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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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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了一夜冷风,一笑已有些昏沉,仍强自支撑着。

凤随歌好整以暇的在她面前坐下,“付都尉昨夜休息得可好?”

“托皇子的福,一笑休息的好极了”,付一笑瞥他一眼,嗤的笑了出来,“倒是皇子看上去和刚打完仗一样憔悴,必是整夜在忙——想必当年中箭,也是操劳过度才闪避不及的吧?”

凤随歌自得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恼怒的偏过头,正好见到云翳带着两名护卫抬着一只木桶走来,他隐忍的靠回椅背,“若付都尉还是没想到应该怎样开口,先来道开胃的小菜吧。”

“却之不恭”,一笑抿了抿干裂的唇,索性放松了身体任自己垂挂在墙壁上。

鞭子在云翳手里如蛇般翻扭着一扬,又呼啸着落下,一笑只觉得撕心裂肺的地痛,痛觉稍微过去,伤口又烧灼般的刺痛起来,痛楚刺激了她本已昏昏沉沉的头脑,恍然间又回到了痛数军棍的那一天。

他说,“爱或是不爱,都是你自己的事,与本王何干?”

若她足够清醒,在那一天,就应该断了所有爱恋。

低低的笑声从一笑口中发出,囚室内众人皆是一震,凤随歌也吃惊的站了起来。

一笑猛然昂起头,恶狠狠的看向已经变色的云翳,“贱人,你家主子昨夜折腾得你太厉害了吧,一点力气都没有!”

云翳的脸色越发难看,下手重了一倍,第二鞭打下去铿然有声,不但鲜血四溅,连皮肉也翻绽开来,一笑颤抖得连话也无法说清,却仍是在笑,“这才像样。”

不如就在今日将一切都结束了吧,只是不知道,死亡是不是真的可以给这所有的一切一个结局。

“停手!”凤随歌喝住云翳,快步走到一笑面前,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能发誓,他在付一笑的眼里看到了轻松。

她是故意激怒云翳,她,根本是求死。

云翳扔下鞭子,默默的退回他身后,手也在微微发抖。

凤随歌只一挥手,囚室里的人便流水般的退了下去,他眯起眼,凝锁的视线似乎想直探她灵魂深处,“你竟是宁愿死也不肯说的——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死心塌地?”一笑脑子有片刻晕眩空白,仍咬住嘴唇,极力睁大了眼睛看他,“跟着他,不用担心自己哪天行差踏错就被充做军妓啊……”

看这昔日灵动如兽的女子在那样的毒刑下还能如此自若,凤随歌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心折,可听她说话,仍忍不住怒道:“你若想死,今日我便成全你!”

一笑只笑了一声,便再也坚持不下去,坠入黑暗之中。

夙砂国。

一道帘幕隔出内寝睡室,一笑已被换过一身干净的白衣,躺卧在睡榻上,发色黑亮如丝绢,泻撒在绣枕周围,轻抿的唇微透出似睡还醒般的恍惚。

一个少女端着托盘进来,将盘内的汤药放到一旁的小桌上,又转头看着床上的人。她被送来的时候不光身上有严重的鞭伤,更已发着高热,据说她只是个俘虏,但——俘虏又怎么会被送到这里。

感觉到她的视线,一笑慢慢睁开眼,微微一动,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痛,不禁叹了一口气,“我还没死吗?”

“没有,”少女轻笑着坐到桌旁,“只差一点,又给救回来了。”

一笑挪动了一下身体,打量着她,柳眉凤眼,瑶鼻樱唇,眉心上一朵金钿,却只是普通的服色,“你是谁?”

