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结束正式迎来了考试周,陆虞考试时间在周二到周四,按学校的说法,考完并向辅导员报备了以后就可以回家了。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之一眨眼就过去了,赵哥各科成绩最好,陆虞考完都是问他对答案的。
第三天上午考完了试,大家开始陆陆续续回家了,欢哥是寝室第一个走的,因为他要赶高铁。
陆虞倒是不急,宋简礼说会让阿姨过来帮他收拾东西,他晚点也会过来接陆虞回去。
所以陆虞是寝室最空闲的一个,另一个闲着的人就是程庆了,他也是家里人来接,不用赶高铁,所以做什么也是磨磨蹭蹭的。
陆虞看着戴耳机玩手机的程庆,觉得程庆这两天心情还是不太好,他主动把椅子搬到了程庆对面坐下。
他微微弯腰仰起头看程庆,问程庆为什么心情不好,一双眼睛明亮又清澈,程庆垂眸看他,仿佛能从对方眼里看出自己的倒影。
他大大咧咧,满不在乎,手一挥就说陆虞多想了。
陆虞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好吧,不过程庆,你不要老想着不开心的事情,我以前也是这样,就是因为我总想着让我不开心的事情,所以什么都做不好,还让身边的人也跟着难过了,不过你可以把你的不开心和我说,我会和你一起想办法的。”
程庆耳机里的声音不大,陆虞说话的声音也不算小,他能听清楚,听陆虞说完了话以后,程庆把耳机了摘下来。
他脸色平静,“告诉你你就不会因为被影响到吗?”
是用开玩笑的语气问的。
“但也比一个人默默承受好吧,万一我可以帮你呢?”很显然陆虞没想那么多,见程庆还有功夫开玩笑,陆虞还松了一口气。
程庆就笑他,他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把手搭在陆虞肩膀上拍了拍说:“你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
“嗯!好朋友!”陆虞也跟着傻乐。
程庆站起了身,把手拿了回去:“一会儿你男朋友来接你吗?我马上就要走了,我妈说她快到了。”
陆虞坦然点头应:“嗯,他来接我!”
“可惜了,我妈要是来晚点,没准我还能看到你男朋友呢。”程庆缩回去的那只手握住了行李箱的拖杆。
陆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头说:“其实你也算见过吧。”
“……”程庆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疑问:“开学送你来的那个?”
陆虞连连点头:“对!你还记得呀!”
程庆:“可那不是你哥吗?”
“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嘛,他又比我大,所以我就喊他哥了。我没有哥哥的。”陆虞解释。
“从小一起长大,看来你们关系很好啊。”程庆语气有些怪,不过陆虞没听出来,“你很喜欢他吗?他对你怎么样啊?”
听起来像是在担心陆虞被什么人给骗了。
陆虞也听出来了,他很高兴他会有一个关心他的好朋友,所以急忙点头说:“对!我很喜欢他,他对我也很好的。”
程庆突然用一种复杂的,悲伤的,陆虞根本看不懂的神情看了陆虞一眼,“那挺好呀。”
“小虞,我先走了啊,我妈催我了。”程庆重新把耳机戴到了头上,陆虞就抬起手和他挥手道别。
“好!再见程庆,寒假快乐,明年见!”陆虞笑着歪了歪头,笑容像春日的涓涓水流,盛着春天才有的温暖,叫人心都暖了。
程庆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吧。
他也挥手作别,拖着行李箱离开了。
陆虞抿了抿嘴,拿起手机给宋简礼发了消息过去:【简哥,你别让阿姨过来了吧,其实我也没有多少东西】
宋简礼那边回消息也快:【没事,我们就快到学校了】
