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凤戏阳的缘故,圣帝将明德宫赐给夏静石一行做为滞留帝都时落脚的行宫。
换妥了袍服,夏静石信步朝不远处的凝碧池踱去,依旧是绿树繁花的明德宫,依旧是矗立着三座仙山的美丽荷塘,他却不复当年伴驾赏荷的怡然自得。
“殿下”,萧未然在不远处轻声唤,“王妃差人来询问……”,夏静石打断他的话,微笑的问道,“未然,你爱过什么人吗?”萧未然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不禁怔了一怔才点头道,“爱过。”
“那”,夏静石缓缓回头,“我问你,如果爱上不该去爱的人,你会怎么办”,萧未然沉吟片刻,走近他身边,“其实没有怎么办,爱了就爱了,殿下这样拒绝爱情,未必就能避免痛苦,何苦来呢?”
夏静石闭上眼睛,轻轻的说,“我只是说如果”,萧未然抿了抿唇,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为了避免伤害而失去快乐不值得,更何况,伤了人,自己的心也同样痛苦。”
夏静石轻轻的笑了一声,拍了拍萧未然的肩膀,“本王第一次发现未然也有那么多感慨——走吧,女眷们应该已经梳洗完毕,别误了时辰。”
在来的路上凤戏阳一直揣测,锦绣圣帝驭臣使将,震恃四方,必是个煞面危颜之人,没想到一见之下,身着常服的圣帝面容间与夏静石有也七八分相象,根本不像一个老谋深算、笑谈生杀的国之帝君,在他身旁,端坐一个年纪双十,身着紫色绣衣佩双绶的端丽女子,应是帝后无疑。
待上前见礼,圣帝长笑而起,快步从龙座上走下,做势托住躬身拜了一半的夏静石,“这里又没外人,不必那么多礼”,夏静石微微一笑,仍是坚持跪叩完毕之后才长身站起,“见到陛下龙体安康,臣甚是欣慰。”
圣帝叹了一声,“王兄总是那么见外”,随即微笑的转头看向凤戏阳,“一路跋涉辛苦了,王嫂自夙砂远道而来锦绣,饮食方面可还习惯?”凤戏阳对这位温柔随和的帝君颇感亲切,当下笑答道,“多谢帝君关心,戏阳一切都好,戏阳初到锦绣,礼数上面不周全的地方,还望帝君不要怪罪。”
圣帝点头而笑,帝后也远远的脆笑了一声,婀娜的站了起来,“早听闻王嫂痴情之名,本以为也是个付都尉那样的烈性女子,今日一见,却是一个娇滴滴水嫩嫩的妙人儿,所谓百闻不如一见,恐怕便是如此呢。”
骤闻付一笑之名,凤戏阳面上略略露出尴尬之色,圣帝则不以为然的皱了皱眉,“付都尉仅是一名军将,怎能与王嫂相提并论?”
帝后格格一笑,亲热的走下来挽住凤戏阳的手,“的确是臣妾失言了,王嫂勿怪——陛下和王叔久不见面,想必有很多话要谈,说来说去又都是那些国家大事,王嫂不如随着本宫去慈阳殿陪太后聊聊……”
凤戏阳正准备答应,夏静石温和的插了进来,“今日来得匆忙,未将戏阳准备送给太后的七宝香炉带进来,所以,还是改时间再去拜见太后吧。”
帝后掩口笑道,“王叔还是老样子,做什么都一板一眼的——太后见到王嫂高兴还来不及,哪还会计较一个小小的香炉”,说着,她不容分说的向圣帝礼了一礼,“臣妾就先告退了。”
还未踏入高悬着题有“赞德宫闱”四字匾额的慈阳殿,凤戏阳已听到里面传出的阵阵笑语,随着内侍的通报声,帝后直直的将她引进了殿门。
屋内或坐扶椅,或坐团凳,依着身份等级按次排了两列着嫔妃服饰的女子,见到凤戏阳与帝后进门都立了起来,凤戏阳只顾得上环视一圈,未及细看,便一眼瞧见了窗下榻上端正坐着的贵妇人。
她的年纪似乎要比凤岐山还要大一些,但只显雍容不显老态,凤目微挑,眉目一扫间威仪顿生,衣饰不繁不复却显尊贵,毫无疑问,这便是太后了。
行了一圈礼,太后审视的眼光方才收敛少许,却仍是一副慵懒的模样,随手指了指一旁空余的宫凳,示意二人坐下,随后便很自然的询问起来时遇到的那场山洪,凤戏阳如实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夏静石扑救簪子的一段,饶是如此,也听得众女惊呼连连,太后也一手掩胸的直念阿弥陀佛。
自来到锦绣,凤戏阳便饱受众人冷遇,进到慈阳殿之时,见到这满屋嫔妃的架势,原本以为会遇到三堂会审的局面,事实却大出她的意料之外,刚放松一些,坐不到一会儿,宫妃们却逐渐开始三三两两的搭伴告退,最后连帝后也借口要探望皇子功课,退离了慈阳殿。
空旷的大殿剩下凤戏阳与太后两人,戏阳不禁有些忐忑,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太后柔声的问道,“好孩子,告诉哀家,他对你可好?”
仿佛一个满腹伤心委屈的孩子,茫然之间听到了母亲充满慈爱的呼唤,一刹那,太后雍荣华贵的面容竟和想象中母妃的形象重叠在了一起,凤戏阳顿时湿了眼眶,哽咽的不能自制。
见她沉默垂泪,太后的眼圈也微微有些发红,轻叹了几声孽障之后,温然劝慰道,“真是苦了你了——虽非我亲生,但他也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好端端一个孩子,在感情上挫了挫,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呢?他母妃死的早,哀家也管不下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着实心疼的紧……”
太后用绢帕拭去眼泪,蕴着浓浓的鼻音说了下去,“也不瞒你说,哀家本来一心念着他能和付一笑好好的过下去,谁知付一笑那个……唉,算了,你是个好孩子,今后要多担代他一点,知道么?”
凤戏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仍忍不住问道,“付一笑不喜欢夫君吗?”,太后含泪对她微微一笑,“就算喜欢,她现在不还是嫁给了你的皇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