少女不答反问,“你猜我是谁”,一笑皱了皱眉,将视线移开。

窗上挂着白色的轻纱,墙上装饰着泼墨山水,逸丽墨竹,空气中弥漫着幽雅的香氛,斗室内窗明几净,显得格外清爽。

“我所见过的囚室中,这一间最像样”,一笑努力撑着手肘坐起,检视着自己,两道伤口都已经被很细心地包扎好了,虽然还痛,却透着丝丝清凉之意,可见伤药价值不菲,也许是因为虚弱,也许是因为睡了太久,四肢上竟一点力气都没有。

“还疼吗?”少女有趣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你伤口上敷的是夙砂王室的疗伤圣药黑玉髓,不会留下疤痕的。”

一笑低笑一声,“是在玩什么新花样吗,戏阳公主。”

闻言少女惊讶的凑到床前,近的几乎贴上一笑的脸,“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是戏阳公主?”

一笑眼一眨不眨的和她对视,“一笑再孤陋寡闻,也不会不知道蜓翼描金的花钿是王室贵女专用的。”

她眼波一转,“那最多也只能证明我是王室中人,不能说明我就是戏阳公主啊。”

一笑挑眉,“夙砂会有比凤戏阳更关心锦绣的贵女吗?”

“我终于明白皇兄为何要下令救治你了”,凤戏阳抚掌笑道,“你的傲气,真是令人恨也不是,爱也不是呢!”

“戏阳?”凤随歌的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你怎么会在这里?”凤戏阳站直身子,笑道,“代你探望美人呀!”

凤随歌将手中药盏放在桌上,大步走到跟前,将她带远几步,“不要离她那么近,你就不怕她挟持了你逃走?”凤戏阳懒懒挣脱他的手,“皇兄,你当我不知你给她吃了什么吗?”

凤随歌不料她会这样说,抿了抿嘴唇,对凤戏阳道,“你先出去。”

凤戏阳轻笑,“知道了,皇兄”,婀娜的走到门口,她转回头对一笑眨了眨眼,“安心养伤,他绝对不是你的对手”,说罢径自关了门去了。

沉默了片刻,凤随歌的眼光落到还冒着热气的药上,回到桌前将药盏端起,直直送到一笑眼前,“既然已经醒了,就自己喝掉它!”

一笑慢吞吞的接过,却猛一扬手,将汤药泼向眼前的人,嘲谑地道:“一笑向来卑微,喝不起这么珍贵的药。”

褐色汤药溅洒的沿着凤随歌的面庞淌下,凤随歌狂怒的攫住她的手腕,将她提了起来,“你不要不识好歹”,他无温的声音带着冷笑,捏住她的下巴逼视她怒焰高炽的眼,唇弯出一丝轻睨,“以你现在的情形,我动个指头都能让你生不如死,所以,你还是老实的呆在这里吧。”

一笑冷笑,“我还真是想尝尝生不如死的味道呢”,凤随歌将她掷回榻上,“那便走着瞧吧。”

凤随歌刚换下脏污的衣衫,凤戏阳推门而入,顺手拈了桌上一块精致的芙蓉糕放进口中,凉凉的说,“皇兄也是第一次碰上这样难缠的对手吧?”

凤随歌睨她,“夏静石不来你也不着急,看来我是枉作小人了”,凤戏阳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略有些含糊的说,“锦绣的圣帝旨意下了,他也接了旨,如果不娶我,他也没法娶别人啊”,凤随歌无奈道,“若他装病装一辈子,你就在夙砂等他一辈子?”

凤戏阳哼了一声,“一辈子就一辈子,大不了我去锦绣找他——倒是你,把他的爱将关在水绘园,到底想干嘛?”凤随歌皱了皱眉,执起茶盏凑到唇边,“我担心夏静石会耍什么花样,若他真的有诚意,早该来娶你了,只是我猜不透他到底玩什么花样,所以……”,凤戏阳轻轻笑了一声,“只怕有人假公济私——她的名字让我想起一个香囊呢,皇兄。”

满意的看到凤随歌呛咳,她走向门口,“戏阳还要去练琴,就先告退了。”不理凤随歌的瞪视,她扶门加了一句,“别把她伤狠了,她要恨起人来,可是真会恨进骨子里去。”

门在凤戏阳背后掩上,凤随歌用力的瞪视着门板,仿佛要在上面瞪出一个洞来,良久,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慢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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