【,:午饭吃了吗?】
因为陆虞是中午考完试的,宋简礼担心陆虞考完试就回了寝室,没来得及吃午饭。
陆虞如实回:【还没来得及呢,简哥吃了吗?我们可以一起吃呀】
【,:那我在这附近订一家餐厅,等会儿先接你去吃饭吧】
【。:不要】
【,:不吃学校附近的吗?还是想回别墅吃?】
【。:想吃简哥做的,就是上次那个莲藕汤,可以嘛?】
车上的宋简礼已经从这一段消息想象出陆虞此刻的表情了,一定和猫差不多,眼睛带着期待的光。
【,:好,我让人把菜送过去】
所以今天还不能回别墅,吃完饭陆虞还要午睡,等午睡醒来肯定不愿意多动,他会黏着宋简礼问晚饭吃什么,等吃了晚饭就更不愿意动了。
很显然想到这一点的不止有宋简礼,陆虞自己也想到了,但他在做这个决定之前还是得问一句:【阿姨有让我们今天回别墅吗?】
【,:没有,他们现在在外面度假呢,家里就我们】
【。:好吧,你到哪里了呀?】
陆虞问完,这边车子也停了下来,他单手解开安全带,另一只手打字回:【学校门口】
【。:好的!等你!】
【。:[猫猫./jpg]】
两人有小三天没见面了,说不想自然是假的,宋简礼加快了脚步。
只是在快要靠近陆虞宿舍楼下的时候就放缓了脚步,他静静看着宿舍楼下的人,陆虞已经在楼下等他了。
今天气温骤降,河床都很难得地结了薄冰,所以陆虞穿得很厚,白色加长羽绒服,一直到了膝盖下方,头戴一顶白色针织帽,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
那条围巾是罗英兰送给他的,也是今年冬天陆虞戴的第一条围巾。
远了看,宋简礼觉得陆虞像一个小雪人,乖乖地立在那里……哦不,在看见宋简礼了以后,他就向着宋简礼跑了过来。
像企鹅,宋简礼这样想,但还是忍不住张开手臂上了前,一下就把扑在怀的陆虞搂进了怀里,“怎么下来了?不冷吗?”
他握住了陆虞的手,果然是冰凉的,于是他一边问一边把陆虞的手往怀里揣。
“不冷!”陆虞亮着眼睛摇头,“而且我穿了这么多呢!”
宋简礼把他的手放在怀里里暖了暖,然后才把他的左手和自己的手一起揣进了口袋,拉着他往宿舍楼里面走了去,刚踏进宿舍楼,一股空调的暖风吹了过来,宋简礼放下了心。
“衣服穿得多,手怎么还是这么冰。”宋简礼的手像刚烤了火炉似的,意外的温暖。
外面吹着风,树叶哗哗地响,陆虞主动挽住了对方的手臂,头往他臂膀上靠,含糊道:“哎呀,没关系,我没那么容易感冒的!”
他拉着宋简礼就往楼上走了去,期末这两天宿管阿姨是允许家属进出宿舍楼的,都是为了方便放假的学生,所以宋简礼进出才没有被拦下来。
宋简礼带来的阿姨不仅把陆虞的床铺都收拾好了,还连带着把宿舍上下都打扫了才走的,至此陆虞大学的第一学期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
月色中天,夜色渐浓,明月悬在天边,星光点点,外面起了雾。
【12月28日,考试结束啦,没想到我们学校是放得最早的那一批,比简哥放得还早,真开心。这一学期我学了很多知识,虽然很难,但是简哥他都会,然后简哥一教我我就会了,突然发现简哥当老师也可以。】
截至目前,宋简礼在陆虞那里的职业包括但不限于理发师,厨师,按摩师,哄睡博主,老师……
【在这学期,我第一次上讲台讲课件,第一次上舞台表演节目,而且演的还是主角,虽然很紧张很害怕,但是它让我认识了很多朋友,他们都夸我演得好,好吧,其实还是很开心的。】
小时候的六一儿童节,班上四分之三的小朋友都上去表演节目了,而他是剩下的四分之一,剩下的那些同学要么是身体不好不能表演,要么就是哭闹着不愿意去,可是陆虞又没说不愿意去。
他笑着和别人说是因为他也不愿意去,装出了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其实他超在意的。
但是他的兔子舞给宋简礼看了,宋简礼夸他的舞好看,陆虞一高兴就说长大了也给他跳。
后来两人在床上温存的时候,宋简礼回忆起这件事还会调侃他,他一边欺负陆虞一边问,宝宝怎么不给我跳兔子舞了呀?
