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雨幕，不由有点出神。
在赫托第一次告诉她讨厌人类体温时，她不会想到今天的这一刻。
莉莉娅是怕冷的体质，一到冬天四肢就格外冰，这会儿被他紧紧抱着，倒是全身热乎乎，简直像泡温泉一样。
关键这家伙还抱得很紧，她的手都抽不出来，只好垂着手一动不动，觉得自己被劫持了。
四周完全黑下来，赫托才抱着她动了动，莉莉娅本来自己也很害羞，但是见他这样反而平静了，摸了摸他的脸：“没事了吧？”
“没事。”赫托闷声闷气地说。
“那我们上楼睡觉吧。”莉莉娅本来就很困了。从赫托怀抱离开的一刻，她骤然感觉冷空气灌入衣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少年像一个沉默的影子跟着她来到二楼，莉莉娅回头看见他低着脑袋，深红的碎发近在眼前，忍不住踮脚揉了揉。
“晚安。”她说。
“……晚安。”赫托含糊不清地回。
他目送莉莉娅回到她的房间，然后伸手推门进入自己的客房。一进房间他就忍不住把自己埋到床上，身体有点升温。
不知是不是接吻的缘故，感觉晕乎乎的。他喝过一口酒，知道那种晕乎，如果要类比的话，此时就像整条龙泡进酒罐子一样晕。难道这就是过敏？
他开始有点控制不住，于是头上的龙角冒出来，蝴蝶骨下也冒出来一对小小的蝠翼。赫托有些警惕地想，原来过敏这么厉害，甚至让他控制不住魔力。难不成以后要忍着过敏接吻？这没什么办法能消除吗？
他思索无果，也只好裹着被子准备入睡，结果翻来覆去竟睡不着，有生以来也是第一次体会失眠的感受。直到后半夜魔龙才沉沉睡去。
暴雨下了一整夜。窗外一直都是哗啦哗啦的水声，从窗户里往外看只能看到模糊的一片，树木的绿影在风中簌簌摇曳着。
天幕阴沉，翻滚的乌云覆盖着视野。
莉莉娅一大早起来就撑了把伞去外面看院子里的小花，她在里面特意种了一些草药，还好院子里的排水系统给力，这些东西没有受到损害。
她不禁看向天空，纳闷这场雨怎么还不停。
赫托就坐在房子里，趴在椅背上盯着她的身影。虽然窗户模糊一片，但他的眼珠却不受雨幕影响，清楚地望着莉莉娅淡红的头发，还有她裸露的后颈。
他的视线追着莉莉娅移动，不知为何龙角和蝠翼又想冒出来。与此同时，莫名其妙地还是想亲。赫托在心里警惕自己，他好像变成了人类社会的痴汉流氓。
莉莉娅推门进来，衣摆有些溅湿，不等她开口，赫托就随便抬了抬手，那些水分顷刻间全部蒸发，腾出来一些雾气。
莉莉娅问：“你还不能控制停雨吗？”
提到这个，赫托难得有一点结巴，脸色红了一些：“我……我能控制魔力不变回龙形已经很不错了！”
莉莉娅不禁惊讶，她没想到一口酒竟然能这么厉害，严肃地想，以后一定要严格控制饮酒。
不过看他的样子也不爱喝。
她经过赫托身边时，看见他视线跟着她转，一副眼巴巴的样子，思考了几秒之后，莉莉娅低头亲了对方一下，对方安分下来。
莉莉娅：“……”
她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作为一头魔龙是不是太不威严了？眼巴巴等亲的样子，和隔壁见人就翻肚皮的猫有什么区别。然而，他还很看不起猫。
这场暴雨没有对城内造成多大影响，但是意外地淹了两个地方。一个是皇宫，另一个是城市角落里奴隶们经常干活儿的地方。
莉莉娅询问赫托是不是故意的，他否认了后面一个，但是对淹了皇宫供认不讳：“我讨厌那个地方。”
所以落入城堡的雨水格外多，据说国王的书房都被泡了。所幸除了泡发没造成别的损失。
至于奴隶们干活的地方，是个意外，那里是城南的一角，本就不坚固，经常被雨雪淹没，这次雨下得格外大，于是不出意外地塌陷了。导致奴隶们好几天都没有出工。
莉莉娅特意去看了那个地方，和赫托说到自己的过往。她曾经就住在这个地方，吃的是稀粥、穿的是破布，被督工用鞭子威胁着。
这是莉莉娅第一次和其他人主动提起自己的过去，比她想象的要心平气和。赫托看了这些，说：“我的金子可以分给他们。”
