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看出皇甫筠表情里的为难,应吴更加热心地介绍道:“皇甫小妹,别担心,刚入职,什么都不懂是正常的。咱们办公室都是热心肠儿,有问题随时沟通,咱们的各种检查在很多时候就是翻档案提供资料,不难的。
“档案室就在后院花房里。表面看着是花房,进去有间地下室,档案全在地下室里。管理档案的人就是刚才见过的章鱼。他脾气臭,你也见过了,敲门后,不管他发什么疯,都不要理他。他的领地意识特别强,发疯是正常的。直接进去找档案就行了。”
皇甫筠意外地眨眨眼。
应姐明显不喜欢她,奶奶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需得留心。
应吴嘴巴咧得都快合不上了,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按理说,你的工作任务,应该由队长来安排的,但是这次检查来得实在太急,队长被调走了,哈总刚才也说让我们多带带你,那现在我就厚着脸皮先带你熟悉档案工作吧。刚好趁着这次检查以检代培,你对咱们的公司和工作内容更了解啦。”
皇甫筠微笑地展示便签纸:“好的,谢谢应姐,那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呢?”
应吴:“很简单,第1111号工人与从500号起到525号工人的进入工地后所有的活动信息。按照‘整死你’的习惯,十五分钟之内必须给他们送过去。哈总给他们准备的新办公室,肯定就是后门口右手边第一间,离后院特别近。”
皇甫筠眨了眨眼,这个工作量一听就很巨大。
应吴的笑容更加温柔,“别怕,在妖局可以随便施展你的异能。你的本体我还不知道呢,正好给大家露一手,叫大家见识见识你真正的实力!”
说完她拿过皇甫筠的本子和笔,在上面将去往档案室的路径简单画了出来。
皇甫筠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微笑。
问题是她也才刚刚知道自己半拉血统脱离了人类组织,根本不知道另外半拉迈入了哪个物种,也并没有什么明显异能,除了力气大一点,跑得快一点,还在人类极限范畴里。
不过只是些档案,应该不难吧。反正她力气大,一次搬不完,大不了多搬几趟就是了。
她最后点点头,示意应吴她可以,转身快步走出办公室。
看着皇甫筠离开的背影,应吴得意地挑了挑眉。
“应姐”,鬼车君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一面寻找着需要的文字,一面似笑非笑地说道,“看队长的样子,他俩像是有点故事,虽然不知道是好故事还是坏故事,队长那边还没动作呢,你这就使唤上了?不怕惹队长不高兴?”
应吴无所谓地松松肩,摊手笑道:“我虽然尊重队长,但我更尊重我自己。这个皇甫筠身上分明有猫腻,我岂能让她这般轻松进来?”
鬼车君皱眉好奇道:“什么猫腻?我怎么不知?”
应吴笑了笑,没有回答。
锦姬翻了白眼,“故弄玄虚。”
面对众人的调侃,应吴毫不在意,走到自己桌前,端起水杯,扭着身形,得意地向水房走去。
另一边的皇甫筠,按照应吴的指引向后院走去。路上很顺利,拿着应吴的路径图,她在植被茂密的花园间几经穿梭,很快便来到了一座小木房子前。
看着那比路边便捷公厕大不了多少的小木屋,皇甫筠抿了抿嘴。
就这么大一点地方,能放多少档案。
她伸手去推红漆木门,漆色斑驳的木门却似铁铸般,沉重无比,根本推不动。
皇甫筠不觉皱眉,拿出应吴给她画的路线图仔细对照。上面写着这里的木门一推就开,没写任何其他注意事项。
又使出牛劲向外拉,门扇纹丝未动,斑驳欲坠的木漆都连个反应也无。
啊这不是个平开门吗???门扇的合页锈了??好吧,确实是锈迹斑斑非常有时光的痕迹。
“嘿噫”加大力度再来一遍,手用力的都泛了白,“嘿噫!!!”两手握住门把,一脚抬高蹬在门把附近,人都成了仰角,半晌,放下腿喘着粗气的嘀咕:“不能是推拉门吧?”