其实那个时候的陆虞眼尾绯红,眸子湿漉,稍微用了点力,陆虞就抱着他抖一下,呜咽着哭,这个反应和兔子是差不多的。
【我也认识了很多好朋友,首先是我在还没开学就认识的学姐,她叫付佳颖,是一个非常大方开朗的女孩子,有时候和她说话都害怕……】
夜里,陆虞趴在床上写日记,他这一篇日记写了特别长,将自己这学期认识的所有人连同他们的性格都一起记了下来,这是一段值得珍惜的回忆。
【简哥说我以后还会认识更多的朋友,我也觉得,可能因为我不再是以前那个陆虞了吧。最最重要的事情,我和简哥在一起了,阿姨和叔叔也很喜欢我,我现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要和简哥永远在一起!】
话到这里,陆虞封上了笔盖,他将日记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掉的人,然后才偷偷摸摸地把日记本藏在了抽屉最里面。
其实他就算光明正大放在桌面也没关系的,宋简礼从来不翻看陆虞的东西,但陆虞把日记本放在床头还有一个目的,他想通过日记给宋简礼分享两人不在一起时他都做了什么,所以有时候两人会一起躺在床上,陆虞翻开日记本的某一篇日记,和宋简礼一起看他那天发生的事,如果宋简礼问话,他就会很耐心很认真地回答宋简礼。
那时候宋简礼看似在听陆虞说话,其实眼睛黏在对方一张一合的薄唇上根本就挪不开,哪儿还听得见陆虞叭叭说的话呢。
冬雪还不下来,虽说C市在外是四季如春的美名,但也会有天气骤冷的时候,每当那时陆虞就非常期待下雪。
其实就算是寒假,陆虞也没有太多空闲的时间,他要去找容舒雪学画画,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天,宋简礼每次找不到陆虞的时候,就会去容舒雪的画室逮人,一抓一个准。
假期他们也和宋沉夫妇出去旅游了,去爬了泰山和长城,还去了内蒙古。
日子过得很充实,眨眼就到了除夕,新年即至。
别墅里装饰上了红灯笼,窗户上贴的窗花是陆虞剪的,门外的树上也挂上了彩灯,棠婉君他们在别墅住了半个月就搬走了,别墅的佣人们放假要回家,所以家的这些装饰都是陆虞和宋简礼一起装扮的。
除夕这天,陆虞难得又起了早,他从宋简礼的臂弯钻出去,揉了揉发酸的腰就下了楼。
宋简礼醒来已经是二十多分钟以后了,他惯性似的伸手往旁边一捞,手落了空,还摸到了温凉的床铺。
楼下也传来窸窣的动静。
等他走下楼看到的就是陆虞拴着围裙在厨房忙什么,锅里的水沸腾着,冒着腾腾的热雾。
陆虞是会做饭的,但和宋简礼在一起后他就基本没碰过厨房的一点东西,阿姨他们回家以后,一日三餐都是宋简礼做的,偶尔宋简礼公司忙,他也会让餐厅把饭菜送到家里来。
宋简礼从陆虞身后看见了他正在忙什么,他手上沾着白色的糯米粉,碗里放着几个他已经做好了的汤圆。
“宝宝。”宋简礼上前从身后环住了陆虞纤细的腰肢,将下巴垫在了陆虞的肩上,用刚睡醒的沙哑声喊了陆虞一声。
陆虞被吓得小幅度地抖了一下,他偏头看向宋简礼,温声说:“你醒了呀,洗漱了吗?今天是除夕,早上要吃汤圆的。”
他现在已经能坦然接受宋简礼随时随地喊他“宝宝”这个称呼了,当然有第三人在的时候不可以。
“想吃的话昨晚怎么不和我说呢?我来做就好了,累不累?”宋简礼亲昵地蹭了蹭陆虞的耳朵问。
陆虞痒得缩脖子,又觉得宋简礼把他看得太娇气了,“只是做汤圆呀,不累的。”
“你这手是拿来画画的,做这些不合适。”宋简礼就这样把手伸了出去,将陆虞的手握了起来,陆虞躲开说:“我手上沾东西了…你别来蹭上了。”
“而且做饭又不是什么很累的活,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娇气。”陆虞义正辞严地纠正说。
“好,那今天就尝尝桑桑的手艺。”宋简礼将指尖蹭上的糯米粉蹭到了陆虞的脸上就后退了大半步,赶在陆虞说话之前开口:“我去洗漱了。”
“简哥!”陆虞抬头借抽油烟机看了一眼自己的脸,上面浮着一道显眼的白色痕迹,“你好幼稚。”
宋简礼已经走出了厨房,他摸出手机抓拍了一张说:“可爱。”
陆虞把手抬起来遮住脸,无奈又生气:“简哥你真幼稚!”
打打闹闹间,上午的时间就被打发了,小宝已经胖得陆虞抱起来都费劲了,他躺在沙发上,小宝就喜欢躺在他膝盖上睡觉,陆虞每次都会腿麻,却还是不忍心把它赶下去。
他在沙发上玩徐琛推荐给他的游戏,他没什么游戏天赋,但这种单机游戏没什么难度,他偶尔闲暇下来就会用这个游戏打发时间。
中间宋简礼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后就把他腿上的小宝提溜起来放在了沙发上,“怎么了?”
