,看到江月白身边跟着人,脸色阴郁至极。
为了庆贺,宫殿长阶周围都是颜色浓丽的彩旗。身穿素衣的江月白沿着长阶向上走时,像是天地画卷里唯一一点没有上色的一笔。
但缓慢走到近前时,身后所有浓彩都随之缓慢失去了颜色,成了晕染开的模糊背景。
景驰盯着江月白的眼睛看,几乎忘了要责怪质问什么。
“送你的。”江月白抬手。
景驰低下头,接过了东西。
是一卷画。
“我亲手画的,”江月白说,“送给大漠的英雄。”
这句话嗓音很轻很淡,最后几字仿佛在模仿那些狂热的狼骑口中喊着的“英雄”、“狼王”,给的一句调侃。
“这可是老师花了一天时间画的,在千湖取的景,”藏松跟在江月白身后,“用来感谢狼王给主人找来沙漠之眼的明珠。”
藏松的声音明明不大,却显得突兀,好像刻意把一场夕阳下的浪漫美梦打断了——对方将江月白赠画的原因说得很清楚,及时帮景驰制止住了所有想入非非。
景驰回过神,转头吩咐周围的侍从:“把明珠抬进去。”
四个侍从共同抬起了盛装明珠的箱子。
藏松想跟着一起进殿,却被景驰的侍卫拦住了:“明珠珍贵,旁人止步。”
藏松冷笑,想开口说什么,但看了前面的江月白一眼,挑挑眉后退了一步,停在了殿外:“好好,我不看。”
陪伴老师的时间有很多,不差这一时半刻,没必要在这里与不入流的凡夫俗子争,显得掉价。
发疯的事做了两次,两次都被狠狠教训了,只有乖顺乞求的那次得到了温柔的好脸色。
他越来越能确定老师之前说的那句“你们都是我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关了门窗拉了厚帘,殿内光线昏暗,夜明珠发出淡蓝色的幽光。
江月白围着明珠慢慢转了一圈,评价道:“的确很漂亮,世间绝无仅有。”
景驰笑了:“你喜欢,就好。”
“我觉得这颗珠子适合做戒指。”江月白又说。
景驰的笑容僵硬了。
他回想起江月白那套视若珍宝的“金玉满堂”,里面有一支发簪、一对镯子,是用来给爱人的大婚礼物。
此刻对方说想用这颗明珠做戒指。
要送给谁不言而喻。
“你要送给那个人?”景驰粗声问,“那个,那夜,毁坏神殿的人?”
江月白在桌边坐下。夜明珠的光是冷色的,映在江月白的侧脸也是冷色的。
“你和我说,这颗明珠的寓意是相爱之人再不会分离,”江月白望着明珠,冷色的侧颜在带着“爱”字的话音里柔和了些,“用来做一对婚戒再好不过。”
“你真的爱那个人?”景驰放在敞开腿的双膝上的手握成了两个拳头。
“当然。”江月白看向景驰,淡蓝色的眸子与夜明珠一样冷,又一样温柔,“我回到这里就是为了他。”
“为了给他我能给的最好的东西,”江月白的话音很缓慢,一字一顿,似乎不止是说给面前的人听,“向他证明我心不假。”
听到这句话的人的确不止景驰一个。
门窗是隔不住声音的。一句话的刀划伤几个人。
景驰看着江月白认真说话时的眼眸,有点恍惚。
这双眼眸用“美”来形容不足够也不准确,只能用一种感觉来描述——让望者沉沦痴迷,只是对视就仿佛拥有了一种垂怜般的爱。
“我明白了......”景驰粗犷的嗓音变得低哑。
他其实想过最坏的结局,不过是还想要垂死挣扎一下——也许狼王的雄威、明珠的恩情,能够换来对方一星半点对大漠的留恋。
但他高估自己了。他是万千人的王,但做不了这个人的。
“我会吩咐人把这颗明珠做成戒指,”景驰这辈子头一次体会到眼酸是什么感觉,“等做好了,你就去找他吧。”
景驰起身朝外走,感觉光滑的地砖比沙漠之眼的沼泽还要难行。
走了几步竟然想要摔倒。
江月白在他身后说:“帮我叫小草进来。”
景驰站住了脚步。
“你这个小跟班,很特殊,”景驰转过头,“夜夜服侍你就寝,真的只是跟班仆从吗。”
他不是很明白,既然对方已经有了心有所属的爱人,为什么还会允许这么多对他有非分之想的人近身。
难道风流与深情能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
