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怕?”庄妃不屑的转过头去,“笑话”,“哦——”,付一笑拖长了声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侧身让道,“既然不怕,庄妃请随我去里面等上一会儿吧,各宫嫔妃应该快到了。”
庄妃身不由己的随着付一笑朝里走去,一笑一边领路,一边轻松的问道,“庄妃可知道为何我会将这殳臣殿作为刑审之处,而时间又安排在夜里,更请来各宫娘娘听审?”
撇了撇嘴,庄妃嘲讽的说,“除了在我们面前逞逞威风,你还能做什么?”一笑微笑着,伸手轻轻抚过经过之处悬挂的纱幔,“姑余去了也有月余了,我却一直没能查出真凶,所以,我想借这殳臣殿的地气和各位娘娘的灵气,将他的亡魂引回来,让他亲口告诉我,到底是谁害了他。”
庄妃心里猛跳了两下,强自镇定的问道,“万一惊吓了哪宫嫔妃,后果可不是你担得起的”,“各位娘娘皆受国主福荫,怎会惧怕亡灵”,一笑头也不回,脚下不停的走入设着祭桌的偏殿。
偏殿与幽禁废后废妃的冷宫只有数墙之隔,冷宫里清晰的传来期期艾艾的悲哭声,而一笑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立在祭案前,带着虔敬恬然的表情融入一片香雾之中,喃喃祝祷,风起处烛火闪动,映得她的侧脸分外诡异。
庄妃略不自然的立在一边,而随她们一起进来的侍女早已抖得犹如风中残叶一般,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碌碌的车声和嫣嫣笑语,庄妃顿时喜道,“她们来了,我去迎一下”,说着,丢下付一笑快步向主殿走去。
远远的,一笑回头望了望她的背影,微笑着缓缓将香束插进案上香炉中,“姑余,该你了。”
急急忙忙走入殿内,庄妃猛然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的四下环顾着,像是在努力寻找着什么。
侍女正在疑惑,庄妃忽然一把抓住她,惶然问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侍女见她惊慌,不禁也跟着害怕起来,“刚、刚才有听到车声和说笑声,但,听不出是哪宫的娘娘,现在什么也没听到。”
庄妃抓着她的手稍稍的放松了一点,复又紧紧抓住,“既然她们来了,为何到现在还没有人进来?”侍女吞了口唾沫,怯怯的觎着四周,强笑道,“兴许是走的慢吧……”
刚说到这里,她的话音嘎然而止,因为,就在她说话的当,殿里某处似乎传来了什么声响,像是叹息,又像是沉沉的低喘,仿佛离得很远,又仿佛是在耳边,伴着它的,是一阵沉重而又迟缓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像是踏在人心上。
庄妃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手指紧紧攥着胸襟,关节因用力而显得发白,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黑洞洞的殿门,仿佛一移开视线,那里就会扑出一个面目狰狞的妖怪一般。
“娘娘……殳臣殿向来不干净,还是,先出去吧……”,侍女说话已经带着哭音,庄妃闻言打了个寒颤,丢下侍女发狂般发足朝殿门奔去。
门外投进来的月光在素幔的映衬下仿佛波动流淌的蓝色水波,转眼间庄妃已经奔到了前殿,她要逃离这个阴森昏暗的大殿,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她凌乱奔跑的脚步骤然停住,月光下的幔影中,正渐渐浮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一步一顿般慢慢的走了出来,殷红的鲜血淋漓的自他身上滴落至地面,他所走过的地方,素白的挽纱皆变成了深红……
庄妃想尖叫,但口中发不出半点声音,她向后退了一步,两步,第三步,忽然撞上了什么,惊恐的一回头,原本追在身后的侍女,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慧妃,那张满是血痕却又笑得扭曲的脸近在咫尺……
“啊——!”她终于尖叫出声,狂乱的挥舞着双手,“不要怨我……不要杀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侍女还未从那出现在幔帐里的人影带来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又被庄妃的惨叫吓得魂飞魄散,只见她喝醉酒一般跌跌撞撞的朝门口跑,一面凄厉的喊着,“是国主,真的是国主啊……你不要找我,不是我不是我……”
她凌乱的喊着,一阵风似的冲出殿门,倏然撞进一个人怀里,惊骇之下连尖叫都忘了,两眼一翻,身子朝后软软倒下。
外面站着很多人,是的,很多,不光是各宫佳丽,还有满朝文武大臣,站在最前的,也是庄妃撞上的那个,是国主,凤岐山。
凤岐山眼光冷冷的瞟过躺在自己脚下已经晕厥的庄妃,视线缓缓上移,最后定在正从殳臣殿里走出来的人影上,月光下,他的脸有些扭曲,眼中闪着森寒的杀意,“原来,这便是你所谓的监席!”
一笑款款而行,不一会儿便停在了凤岐山面前,微微仰起脸,笑而言道,“方才一笑在里间,未听清庄妃的陈述,只能斗胆请国主与各位娘娘为此案定论。”
鸦雀无声。
凤岐山身后诸人皆是面面相觎,谁也不敢说话,甚至有胆小怕事的,已经慢慢的向后退去,人群中的余氏父子,更是面色灰败犹如死人。
良久,凤岐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沉声道,“密林袭案,系余氏亲族谋策,庄妃通风报信,罪当同属,传孤旨意,削去庄妃品级,投入冷宫,罚苦役三年,余氏亲族意图行刺皇亲,按律当诛,念在庄妃侍驾多年,余氏父子也屡屡有功于夙砂”,他顿了一顿,恶狠狠的看向付一笑,“余氏三代以内贬为庶民,十年之内不得任用!”
迎着他的目光,付一笑微微的笑了起来,以膝点地行了一礼,朗声道,“国主圣断”,凤岐山身后众人方才省悟过来,凌乱的跪下,三呼万岁。
凤岐山环视着跪了一地的众人,再看向刚从殿中满面笑容快步奔近的凤随歌,羞恼交加的一拂袍袖,转身就走。
一笑听到脚步声,早已起身奔回凤随歌身边,凤随歌略忧虑的眼光从远去的凤岐山背上收回,落在一笑英气勃勃的眉宇间,化为春水一般的温柔,“去告诉姑余吧”,他轻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