陆虞把手机关了,抬起头问宋简礼。
“等会儿桑桑陪我去一趟城南?”宋简礼微微弯下腰,两手捧着陆虞的脸说。
陆虞脸上也长了肉,现在捏起来比以前有手感多了。
“好。”陆虞下意识就用脸去蹭宋简礼的手,格外的乖巧。
他今天穿着米色的针织毛衣,毛衣遮不住他脖子上的痕迹,松软的头发有些凌乱,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感觉,宋简礼喉结一紧,随后问:“不问问去做什么?不怕我把你卖了呀?”
“舍不得。”陆虞说。
“嗯?”
陆虞笃定似的笑着补充:“简哥才舍不得卖掉我。”
宋简礼把陆虞抱了起来,他托着陆虞的屁股往楼上走,“是呀,好不容易拐回家的,再卖掉就太亏了。”
“不是拐。”陆虞抱着宋简礼的脖子,纠正说:“是我自己愿意的。”
宋简礼心尖轻颤,“桑桑,我要爱死你了。”
陆虞主动捧着他的脸亲他,“我也喜欢简哥。”
——
他抱陆虞回房间换了一身厚衣服,戴上了白色的围巾和米色的针织帽,把陆虞裹得整张脸差点只能露出一双眼睛来。
“简哥,会不会穿太厚了。”家里开了空调,陆虞现在身上开始冒热汗,宋简礼笑了笑,他把陆虞围巾和帽子取了下来装进了纸袋。
“就这么穿,外面很冷,晚上可能会下雪。”宋简礼把陆虞的手套也一并装在了纸袋子里。
陆虞偏头透过明净的窗户看了出去,外面天色暗沉,乌云云层密布,吹着刺骨的寒风。
“下雪……”陆虞喃喃。
“晚上可以堆雪人吗?”他问。
宋简礼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
“戴着手套呢?”陆虞知道宋简礼拒绝的原因,无非是担心陆虞感冒。
宋简礼就用手捏了捏陆虞的脸,继续说:“也不可以,半个月前有人才因为穿得太少感冒了好几天,现在就忘了是吧?”
“那次是意外。”陆虞还想为自己争取。
宋简礼就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晚上都有时间堆雪人,不如把昨晚欠我的两次补回来吧。”
陆虞听得浑身发烫,他急忙摆手:“突然也没有那么想堆雪人了……”
宋简礼听得发笑,没有继续调侃对方,只牵起陆虞的手往门外走,说:“走吧,该出发了。”
外面的确很冷,寒风瑟瑟,路上的行人都很少,车里的空调开得很高,陆虞怀里抱着宋简礼给他准备的水果拼盘,一边吃一边欣赏着窗外渐渐陌生起来的景色。
“简哥,晚上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呢?”陆虞担心下了雪,他们回来会变得不方便。
好像知道陆虞在担心什么,所以宋简礼说:“下雪了就往回走。”
“明天母亲他们会过来一起过年。”宋简礼说。
陆虞就说好。
宋简礼的车开得很稳,陆虞吃了大半的水果,这会儿困意来了,就寻了个舒坦的姿势准备睡一觉,但车子却突然慢慢地靠边停了下来,陆虞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还没到目的地,所以应该是出了点状况,“怎么了吗?”