还是说这些在对方看来根本不算“风流”,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乐子,和这些消遣玩弄用的金银珠宝并无什么区别。
江月白没有看他,淡淡道:“你想做这个服侍我就寝的人么。”
语气很随意,说话时江月白随手解了外袍。
景驰僵在原地,无言了许久。
他像是被戳穿了龌|龊心思一样,不知该承认还是否认。
某一瞬间,他甚至阴暗地想着:如果对方真的是对他人的觊觎不甚在意的人,那他是不是也该像这些人一样,主动放低身份,只做个供对方偶尔玩乐的东西。
起码还能得到几丝像爱的爱意。
“我想。”狼王对自己的欲|望很诚实。
把心意在对方不当真的随口一问里,一字一顿地说出来,“我想要你做我的王后,很想。”
江月白一路解着衣服走近床榻,在榻前解开了最后一条衣带,任凭外衫坠落在脚边,
而后转过了身。
“那就过来帮我宽衣。”江月白轻声说。
景驰心跳骤然加快。
他的心绪像是成了被对方攥在手里把玩的东西,从生气到欢喜、又从欢喜到丧气,
现在又因为对方一句随意的吩咐,从破碎的一片狼藉里燃烧起了烈火。
景驰犹豫着走近江月白,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淡香——这是脱掉几层外衫后才悄悄散发出的气息,带着极端的暧|昧。
景驰感到双腿发软头重脚轻。
也许是庆宴上他喝了太多的酒,此刻醉意浮了上来。
景驰停在江月白身前,交错的呼吸里都是酒气。
江月白安静地瞧着他,似乎在等他做该做的事情。
景驰视线向下,颤巍巍地伸手,去解江月白贴身衣物的扣子。
薄衫太薄了,指|尖清晰感受到了体温。
他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怎么都解不开。第一颗解不开,他干脆直接去解第二颗,可第二颗依旧解不开......
短短一刹那他已经出了一头的汗。
“看来狼王的手只适合拿刀拉弓,不适合做伺候人的活。”江月白微微弯了下唇角。
单手轻覆上了景驰的手,
手指叠着手指,带着他的手指向里弯勾,一颗、一颗,解开了自己身前的衣扣......
而后很温和地问:“这回学会了。”
这一瞬间景驰脑海里什么都没了,只剩下轰鸣翻滚的欲|望。
他根本没想清楚,就已经把江月白压倒在地毯!凶狠地吻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与人接吻。
新奇、刺激、坠落、沉沦、欲仙|欲死......
任何词语都无法准确形容这种感觉。
隐秘的地方从酸胀到剧痛,把他整个人都点着了。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好像已经在这场烈火里化成了灰烬。
渺小的灰烬拼命地想要抓住索取什么,用尽了全力。
吻得太激烈,比狼族间的撕咬还要剧烈。
分开的时候,景驰撑着江月白的肩膀地大口喘着气。
江月白的双唇被咬得红肿,衣衫发丝散乱着,躺在大红的地毯里——仿佛躺在满地烈火燃烧的花丛。
咬红的唇像落在苍白脆弱的血色中的一片花瓣,吸引着人继续去吮咬花瓣里的甜味......
这样混乱着迷的对视里,似乎该说些什么。
但景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吻是看穿他心思的答谢。这种答谢太贵重了。
珍贵得让他很清楚不属于他。
让他难过。
江月白薄唇轻动,说了近乎无声的四个字:
“你、好、沉、啊。”
景驰笑了笑,移开了腿不再压着身下人。
初见时的一句玩笑话。
再听时却有点悲伤。
或许他早就该明白,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只是对方旅途中的一个玩笑罢了。
......