甩甩因为过度用力又热又痒的手,抓住门把手又是一通奋力左右横拽,愣是使劲捣出了一身细汗,脚趾都快顶穿袜子了,斑驳的门扇依旧半分未动。
她又敲了敲门,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就在她想要拿出手机,用语音打招呼时,一片黑影忽然落在她的肩膀。
紧接着一阵带着诡异哨音的冷风忽然刮起,吹得她热气腾腾的细汗瞬间变冷脊背汗毛立时倒竖,不觉打了个寒颤。
她恍然回头,才发现落在肩上的黑影竟是片落叶。
拂掉落叶,她屏住呼吸,略有些紧张地回看了下周遭环境。
树影幽深,杂草掩路,时不时掠过一道匆匆地黑影,飞闪而过,带起阵阵牙碜的簌簌声,仿佛有什么动物在不安地逃窜。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响起一下干哑的吱扭怪响!皇甫筠倏然回身,却见面前木门正缓缓开启,露出一道黑漆漆的幽深走廊。
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股难闻至极的潮腥味,就像是装着腐烂沉尸的千年地穴初次打开。
面对前方似乎飘着幽灵鬼影般的可怖走廊,皇甫筠咽了下口水,缓缓拿出手机,点开音乐软件,播放了一首《运动员进行曲》。
必须是军乐团演奏的最正宗的那一版。
随着铿锵有力的管弦乐隆重响起,皇甫筠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学校运动会的操场。
一时间血脉中的红色基因热辣滚烫,驱散了湿冷潮腥的阴寒,长长的幽廊都成了向死而生的荆棘路,雄赳赳气昂昂,不忘来时路,出口有希望。
就是以前做正常人类时,她也没怕过任何装神弄鬼的场景。更何况现在的她,拥有了速度快到能跑出残影的半妖之身。
她挺直脊背,大步踏进走廊,里面的声控灯次第而亮,她这才看清,刚才在黑暗中的诡影崇崇,是长廊中堆满的各种垃圾,有陈年的腐烂废纸,有各种干枯的藤蔓植被。
两旁铺了绿色壁纸的墙面满是多年资深的油泥,泛着辣眼的油光。
就连那一盏盏吊顶的水晶灯们,也都昏黄一片,厚厚的油污上又粘满了陈年的灰土。
皇甫筠嫌恶中带着试探地趟着走,脚下各种垃圾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没有垃圾的地方又甚是粘鞋,脚底生生有种力的对抗。
走着走着,她忽感脚下一阵异响,似有什么东西被她踢到,咕噜噜滚出好远。
皇甫筠停步,身上到底出了一层冷汗,随着东西滚进幽暗的阴影中,一阵黑雾恍然浮现,缓缓汇聚成一个偌大的黑影。
皇甫筠抬头屏息凝视着,不敢妄动分毫。
那黑影终于成型,八条触手的形状异常分明。每条触手都在干着不同的活,有的拿着手持吸尘器在清扫着什么,有的挥舞着铲子似在种花,有的甚至在卷着铁锅在不断颠勺。
皇甫筠松了一口气,终于看到章芋主任了。
不过它的那些工作都不像在同一空间里进行的,走廊里只能看到它的影子,听不到任何声音。
皇甫筠赶紧拿出纸笔,在上面用敬语写了自己的需要。
再往前几步,她举着纸条,尽量接近那只巨大的章鱼。但是八足章鱼就像在另一个空间,皇甫筠挥了几下手,它都没有反应,就是伸手去碰它的触手,摸到的也是一团轻盈的黑烟没有半点实感。
皇甫筠再把自己的需要打进手机,对着章鱼的背影,播放起AI人声来。
一对一的交流,她习惯手写,总觉得那样才是有诚意的尊重别人。只有在一对多,或多对多的谈话活动里,她才会用手机AI朗读。
这次却忽略了对方是动物形态,无声地展示字条,人家肯定不知道有人进来了。
可是AI人声播放了很久,章鱼黑影都没有任何反应。皇甫筠又将音量提高了几度,不同位置地播放了好几遍,章鱼黑影依旧如故,没有任何反应。
皇甫筠有些急了,摸不到实体,也说不出话,怎么才能跟它沟通上?
