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睡吧,我的爱人。”
星海的神殿恢弘壮丽。
墨蓝的星光铺满了大地, 苍穹是旋转流淌的星河,仿佛无数旋转着的螺纹巨眼,四处冷色星光荡漾。
洁白的纱幔飘扬着, 被染上了星光瑰丽的颜色,如梦似幻。
最高处的神明穿着洁白的长袍, 面纱雪雾一般, 隐去了大半面容。
“他还留下什么东西了么。”江月白斜靠在宝座,两指很随意地夹着一枚闪烁星光的戒指。微勾指尖时, 戒指顺着手指下滑,沉重的宝石掉转在下, 轻微晃荡着。
有人颤巍巍地回答道:“这已经是主人的全部......”
戒指上的星海宝石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冰蓝色的光映在王座里的人眸底。
满殿侍从守卫都垂着头不敢对视。
圣殿高处的人有着与此处格格不入的,儒雅优美如诗的一个名字——江月白。
模样生得如同古画里, 惹得众生心神荡漾的美人。
可这样俊美的人, 却是这个世界最手段残酷的神。
不止是世上所有生灵, 即便是近身的侍从, 也无比畏惧。
“你就算有了星海之匙......”一个嘶哑的声音高喊, “也打不开界域之门......那是天神元魂才能打开的锁!”
凄厉的声音在巨大的圣殿内回音层叠。
所有人都攥紧了手指。
“天神。”
江月白重复这两个字, 坠着珠子的面纱下的唇动朦胧:“他是个愚蠢的东西。与我做了一辈子的对手,最后却妄想要这个可恶的对手做他的王后。”江月白轻笑着, “那他只好做我的手下败将了......”
“你卑鄙无耻!”那人怒吼。
“是他递给我的刀, ”江月白缓缓说, “爱恨情仇是最好用的刀,盛情难却, 我何乐不为。”
披头散发的血人冲进了圣殿!
立刻被守卫们拦住按在地上。
短短三天, 江月白已经杀光了所有旧天神的忠诚部下。
仅仅留下了几个年老体弱的, 要他们去遥远的边境度过余生, 可他们不愿意离开,一定要见一见主人的遗骸。
“他把自己最珍贵的灵元融进了我体内。我即是他,他即是我,”江月白远远地垂望下来,嗓音很冷,“如果还有谁忘不掉他,跪在我脚下就是了。”
圣殿鸦雀无声。
旧天神是手段残忍的邪神,数千年间吸取了无数生灵的能量,找到了这片能通往更高层的世界的星海,用毕生神力炼制出了能打开界域之门的星海之匙。
可面前这位新神吸取霸占了邪神的灵元,而今不仅仅能取代天神,甚至更强大——想要杀掉哪个碍眼的,连手都不用动。
四下无人敢接话。
只有急促的呼吸和衣衫瑟瑟抖动的声响。
“连他本人都对我下跪过无数次,你们跪一跪又如何呢。”
江月白眼带笑意,一字一句说着,
“还是说,你们至今还不愿相信他已经死了。”
“可惜的是,他直到死前还跪在我面前,可怜地乞求着我的爱。”
恐怖的威压瞬间从圣殿高处席卷而下!
所有人感到迎面的凶狠一击!眼前漆黑一片又逐渐变得血红——脑海中都被迫回放出了那幅鲜血淋漓的弑神画面。
“咚”一声。
原先叫喊最激烈的人率先跪了地。
旧神凄惨的死状散发出诡异的血腥味道,味道化作了锁链,缠绕得他们头晕腿软。
第一声膝落之后,随之缓慢地响起了更多衣衫落地的声响。
接二连三,从错乱到整齐,从圣殿内、到长阶下、再到更远的远方。
轻微的声响叠加,一层又一层,变作了震撼的轰鸣。跪地的人影仿佛海浪起伏,浩荡壮观。
他们不想再步后尘。
“冻结星海,”江月白说,“我要开启界域之门。”
......