戒指做好的时候已入了秋。
胡天八月即飞雪。
临别时雪漫千山。
景驰吩咐手下将盒子放在马车后,什么道别的话都没讲。
车马行出很远,藏松忽然道:“这盒子很沉,只有一对戒指吗?”
穆离渊打开了盒子——
里面的确放着一对镶嵌淡蓝珠子的戒指。
但下一层是满满的冰和雪。
冰雪里躺着封存的凌霄画雨。
江月白在闭目休息。
穆离渊和藏松对视了一眼,什么都没再说,把盒子合起放回了原位。
景驰有先天的心脉疾病,若没有凌霄画雨,注定短命。
他们都以为狼王早就服下了那朵花,没想到竟然留到了现在。
也许无法得偿所愿的漫长人生,和提前结束了没什么两样。
......
......
人界路途艰难,天气无常。
藏松期间提议开传送阵,江月白却说想慢慢欣赏沿途风景。
马车一路南下,历经数月穿梭几座城池。
最后停在了余州水乡。
此处风景如画。
水意氤氲中,飘散淡淡桂花香。
三人租了座小院暂住。
经历了一路的磨合,藏松和穆离渊在照顾侍奉江月白这件事上已经配合得很默契了。藏松从一开始给穆离渊打下手,到后来甚至自己学会了做菜。
过了中秋,仙门事务繁忙,各种传音每天响几十遍。
藏松没法长时间维持分神离体,又不想总是动不动离开老师几日,他考虑再三,又一次提出了带老师回仙门调养身体。
穆离渊没有反对。虽然他知道江月白根本不需要什么调养,但他总觉得体内有了孩子后的江月白有种说不出的虚弱感,让他每时每刻都很担心。
毕竟那个怪物是高层级世界的东西,也许真的能伤到江月白。如果仙门的灵丹能补充江月白的灵脉灵息,他很愿意江月白跟着藏松去。
但江月白拒绝了。
“八月三十秘境比试,仙门人多眼杂,我不喜欢那种场合,”江月白说,“你又身为一派掌门,分身乏术,我还是不去打扰了。”
藏松立刻道:“什么事我都可以推掉,大不了无涯山这次不参加秘境寻宝。”
他这一路上暗暗争风吃醋忍气吞声,受尽了委屈,好不容易才讨得了留在老师身边的机会,绝对不能就这么丢了。
“那怎么行。”江月白放下喝茶的碗。
“怎么不行?”藏松道,“老师该知道的,我不缺那几件东西,也没兴趣。”
“可我有兴趣。”
江月白抬眼看向他,
“我想要血罗冰川下的珊瑚石。”
血罗冰川,原本是一片汪洋,几百年前冻成了一片雪原。
传闻血罗冰川底埋藏着鲛人一族的秘宝,血色珊瑚石。
但那块石头除了好看,并没有什么能增益修为的价值。再加上血罗冰川深处极寒,会冻伤灵脉影响灵息运转。前去寻找血罗珊瑚,得不偿失。
故而千百年来,血罗珊瑚成了衡量一个修士是否有足够强大灵息的标准、更成了话本里用来考验真情的传说。
现在江月白开了口,藏松当然要去找来。
老师从来没有请求过他什么、没有问他要过任何东西,这次开口请求了,于他而言是恩赐。
是他表现的机会。
......
