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去,帝都骠骑如同一道黑色的铁栅,将羽林营和麓城援军一分为二,且呈合围之姿,迫得羽林营不得不再三向内收缩,就连远远追在夏静石一行之后的一队羽林军也看出了情势的紧急,放弃了追逐,调转方向朝那边赶去。
以萧未然的足智多谋,仍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忽然吩咐道,“先上去将受伤的弟兄抬回来救治——小心点,若有异动,要以最快速度退回来!”
而这一边,夏静石沉吟了片刻,转头看向凤随歌,“你们留在这里,若有异变,立即设法突围……”,“不行”,不等他说完,凤随歌断然拒绝,“情势未明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一笑忽然犹豫的指点道,“他们打的是护国将军的旗号,但并不全是护国将军的兵马,看,那些都是圣城的骠骑”,凤随歌挑起一道眉毛,“那又怎样?”
夏静石点了点头,“抛开两方的针锋相对不谈,若只是勤王,附近郡县应当有足够兵马可以供羽林营调用,不管怎样都不会出动驻守京畿的骠骑营的——所以我才想靠近些,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形……”
“咦”,一笑忽然低呼起来,“朝这边来了!”
那骠骑将军只身一路走来,一片死寂中,盔甲的摩擦声撞在每个人心上,每一步都溅落一地疑问。
夏静石止住几员军将抽刀相护的动作,平静的看着他越走越近,凤随歌微勾着唇角,懒散的站在那里,虽没有显出过于明显的防备之态,但还是将一笑揽近了身侧。
骠骑将军在距离众人丈余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恭顺的跪下身去,“殿下……”,“起来”,夏静石轻轻一笑,“我已不是镇南王。”
骠骑将军一愣,仍是执拗的跪着,清晰有力的说道,“臣下乃帝都骠骑营统领尚纭,奉丞相令前来平叛……”,夏静石的眼迅速在他和远处的大军之间转了个来回,“帝都出了什么事?”
见那骠骑将军欲言又止,凤随歌嗤了一声,挟着一笑转身向马匹走去,“走了”,一笑挣扎着被他提走,一面低声抗议道,“去哪!?”
“等等……”,夏静石急促的唤道,凤随歌将一笑举上马背之后方才转回身来,对夏静石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我才没兴趣管你们锦绣的事情,我得上去接戏阳下来——你不打算一起去吗?”,说罢,不待夏静石有所回应便翻身上马,轻叱一声,率先向来路驰去,夙砂的军士也都驭马紧紧跟上,只留下夏静石与几名随行的军将立在原地。
夏静石目送他们远去,眼光方才回到骠骑将军身上,“到底什么事?”
“就这样了?”一笑死死抓住凤随歌的腰带,探头探脑的朝后张望,“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凤随歌低低的抱怨了一声,腾出一只抓马缰的手来将她扶住,“我猜是夏静石的支持者趁羽林营倾巢而出的这段时间控制了朝局——这样也好,至少目前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对了,你应该知道最近的镇子在哪里吧?”
见一笑点头,他才松了一口气,但又皱起眉头,“只希望能够找到个好一点的大夫”,一笑犹豫了一下,仍是说了,“戏阳的伤,是我造成的……”,凤随歌一愣,情不自禁的勒了一下马缰,骏马一声短嘶,速度顿时慢了许多,“你说什么?”
一笑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她受伤,是我造成的,我追下去的时候,她和圣帝在一起,在我准备擒下圣帝的时候,她……”,“瞧”,凤随歌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微笑起来,“我早说过,戏阳天性不坏,只要让她明白了圣帝的用心,她便会什么都明白的。不过,我真没料到她会那么勇敢……”
“勇敢?”一笑有些转不过来,凤随歌见她呆住,顿时疑惑起来,“我以为她是为了帮你才受伤的——难道不是么?”
“不是”,一笑一咬牙,一口气说了出来,“她当时被圣帝推过来,我没来得及收刀……是我伤了她”,听到这里,凤随歌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战,一笑见他脸上变色,却仍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我觉得自己应要承担起其中一部分的责任……”
不知什么时候,马匹已经停止跑动,立了一会儿未见驭者有所动作,便低头在石缝中拔起一丛草叶,静静的咀嚼着,左右的护卫与军士也陆续的停下,惊异的看着他们。
一笑只觉得箍在腰间的那只手臂越来越紧,仿佛要将她勒断一样,她咬牙将几乎要溢出喉咙的□□声咽了回去,倔强的看住面色阴晴不定的凤随歌。
过了许久,凤随歌忽然仰天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再低下头来已经锐意全无,他隐约的笑了笑,“有话待救回戏阳再说吧。”
明明是平和的语气,一笑心中却刺痛了一下,忍不住追问道,“若救不回呢?”“若救不了她,你就必须留在锦绣了——或者你本就希望如此?”凤随歌下颚抽动了一下,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再无笑意。
一笑怔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
凤随歌,其实你不曾变过,一直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