众神按吩咐前往星海边界的天柱布设结界,准备迎接通往更高层世界的大门开启。
圣殿内空旷,只留下了忠诚的侍卫。
江月白靠在宽大的宝座里,将星海之匙做成的戒指戴在了手指。
最近的阶下站着两个邪神留给他的、最忠诚的护卫——他们陪伴过曾经的高贵天神出生入死,后来被注入神血,要他们效忠天神的爱人。
他们望着江月白手上那枚戒指。
戒指上的宝石是能开启界域之门的钥匙。
江月白的手指上戴过很多戒指。
但他们的旧主人手上从未戴过任何戒指,拥有过的这唯一一枚还是用来送给爱人的。戒指做成时杀戮无数的邪神深情地看着星海宝石,说“他一定会惊喜的。”
那时听闻主人要把开启高层世界的钥匙交给另个人、将获取更多力量得以永生的机会分给另个人一半,他们都劝主人三思。
邪神却说:“他在他的世界里找了最珍贵的明珠,为我做了戒指,我也应当用我最珍贵的宝物做成戒指,送给他。”
“主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一名侍卫开了口。
他可以接受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有杀伐争夺、新旧交替。但不能接受旧主人死得不明不白、尸骨无存。
更不敢相信,会有人真的忍心残害深爱着自己的人。
“我说了,我杀的。”江月白语调淡淡,“他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之一。”
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个水火不容的对手争锋了几百年,从未分出过胜负。
沐浴时侍从护卫们都见过江月白身上的伤疤,烙印极深——那是邪神留下的胜利印记。
邪神说要拥立江月白做共同的主宰者时,举世震惊。
都以为他们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毕竟几百年的杀伐只有两败俱伤。
停战后,他们共主天下,也是不错的结局。
邪神与王后第一次在星海下缔结婚契时失败了。
因为心意不合。星海中央见证真心的神树不会开花。
江月白说他猜忌无常,不够真心。
他说江月白冷血薄情,不够真心。
相见就狠手厮杀的仇敌,第一次在床榻间温情地交缠。
江月白杀人的手是冷的,可在摇晃中搂着他的手是温暖的。
仰起拉长的颈线布满了牙印,汗水滑过红痕,流下淡淡的粉。
江月白浮着泪水的眼眸垂下时淌出了泪。
“给我......”
这两个字不是祈求,而是命令。
孕育生命的人需要对方一半的真元。
邪神凶狠地顶进最深处,压住江月白的双手俯身。
贪婪地嗅闻着江月白破碎的呼吸。
“有了孩子,你就会爱我了么。”
“当然......”
第一次的生命孕育失败了。
因为邪神从不相信任何人,更不敢轻易交出自己的真元给谁。
江月白说,猜忌的病需要治。
心里的疾病要用专门医治心疾的药——那种药只有自己的世界有,收集够了足够的药,就能让爱人的感情至死不渝。
邪神根本不信能有这样的妙药,只觉得江月白是在为自己的薄情找借口、或是在筹划别的密谋。
“万一是毒药怎么办。”互相猜忌的人在长夜里坦诚又疯狂地汗水交融,“我不敢吃啊。”
“我和你一起吃......”江月白被翻来覆去折腾得筋疲力竭,嗓音哑得无声。
这句话淡淡的,似乎只是一个安抚保证。
可在听者的耳中却是一句举世无双的情话——
那可是吃下后就会“至死不渝”的药。
“好,那你去找。”他深深地吻了江月白,“我等着你。”
但是江月白离开后,他就发现那种药根本不用找来,就已经生效了。
他一日见不到江月白,就一日心痛得要命、思念得发狂!
——原来让人至死不渝的药,早就已经埋在了他的心神深处,张牙舞爪地生根生长......随着时间流逝、隔着漫长的距离发酵出可怖的力量。
邪神头一回为旁人破例,要分出魂体去找江月白。
所有忠心的部下都劝他冷静。强行打破世界的界限要消耗大量的修为,而且分出的一道魂体是来自自己的真魂,如果受伤,对本体伤害极大。
更何况那是江月白的世界,江月白想要在那个世界做点什么,比如杀掉一道魂体,易如反掌。
“他是为我寻药,怎么会舍得伤害我。”邪神说。
可当他的魂体找到跟着江月白时,却要气疯了!
江月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依然随性如风从心所欲——甚至还要比平时更加随心所欲一点,似乎趁着逃离了厌恶之地的时光,多情又无情地放纵玩乐。
他听到江月白对着别人称他“我的爱人”这几个字,感动得想要流泪,可看到江月白随意就满足别人过分的要求,又目眦欲裂。
他感觉自己也成了玩物中的一个,心绪起伏全凭江月白一颦一笑。
穿梭一趟,回到星海圣殿的时候,邪神吐了一夜的血。
江月白丝毫没有对他手软,不仅没有为他开护体,甚至直接在他做完后杀掉了他分出的那一缕魂体。
在江月白的世界里,他根本不是江月白的对手。
那是他受到过最痛的伤,流的血顺着圣殿长阶往下,触目惊心。
部下们再次忧心忡忡地劝说主人,不要再去江月白的世界——“他只是在这里玩腻了,要去寻新的乐子,他是个薄情的男人......”
为主人担心的部下还没说完话就身首异处!
“他是我的爱人。”邪神执拗地说。
他当然知道江月白是在惩罚他。惩罚他以前没有好好去爱、惩罚他认不清自己的爱。
但他认为这种惩罚饱含着别样温柔的爱意——警告教训他不要再忍不住思念穿梭世界,是为了他不再损耗身体,要他乖乖地等待爱人带着爱的良药归来。
“他是我的爱人。”他嘴角淌血,固执地重复着。
......
