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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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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夜里,凤戏阳做了长长的梦。

那都是些沉淀在往事中的喜悦,现在却悲伤彷徨细碎的蒙上了薄纱,遥远如雾里看花,再回首时仿佛已经经过了千古洪荒。

如是因果,也必然是上辈子有了大恶,今世才会受这样的苦,她实在是没想到自己荣耀半世,却落得如此下场。

她应该是不甘的,他曾经占露出的温柔像把刀,时时刻刻划过她的心,留下一道道淌血的伤口——若她真有自信在这场情孽中胜出,怨恨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但若是过不去……

若过不去,人生若梦,怕是情也蹉跎,痴也蹉跎,生也无奈,死也无奈,十丈红尘,也无非是爱恨生死罢了,情这一字,写下来一笔一划都是伤痛,而所有一切也都只是红尘里无法割舍的情痴,却偏早早的到了末路。

梦里依旧是夏静石俊朗的容颜,偏又清雅得让她寻不到痕迹,她只记得当年惊鸿一瞥之下他眼里凝固的忧郁和眉宇间不经意中露出的残存的温柔的天真,可现在唯一能看清的只是那双惊梦的眼眸,里面无比冰冷。

风乍起,蝉翼一样的花瓣在风中旋舞,撩起满满一天轻薄的红纱。

他的记忆中,一定也有着那样的一抹幽红,它们随风缓缓的擦着他的黑发流过,一瓣一瓣错落成云烟,飘忽中带着一点点的香味,不等他细闻便已经散了,但她知道,那是蔓陀罗,幽红幽红的,像艳丽的火,无声无息的为他绽放着。

那样红幽幽的花瓣,在梦境中也是零碎的落了一地,她弯下腰掬起的一掌残红却在转眼之间坠落成冢,徒留落寞的惆怅,蜿蜒成带着痴带着怨带着憎的鲜血,裹住,她流向幽冥之境,每一步都溅起一片血花。

这是一个好长好长的夜,也是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满是层层迭迭的凄艳的红,没有彼岸。

凤戏阳从梦中醒来,仍很倦乏,空气里无处不在的是夜风裹来的幽香,她恍惚的低语,“蔓陀罗……”,话一出口,顿时完全惊醒,仔细一辨,烟雾缭绕间有种乳白色的香甜,原来是银雕香炉里燃的芙蓉香,这才放下心来。

目光移到书案处不禁停住,案头上散着一叠彩霞金粉龙凤绫纹纸,有着轻纱一样柔软的质地……

此番黄执事带来了父王的密信,信中父王问及她的近况,还特意叮嘱她要好好调养身体,争取早日为夏静石诞下子嗣,以稳固住她在锦绣的地位——戏阳苦笑,以夏静石对她的疏远冷淡,要接近他已经不易,哪里还有诞下子嗣的机会,这信,怎么回。

忽然想起皇兄写给夏静石的书信,皇兄会和他说些什么呢?或许是嘱咐夏静石要好好照顾她,或许是……关于一笑。

又想到夏静石案上的五言盘龙粉蜡笺。

明明是炎夏,她却打了个寒颤。

桃红与亮紫相间的凤尾裙,用桃花粉细细的遮去彻夜未眠的黯淡,凤戏阳挽着几支半开的莲花朝夏静石的书房走去。

凤戏阳来的突兀,加上她脚步甚快,书房外的侍卫刚扬声通报进去,她已经含笑推开了房门,夏静石神色如常,看似无意间已经取过一册书打开,将案上的文书盖住。

“夫君在忙么?”她轻快的将莲花放下,从一旁的多宝格上取下一只看上去比较相称的大瓷瓶,将莲花一一插了进去,“早晨起来戏阳去莲池走了走,见新荷开得正茂,一时贪心便勾了一些上来,顺便给夫君送几支来。”

夏静石安静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仿佛在等待她说明来意,直到她微微吃力的将花瓶抱起,他才立起身来上前从她手里接过瓷瓶,置在一旁的红木几上,凤戏阳退后几步左右端详了一下,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会显得整个房间都鲜活许多呢。”

见夏静石又一声不响的回到座位上,凤戏阳无可奈何的开口问道,“夫君能帮戏阳个忙吗?”夏静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说说看。”

凤戏阳从袖中取出凤岐山的密信,交到夏静石面前,“父王让黄执事给戏阳带来一封信……”,夏静石瞟了信封一样,却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戏阳只得说,“夫君不先看看么?”

“王妃有何要求,不妨直说”,夏静石淡淡的说,“是这样”,凤戏阳笑颜如花,“戏阳想让夫君来写回信,这样父王会放心些……”

夏静石轻轻皱了一下眉,“国主写给你的信函,本王不方便看吧”,“怎么会,你是我夫君啊,一家人哪有什么不方便”,凤戏阳说着,忽然瞥到他案上的一抹水蓝——她不假思索的取在手中,那是一支做工细致的琉璃簪子,但,怎么会在这里。

夏静石面上没有任何异常,见她好奇,微微一笑道,“这是帝都官窑烧出来的极品琉璃,色纯质坚,去帝都的时候若赶上开窑,还可以多购置些别的花色”,风戏阳心里一动,笑道,“其实这支就很好……”,“这支不行”,夏静石不假思索的一口拒绝,“这是别人遗落在本王这里的,过几日便要送回去。”

“那就算了吧——”,凤戏阳笑容不减,将簪子递还给他,“对了夫君,皇兄不是有信带给你么,他有没有提到我那只翠玉枕,这次走的急,竟然忘记带了……”

夏静石眼中掠过不易察觉的嘲讽,却没有多说什么,一面将簪子收入怀中,一面从案上的书册间抽出那只已经拆过的信封,朝凤戏阳递了过去,“应该是没有提到,不过本王看的急,怕有遗漏,要么王妃再看一遍吧!”

凤戏阳在他清冷的目光下几乎要露出窘态,她连忙摆了摆手,“夫君看过没有便是没有了,那东西也不是非要不可,只是父王这封信——”,她一边说一边扬扬手上的信函。

“王妃若是有话要说,不妨直说了吧”,夏静石的指尖叩在桌案上,发出轻微的笃笃声,口气也开始显得不耐烦,“本王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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