秋日的庭院落满了银杏。
穆离渊在院子里生火,准备着晚饭。
藏松离开后的日子,只有两人相伴时有了点温馨的错觉。
江月白坐在树下看书。
“主人要那块血罗珊瑚,”穆离渊忽然问,“是不是用来做项链。”
一套金玉满堂,发簪手镯戒指都齐备了,唯独只缺一条项链。
江月白没有回答。
穆离渊也很识趣地不再问了。
“我想吃热的糯米糕,”江月白看完书的最后一页后说,“你去买些回来吧。”
穆离渊放下手中的活起身:“好,我这就去。”
他去池边洗了手,低头解了围裙,打算换件衣服,却感到四周忽地一暗。
——仿佛遇上白天日食,整个庭院都变得晦暗不清。
“为什么故意打发人走呢?”冰冷的嗓音飘过来,带着奇怪的摩擦颤音,“让我见见不好吗。”
穆离渊抬起头,看到了高大的人影。
金发绿眸的男子站在面前,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四周气流剧烈翻滚,还没靠近就感到了恐怖的威压。
冰凉的触手缠住了穆离渊的下颌,用很不客气的动作提起了他的头——
“眼睛是很好看,”男子阴冷地说,“你要是喜欢,怎么不挖出来做成宝石呢。”
“我不想要血罗珊瑚,”男人一字一顿道,“我想要串着这样眼睛宝石的项链。”
江月白淡淡道:“好了,他只是个低劣的凡人,别欺负他了。”
“嗯,很低劣,”触手向下,按压住了穆离渊的心脉,“那让我看看这个低劣的凡人内心在想什么——”
触手顶端猛然变得尖锐,像一把利刃要刺入心脏。
江月白依然坐在原处,没有上前。
“把不多的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江月白两手搭在扶手靠在椅子里,毫不设防的动作像是邀请,“看他心里想的什么,不如来看我的。”
话音未落,金发男人的身形已经瞬间出现在了江月白身前!
他深深嗅着江月白身上的气息,近乎痴迷。
“这是你的地界,你掌握着此间所有生命的生杀大权,”男人恨恨地低语着,“就不能给我每道可怜的魂魄多留些时间吗。”
“我已经对你够仁慈了,不是么,每次都会等你做完。”江月白平静地微笑着。
藤椅骤然炸裂成了碎屑!粗壮的触手拉拽着江月白身后的长发,男人倾身给了身下人一个强势欺压的吻。
吻声是肮脏的。
摔倒交缠在满地银杏里。
在水声间溢出难以抑制的喘息。
穆离渊捂着余痛未消的胸口,面色平静地走在街上,心里默念着江月白交代他买的东西——除了糯米糕,还应当买点赤豆花生松仁,这样明早江月白睡醒后就能喝粥了。
虽然他知道五谷粮食对江月白而言没什么用,但也许烟火美味能让江月白心情好一些。心情好了,也许就想要再多看几天这个人间。
庭院里繁花遍地,汗水里浸泡着花香。
男人紧搂着江月白,手掌隔着皮肤抚摸着留在他体内的生命......
没有如往昔那般激烈,而是很小心缓慢,一点一点。
也许是因为生命的生长挤压了位置,有些紧涩艰难,可这样的艰难让他更加渴望,无法彻底占据让他快要发狂。
由温热变得发烫,甚至能感受到再深一点的地方有生命隐隐跳动着,随着他的深入逐渐清晰......
他胸膛贴着江月白的心跳,下面感受着另一种心跳,这种感觉极为奇妙震撼——不仅能感受到江月白纵容他占据的爱意,还能感受到已经把这种占据深深种在了爱人体内。
江月白在不停地颤抖,流了许多汗。
汗滴沿着拉长的颈线漫延。
男人拥紧了江月白,痴迷地舔去那些流淌的汗水。
“回到我身边吧,好不好......”他混乱地喃喃着,“我不能没有你......”
“回到我的世界,我们在星海下订立圣约,我的灵体魂体都交给你一半。”
“神力和主宰权也都交给你一半。”
“从此你做世界的神明,和我一起......”
江月白微微睁开泪水迷蒙的双眼:“你不是说我不够爱你么。”
“够了,足够了......”男子埋在江月白颈间,一遍遍重复着,“足够了......不用再证明了,我相信你了......”
他其实耗费魂体跟着江月白许久了。
江月白说的每一句“我很爱他”、“以证我心”他都听到了。
他早就不忍心再看江月白为他做更多别的什么。
他甚至体会到江月白的离开是对他的残忍惩罚。
“不要再离开我了......”魂体坚持不住,嘶哑的嗓音渐渐淡去——
“求你。”
......