“主人说,你是他的爱人。”侍卫望向圣殿上江月白冷漠的眼,“但我们都知道,你不是,你把他视作仇人,几百年来只想着如何杀掉他。回到你的世界寻药,不过是你又一次杀他的手段。”
最温情的理由,是最狠毒的利器。
“穿梭世界会消耗魂体,他每从魂体分出一丝魂魄,实力就消减一分。”
圣石铸体的侍卫有着石头一样冰冷的思维,他们没法在复杂的大事上有什么见解,但在感情的事上远比任何生灵都要理智,略显僵硬的话音一字一顿,
“那是你的世界,你杀死他的一道魂魄易如反掌,他却只会以为自己心甘情愿的损耗是你的考验和他爱的证明。”
“他已经失去了判断斟酌的能力,离别的苦让他发疯、感受到你的爱又能瞬间治愈、发觉你的爱分给别人他又一次发疯、占有你的时候才能安心——那个过程像罂|粟一样让他上瘾,我们观察着他的状态,发现他最后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他的魂体一次次消耗殆尽,就只能用真身去你的世界,想要接你回家......”
“可他的真身到了你的世界,他的命就在你手里了。”
邪神以为江月白用身体来供养他们爱的结晶而变得虚弱,可江月白却把两人灵元凝结的所有力量都吞食己有——身体虚弱的假象让索命的一击更加致命。
江月白淡淡地笑着。
似乎完全没有为对方所形容的残忍之事愧疚伤心,反而对他们这些旁观者的聪慧感到欣赏。
“你觉得我赢得不光彩。”江月白问。
“不,”侍卫回答,“我觉得您赢得太风光了。让爱您的人变得一无是处。”
轻而易举到像是随手而为。
就让强悍的对手一败涂地。
伟大的神明陨落,最终只能成为江月白身后一道可怜残影。
他们看过邪神前往江月白世界时传回的画面:江月白周围簇拥着的不仅有人,还有人、有妖、甚至鬼魂......
——和在这个世界时一样,那些执念凝聚的魂魄跟随着江月白,缭绕在他身后,久久不散。
江月白安静地坐在神座时,周围飘散着无数拖影——有无数双通红的眼睛凝望着他,无数双向他伸长的手狰狞攀爬着、抚摸着他的身体......
魂魄们的虚影无形无色,要用暗眼的法术才能看到,却无处不在,仿佛纠缠不休的恶鬼,更像某种怪异的守护者。
那些手在他的身体上放肆地蹂|躏,他却依然不染尘埃。
让看到这幅画面的人感到奇异又震撼。
江月白从不驱散那些张牙舞爪的鬼影。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随意地解衣沐浴、与人云雨、衣衫不整地入睡......
似乎在把自己分享给每一个生前求而不得的可怜亡魂。
“那个世界追逐您的鬼魂和这些人一样吗?都是对您爱而不得、为您而死的战士?”
侍卫把这些人称为战士,因为他们不仅是爱慕者,更是为了江月白曾经的每一次胜利心甘情愿赴死的追随者。
“也许吧。”江月白佩戴戒指的手撑着侧脸,冷蓝的光晕勾勒着优美的眉眼线条,嗓音冷漠敷衍,“我记不清了。”
“还是说,”侍卫又道,“只是您用来完成又一次胜利的工具?”
江月白做的每件事都带着随心所欲的味道,但实际上每件都不随意,看似的玩乐全是没有战火的较量——每一句深情都在拉扯、每一次风流都是别样的折磨,让痴人紧追不舍。
誓言、情话、孩子......
不是江月白取悦谁的手段。
而是驯服对方的手段。
求而不得之人疯癫发狂,可江月白永远游刃有余地欣赏着那些意乱神迷的痴狂——那是看向败者的眼神。
江月白的气息仿佛一把锁。
能把所有人牢牢锁在神明的爱意里。
永生永世心甘情愿。
“灵体真魂是主宰权的根本,他说要用婚契分我一半,那远远不够,我需要更多的神力,来维持我的世界更好地运转,这是我的责任,”面对指责,江月白口吻平静地说着,“我说那个世界的生命都是花花草草,可我怜惜其中的每一朵,我要保证每一朵都能沐浴在充沛的灵力里。”
“你们的主人是个勇者,我敬佩他的强大,但厌恶他的缺点,他邪恶、善妒、自私、残忍,最令人生厌的,是他会幼稚地陷进爱情,这是致命的缺点,会害了所有人——也许某一天,他会为了一个人而放弃全天下。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神明,我比他更适合坐这个位置。”
江月白垂眸望着远在阶下的人,像是在垂望着畏惧长辈威严的孩童,温和地说:“我会比他更爱你们。”
阶下的侍从守卫们对视着这样慈爱的眼神,坚石铸成的心某一瞬间竟也几乎沦陷到失了神。
但见证过新神残忍手段的他们不敢轻信这句话。
天下拥护新神的口号是“斩杀邪祟,共戴明主”。
邪神杀人无数,吸食生灵,众生畏惧。可是眼前人是比邪祟还不择手段的人,怎么可能是仁慈的明主呢?
