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神情肃然的夏静石,凤随歌震动不已,他明白,这是夏静石所能给出的最大的容忍和让步,在他几乎以为戏阳会一口答应下来的时候,侧倚着他的凤戏阳不安的动了动,扬起脸道,“那,夫君能先答应戏阳一件事么?”
“什么事”,夏静石问,“说说看吧,若能够做到,我必会尽力”,“请夫君先答应我”,凤戏阳固执的说道,“这件事很简单,夫君是一定能够做到的。”
夏静石不易觉察的皱了皱眉,没有出言拒绝,但也没有答应下来,凤随歌见状连忙插进来笑道,“这么些时日不见,戏阳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还是你先说了吧,让皇兄也听听,是怎样一件简单的事,让你那么在意。”
戏阳面有忧虑的思索了片刻,方才低头轻声道,“请夫君今后再也不要和付一笑见面,也不要再有任何联系了……”,“戏阳”,凤随歌轻斥道,“你太任性了”,“我没有!”凤戏阳倏的坐直,低喊道,“你不觉得大家经历的所有磨难,都是因她而起吗?”
凤随歌还未回答,夏静石已在旁边冷冷的开了口,一字一顿,“你错了,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因你而起。”
凤随歌怔住,戏阳也不敢相信的瞪大了双眼,过了许久才颤声问道,“为什么是我”,夏静石看了她一会儿,微笑起来,“现在说再多也没用,你便当我说的是气话吧,但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他的话音微微一顿,续道,“而且,你不觉得说这样的话,实在很失礼吗?”
一时间,房中的空气仿佛凝住一般。
“来了来了”,随着嚓嚓的步声渐近,守候在行馆外的护卫飞奔进来,“少妃平安回来了”,夏静石没有说话,一转身径自向外走去,凤随歌宽慰似的拍了拍戏阳的肩,站起身来,“你最好再歇一会儿,很快就要出发了。”
“皇兄”,凤戏阳失魂落魄的唤了一声,“我只是……”,凤随歌脚步一停,叹了一声,“待离开锦绣之后你再好好与他谈谈吧,这件事,皇兄帮不了你。”
“殿下!”夏静石来到前院时,刚被从囚车上被解下的宁非欣喜的朝他奔来,正要拜倒,夏静石赶上一步将他扶住,微笑道,“还拜,省些体力吧”,宁非咧着嘴嘿嘿的笑着,上下将他一打量,随手朝夏静石搭在他臂上的肩膀上一拍,“殿下穿这身衣服很合适呀!”
紧跟在后的凤随歌不及阻止,宁非的大掌已经结结实实的拍在了夏静石身上,也许是震动了伤处,夏静石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以手掩胸退了半步。
“宁非!”一笑白着脸从后面跑上来,“你怎么那么莽撞……”,夏静石连忙抬手止住她没出口的话声,“没事,只是岔了气息”,说着,他望向三三两两围拢过来的手下,在牢里关了这些时日,他们除了衣衫有些凌乱外,精神尚且健旺,心中顿觉欣慰,“抓紧时间休整一下吧,过不了多久便要出发了。”
城楼值夜的卫兵刚换过一批,接岗的军士正在嘟嘟囔囔的抱怨着朝城门避风的角落里走,“真他妈的不是东西,看老子新来不久就欺负老子是吧,呸!别让老子逮了机会升了官,到时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嘿,你们会偷懒,老子也会”,他气乎乎的缩进暗影中,腾挪了个舒服的位子,方才眯了一会儿眼,便被从宫道上传来的声响惊醒,疑疑惑惑的睁开了眼。
随着声响,黑洞洞的街那头出现了两盏宫灯,带着一队车马愈走愈近,军士眯缝着眼睛向掌着引灯的人看了好大一会儿,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再揉了揉眼,不由得低呼起来,“内侍?”心中念头一闪,顿时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一路小跑从城门暗影中奔出,跪伏在宫道一旁。
一匹健马载着一名军将跃众而出,踢踢踏踏的行至他身边,只听得马上军将傲然道,“怎么搞的?不是早便说了陛下要出城,让你们在这个时候打开城门侯着么?”军士闻得圣帝之名,心中凛然,但确实又不明其中的曲折,只得苦着脸回道,“属下确实毫不知情,兴许是前班的弟兄临走时忘了交代,属下……”
军将哼一声,“休要罗唆,速去开了城门便罢,若再拖拖拉拉,惹得陛下不悦,追究起来,第一个便拿你开刀!”“是”,军士毕恭毕敬的磕了一个响头,立起身来奔出去几步,忽然停下了脚步,又回头把军将仔细的端详了一遍,“大人颇为面生啊,也是新近升调的吧——今夜内城轮值的不是禁军的缪统领么?为何不是缪统领伴驾?”
“大胆!”军将喝斥道,“内城防务,哪有你置喙的余地!”军士隐隐有些心惊,但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妥,当下陪着笑行礼道,“大人息怒,夜半开城可是大事,属下位轻权低,做不了这个主,呃,请大人稍等片刻,属下这就上城去将……”
“怎么耽搁那么久”,一个不悦的声音自后方车队中传来,打断了军士的话音,军士呆愣之际,军将连忙从马背上跳下,奔近第一辆大车,跪倒回道,“陛下,外城的交接出了点问题,值夜的军士又磨磨蹭蹭不肯放行……”
“哦?”车内传来衣衫摩擦的细簌声,伶利的侍从早已上前打起车帘,车内温暖的淡黄色灯光顿时流泻了一地,映得正在走出的车中人那身明黄的软绸长袍闪闪发亮。
“呀,陛下!”,军士心中的所有疑虑顿时随着他的三魂六魄一同飞到了九霄云外,膝头一软,跪倒在地,“叩……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胆子不小啊”,夏静石压低了声音冷然道,“连寡人的仪驾都敢拦阻”,军士惊得趴在地下一动也不敢动,口中连连称道,“陛下开恩,臣下知罪……”,夏静石轻哼一声,“罢了,你也算是尽忠值守”,顿了一顿,他对下首的军将命道,“去”,只扔下这简单的一个字,夏静石又退回了车内。
军士不知所措的伏在那里,冷汗涔涔而下,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整支车队又开始前进,车轮和马蹄,还有匆促的脚步声从他面前一一经过,但他始终不敢抬头。
忽然间,内城方向传来尖锐的呼哨声,数支火箭在深蓝色的天幕上炸开,天地间一片火红。
这是急召羽林大营入城的警讯!
内城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