她现在有的只有一把子蛮力,直接撞门,肯定能引起对方注意,但章芋先生暴躁的脾气,她已经见识过了,万一激怒了它,真发起狂来,随便一根触手都能送自己上西天。
到底还有什么办法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皇甫筠忽然灵光一闪,忽然又想起应吴对她的嘱托:“管理档案的人就是刚才见过的章鱼。他脾气臭,你也见过了,敲门后,不管他发什么疯,都不要理他。他的领地意识特别强,发疯是正常的。直接进去找档案就行了。”
她顿时有了主意!
虽然没办法对上章芋的脑电波,但可以让它主动来连自己!
皇甫筠立刻开始行动,在手机上设了个五分钟的闹钟,随即拿起厕所门旁边的拖布和水桶,瞬间在脏乱差的走廊里跑出了残影。
她力气大,速度快,顷刻间,走廊满墙的灰土就被擦拭干净,地板上堆积如山的各种垃圾也都被她清理一空。
就连顶上的水晶吊灯,都被她洗得干干净净。
等到响亮的闹铃声终于响起的时候,皇甫筠已经洗了手,整理着袖口走出了洗手间,甚至还颇为愉悦的哼起了自创的小曲儿“是她,是她,就是她,又快又干净,棒棒哒~”
就在她迈步重回到走廊里的时候,一道黑影倏然飘落在她的面前。
她不自觉地撤后半步,还未看清时,那黑影又倏然飘散。紧接着,面前档案室的房门,忽然开了一道缝,就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似得,一点点缓缓打开。
屋中的灯次第而开,皇甫筠的下巴随着灯光的亮起一格格下落。
从外面看,这档案室也就四、五十平米的样子,谁知真的打开门,亮起灯,她才看清,里面怕不是有整个足球操场那么大。
里面的书架一排排的陈列着,宛如迷宫的边框,在偌大的空间里径自伸展。
皇甫筠用手托起下巴回归原位,然后神情肃穆地对着走廊深处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向日理万机,分身乏术的章芋先生致以崇高的敬意。
起身后,她不再迟疑,迅速进了档案室。
要在宛若迷宫的档案室里找那些工人们的档案并不容易,尤其是书架上的检索标记字迹模糊,内容简略,好在她的速度实在够快,眨眼间就粗略浏览完了一半书架,幸运的是锁定了检索标记为工人档案的书架。
可真的来到那些档案前,皇甫筠却有些傻眼,连着号的工人档案足足铺满了五个三米多高、十米多长的书架。
这档案量也太恐怖了吧?
就这工作量,光翻阅一遍手指头都得磨秃一层皮吧?!
牲口啊,这里的工作量真是太牲口了!
不过现在的她也没有时间再感慨下去,她只剩下不足7分钟的时间,这么多档案,来回也要跑个几十趟,使用异能,特别消耗体力,尤其在她几乎饿了一天的情况下,未免中途会低血糖突然晕厥,她必须先跑几趟,再尽快去寻点吃的。
想到就要做到,Go! Go! Go!
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能尽可能多的抱起那些档案文件来。
她先是抱起一摞,随即单手拢起一摞就往上面扔,就这样扔了几次,高高的文档山几乎有她等身高。
可就在她转过身的时候,眼前忽然闪过一片纷乱的黑白雪花!
她顿时一惊,不好!她的体能竟然消耗尽了,马上就要晕死过去!
可是她还抱着那么沉重的档案,真的晕厥过去,不被书山文海压死,也得砸残废!
下一秒,她眼前又闪过一阵黑幕,那正是彻底晕厥的开始。
她双腿一软,便直挺挺地向后面栽去,但想象中的疼痛却久久没有发生,只因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强劲的力量忽然出现,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