穆离渊在院外的厨房熬好了红豆松仁粥。
直到里面什么响动都没有了,才进了大门。
满地狼藉,屋里充满了浓郁的征服者的气息。
穆离渊轻手轻脚走到香炉前,换好了安神香。
而后弯腰捡起散落得到处都是的衣服,一件一件仔细叠好,放在架子上。
江月白闭着眼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
穆离渊安静地坐在床榻对面,怕吵醒了江月白。
更怕自己哪个没留意的动作冒犯到了江月白。
他能感觉到江月白那个爱人每次来时不仅是在宣告占有,也在江月白身上留下了监视的东西。
“小草......”江月白忽然轻声喊了他。
穆离渊立刻起身:“我在。”
他走近榻边,半跪下来,“主人想要什么。”
“我好冷......”江月白嗓音有点哑,“你睡在我旁边。”
穆离渊微怔。
他第一次听江月白用这样的口吻说话。
他前些日子只是自己感觉江月白身上有种虚弱感,但此时此刻这种虚弱感真实地展现在了他眼前——
江月白的眼尾泛着红,眸底是湿的,仰躺着看向他时,看得他心里酸疼。
穆离渊小心翼翼地在床边坐下,而后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靠在了床头。
他其实不敢离江月白太近,他的心跳太剧烈了。
而且太近,他就掩藏不住自己的肮脏了。
“主人是哪里不舒服吗。”穆离渊轻声问,“是不是他弄伤了什么地方。”
江月白摇了摇头。
穆离渊犹豫了一下,还是磕磕绊绊地说了:“久别相见难免会......但主人也别太纵容他了......”
他倒不是想阻止他们做什么,毕竟只要江月白开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不会有任何不满。只是他总觉得江月白受不住那个怪物的体格,更何况现在江月白体内还有一个邪恶的东西在蚀骨吸髓,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脆弱。
江月白闭着眼,埋在被褥里的声音小得像呓语:“我只是累了......”
穆离渊不再说话了。
窗外昏暗的月光勉强照亮了床榻,穆离渊借着这点光看着江月白。
江月白额头的碎发湿着,浑身都是细小的汗珠,放在身侧的手还在微微发着抖——也许是方才爱人间激烈的交缠太过酣畅淋漓,火热褪去后的严寒总是失落难耐的,才会想找个人陪伴。
穆离渊很想把发抖的江月白紧紧搂进怀里,但又不敢做这样冒犯的动作,只拉起一旁薄衾给江月白盖上。
单薄的被料在经过小腹时微微起伏出弧度,那里的隆起比之前更明显了。
穆离渊深吸口气,试着把手放在了江月白的腹部。
温热的,有着微微跳动的触感。
这种触感让他心弦颤抖。
很奇妙,很震撼,又很心疼——这是他曾经连妄想都不敢的事情,现在清晰地感受到别的男人对江月白做了,他难受得浑身都发酸发痛。
江月白呼吸渐渐平稳,睡着后不自觉地缩起手脚侧躺着,脸埋进了他怀里。
穆离渊心跳骤停,连呼吸都不敢了。
他忍了半晌,最后很轻地抬起手,绕到江月白身后,把人抱进了怀里。
江月白在他怀里微动了一下,而后攥紧了他另一只手的袖口——似乎只是想抓住一个东西放在胸前,好睡得舒服。
穆离渊还在作痛的心瞬间柔软了,眼眶发酸,几乎要融化在江月白的体温里。
他还从来没有这样抱过心上人。
穆离渊微微低下头,下巴轻抵在江月白头顶的发丝里,闻着江月白身上的淡香——有种他们才是爱人眷侣的错觉。
人间小院,柴米油盐。
他和爱的人在寒夜里心怀爱意地互相依偎。
只这一瞬间,这一辈子所有痛苦的腥风血雨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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