“有了神契和钥匙,我就有了前往更高层世界的通道。”
“我觉得那是我应当去的地方。”
这是江月白说过的话。
这位新神来自遥远的世界,有着神秘的生平。
他们隐约知晓“北辰仙君”的故事——知道江月白登上登仙台时只有十四岁,在年少时就有一种傲然的最强者意味。
可他言行里又总含着温情的东西,让人捉摸不透那丝情是真的,还是他的手段。
和现在一样,他们看不懂江月白弑杀邪神是为了替世间铲除邪恶,还是只为了自己拿到通往高层世界的钥匙——如果是后者,那新神似乎与邪恶的旧神并无什么区别。
“界域之门开启,我会用神力滋养这个世界,和世界里的所有生灵。我不依借神力永生,”江月白轻声说,“我会让我的世界永生。”
阶下人震惊地抬起头。
江月白起身,缓缓走下了长阶。
扑面而来的冰冷气息让他们想要后退。
可江月白伸出手的时候,所有人又都僵硬在了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这个世界会有更秀丽的河山、更丰富的资源、更充沛的灵息,所有生灵都会有更长的寿命......”
江月白的手放在了跪地匍匐之人颤抖的发顶,缓缓抚摸着,
“我视天地众生与我一体,我即是苍生,苍生即是我。”江月白垂睫的淡蓝眸色温柔如水,一字一句说,“所有人都是我的,我也是所有人的。”
最后一句话似乎有着奇异的魔力。
让听到的人感到在被不敢奢望的人爱着、甚至生出了在占有享受着这样美好之人的错觉......
仅剩的一点疑惑异议也全都消失了。
他们垂下头,任由新神抚摸着头顶。
只这一句承诺,
或者说,只凭这点温柔的嗓音,就足够他们心甘情愿效忠追随了。
原先脑海中被迫看到的恐怖弑神画面,此刻也变了立场,觉得那样的一死万分值得。
甚至觉得那不是死亡了。
不论是留在江月白体内的那点灵元、还是化作追随在江月白身后的执念......
都与神同在,永不消散。
血腥的场景变作了浪漫的美卷——
他们从恐惧变为了向往,痴迷地向往着这个从古画中走出般的如月美人所拥有的那个风雪如画的世界......
“你们问我他的尸骨在哪里,”
江月白回答了他们最初的问题,
“就在我的神像下。”
......
旧神永远沉睡在新神的神像下——
那个世界里的神殿被称作道观。
弑神的那个冬夜大雪纷飞。
供奉着北辰仙君神像的道观里人山人海。
旁人看不见的结界场里,圣洁的神台几乎要散架。
“为什么要带着一个鬼魂在身边呢?”嘶哑的逼问里充满了嫉妒的酸意,“也是你的风流?”
江月白的嗓音被他的动作顶得断续,嘴角噙着调侃的淡笑:“为了让你看一看......真正的神是如何爱世人的......”
邪神化出了男人的模样,绿色的眼睛盯着身下人:“心怀大爱的北辰仙君,连鬼魂都要守护吗?”
江月白被翻了个身,衣衫滑落的长腿无力地摇晃着,萎靡的汗水顺着神台流淌。
江月白虚弱地喘着气,手抓住了斜后方神像的衣摆,勉强稳住了身子的颠簸。
男人顺着他的手臂线条看过去,
视线向上,看到了慈眸垂望的巨大神像。
“他在看着你呢。”男人恶意地说。
圣洁的神在垂望着自己如何被压在神台蹂|躏。
这是极端震撼的画面。
“在这个世界,你该向他下跪。”江月白说。
男人把江月白抱在身前,用跪姿感受着颤抖的深处,他深深吻着湿汗淋淋的侧颈,又向下埋在毫无波动的心口。
跪爱人还是跪爱人的雕像,他都心甘情愿,只要爱人不再离开。
“我听不见你的心声,”男人微红着眼,“我用真身来求你回到我身边,可你从来连一个吻都不给我......”
“只要一个吻么。”
“还要你的爱。”
神台倾塌时,男人炽热的心脏还在跳动。
江月白抱着怀里人流血的躯体、抚过沾满鲜血的长发......
回给了他一个吻。
“安睡吧,我的爱人......”江月白在尸体耳边轻声说,“今夜会是一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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