但是莉莉娅知道没有那么容易，奴隶们要学会别的本领，才能在社会里生存，只靠发钱是无法解决的。他们越过阵阵恶臭的房屋向前，赫托忍不住皱起眉头，一想到莉莉娅曾经这样生活，就忍不住十分恼火，想抱抱她。莉莉娅回过头对他说：“反正我们可以活很长时间，我们把奴隶带走，请人教他们东西，然后放他们回人类社会生活，可以吗？”
赫托说：“可以啊。他们走的时候，我可以送他们金币！”
莉莉娅笑着摇摇头，也不打击他的热情。要靠魔龙把这些奴隶带走是很容易的事情，希望他们能为苦命的人带来值得期盼的明天。
冬假快要结束的时候，弗洛太太的孙子回来了。那是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据说常年在荒漠从事饲养魔法生物的工作，笑起来有一口白牙，十分阳光灿烂。他见到莉莉娅友善地打招呼：“奶奶的信件中常提到你，说你作为邻居帮了她很多忙，非常感谢你。”
一开始奶奶的信件中，还提到想要他回来后认识莉莉娅，但后来就不提这件事了，转而说这位好姑娘找到了很好的男朋友，开始夸那位小伙子长得帅、做饭好吃之类的。
“你好。”莉莉娅伸出手和他相握。
赫托就在旁边不高兴也不生气地注视着，直到年轻人转过来同他握手，才低头勉强地握了一下，很快就收回手。这位年轻人常年同魔法生物打交道，赫托警惕他察觉到自己的气息。果然年轻人的脸上出现一丝困惑的表情。
他觉得有一点奇怪。因为同魔法生物打交道要熟知它们的危险性，久而久之他锻炼出了那种直觉，面前的人就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比他曾接触过的猛兽都要危险。
这感觉很没道理，但他却不敢注视那双金色的瞳孔，生怕挑衅对方一般，拿起帽子扣到头上遮挡视线，对他们道：“奶奶还在家里等我，晚些我再来上门拜访。”
莉莉娅和他道别，回到房子后，赫托就有些得意地跟在后面挺起胸膛：“还是我好，我会生龙蛋。”
莉莉娅不懂他为什么得意，“你生龙蛋就会死，这样和不会生有什么区别？”
魔龙不服气：“我就是会嘛。”
莉莉娅决定不与他争辩，就当他不会生，反正她不会为了一枚龙蛋而失去赫托。
赫托：“好了，先不提生龙蛋的事，你什么时候吃掉我的蛋壳？或者，让我给你注入魔力。”
其实他很想一股脑把体内魔力注入给她，但是考虑到莉莉娅是人类的躯体，很可能承受不住，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来。
“你的蛋壳太硬了，我应该怎么吃呢？”莉莉娅问，“还有，你要怎么注入魔力？”
“很简单，不用咬碎它，只要你天天抱着它睡觉，日子长了，里面的魔力就会融化到你身体里，被你吸收。至于注入魔力嘛，”他想了想，“怎么样都可以，我可以把魔力凝聚出来，然后给你吃下去。要试试吗？”
对于这个赫托也是小白，他只是知道这些事——但是龙族的传承记忆中并没有过给人类喂食魔力的先例。他跃跃欲试地看向莉莉娅，对方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好吧，我们试试。”
于是他们尝试了一次。红发少年指尖放出来零星的魔力，那颗小光球悬浮在他白皙的指尖，没有实体，但看起来十分浓稠，浓郁的魔法气息在其中激荡。他把手指喂给莉莉娅，她张口吃下去。说实话，莉莉娅感觉怪怪的，魔力没有味道，也没有实质，只有一种温暖刺激的感受，像气流一样涌入食道，然后把四肢百骸都烘烤得暖洋洋。
“怎么样？”赫托迫不及待问。
“没有什么感觉。”她诚实回答。
“没关系，天天喂就好了，不出几个月就会有效果。可惜你的身体太弱了，我每天只能喂你一点点。”赫托有点可惜。人类的身体没有鳞甲，薄薄的皮肤没有任何防御能力，魔力入体暴动就会碎掉，他必须小心才行。
他忽然想起什么，清清嗓子看向莉莉娅：“接吻也可以注入呀，只要你和我有接触，我的魔力可以用任何形式输入给你。只要我们多接触就好啦。”
莉莉娅：“……”
这样做效率有些低，但是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后来，魔龙找到了一种更有效的注入办法——不过，那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