“车子好像出了点问题,这附近有一个汽修店,我打电话让他们过来修一下,你困就先睡会儿。”宋简礼抬手摸了摸陆虞的脑袋安抚他说。
陆虞本来还有点困,但车子停下来他就没什么睡意了,他坐直了身子摇头说:“我不困了,我们一起等吧。”
“没关系,去后排睡会儿吧,等修好估计得半小时,你昨天睡得也挺晚,困是正常的。”宋简礼把陆虞抱在身上的围巾和脑子拿了过去。
“我为什么睡得晚?!”陆虞看着宋简礼的眼睛气呼呼问。
宋简礼失笑,“我错了。”
他就是这样,一问就说错了,但下次还会这样,陆虞已经习惯了,他轻哼了一声没有接话,瞧着陆虞是真的没了什么睡意,宋简礼也就不说什么了
两人没有等多久,汽修厂那边就来了维修工,宋简礼让陆虞在车里等着,他下车和那些人交涉了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天气太冷,车子的一些零件受了冻。
宋简礼倚在这边看着维修工,其中一个人从头到尾都戴着蓝色的鸭舌帽,低着头没说过一句话,像是一位学徒,维修师傅在车底修理,他在一旁递工具。
宋简礼微微凝眉,眯起眸子打量着这人,直到一阵寒风刮过来,把那人的鸭舌帽吹落在了地上,他手忙脚乱去捡起鸭舌帽,宋简礼也得以看清了他的脸。
一张……老熟人的脸,他捡起帽子重新戴了起来,除了宋简礼,没人注意到这点插曲。
宋简礼意外地挑了一下眉,却没有主动搭腔,车窗是单向的,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有什么,所以他也不知道陆虞是不是在车里。
车子的问题不大,前后只用了十来分钟,宋简礼给维修师傅转了一笔不菲的钱,“您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你们这车是往城南去啊?”看见对面这位大老板多转的钱,维修师傅的脸都要笑烂了。
宋简礼没回他,只再看了那人一眼就准备上车,没想到他却突然上前半步喊住了他,“宋简礼。”
“你干什么呢?”维修师傅没想到这个学徒和这位有钱人是认识的,但对面既然没有主动搭腔,那他就是太不会看人脸色了。
宋简礼停下了动作,回头看他,突然笑了起来:“是你,我以为我瞧错了。”
“毕竟很难相信您回来C市,更难相信您在这里工作。”这的确是个意外,陆城名公司对外宣告破产以后,宋简礼就不再派人盯着他了,他将所有外在的人都撤了回来,全部都在暗中护着陆虞的安危。
陆城名脸上有些难堪,但他叫住宋简礼自然也不是为了和宋简礼叙旧,他往车里看了一眼,小心翼翼问:“他在里面吗?”
“和您没关系吧?”宋简礼反问。
“之前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他的事情,我……”他想继续忏悔下去,宋简礼却没给他机会,“你对不起的人有很多。”
“是,我知道。”陆城名缓了缓,接着说:“我也知道我最对不起的是他,我好久没有见过他了,你能让我见见他吗?”
宋简礼眼睛上下扫了陆城名几眼,什么话也没说就上了车,几秒钟后,车子就启动了。
他拒绝的态度尤为明确。
维修师傅急忙把陆城名拉着往后拽,看着车子走远了才对他说:“你说说你,给了我一笔钱当学徒,那你就好好学,攀什么有钱人的亲戚,人家想搭理你吗?”
他说着说着,眼前这个沧桑的男人突然抬起手开始抹眼泪,吓得维修师傅松开了手,“你哭什么啊?我这不是没骂你吗?”
“我,我……我儿子不认我了。”陆城名哭得很可怜,他这两个月过得并不好,背上背着巨额债务,现在佝偻着腰背说话,看上去像五六十岁的老头。
维修师傅:“儿子不认你?那你应该好好想想自己的问题。”
他没有去定义别人的错,而是让陆城名自己想想,陆城名只捂着脸哭,再没说一句话。
寒风萧瑟,身后那辆载他们来的车又旧又小,陆城名挤在后座,局促得很,所有情绪都在今天爆发了。
他和陆虞只隔了一个车窗,陆虞却没有出来,甚至一句话也没说,足以说明陆虞并不想看见他。
——
“桑桑,你刚刚听到了吗?”从上车后陆虞就没有再说一句话,宋简礼担心陆虞想得太多,就放缓了声音问。
陆虞静静回:“嗯。”
“那人是谁?”陆虞又问。
陆城名全程没露出脸,两人谈话的时候也没提及姓名什么的,陆虞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有人来找自己,而且还很可能是陆家人。
“陆城名。”宋简礼看着陆虞的脸色说。
陆虞撅了一下眉,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哦。”
“简哥,你别担心我,我都没往心里去,明天就是新年啦,快别想这么多了,不要让自己不开心。”回头来,陆虞竟然反过来安慰宋简礼了。
陆虞早就不在乎这些事情了。
“好。”见陆虞是这样的态度,宋简礼竟也松了一口气。
车子很快就开进了市区。
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宋简礼把车子停好以后,陆虞就先跳下了车。
城南不比他们那里,这里的风景要更好一点,所有人的生活节奏都比较慢,没有特别高的楼层,他们的车停在了一家画室的门口。
“你要见的人在这里吗?”陆虞透过玻璃看进了画室,里面的摆设和物件看起来都是崭新的,但规模并不算小,这间画室是两层的,单是第一层楼就很精致了。
“对,我们进去吧。”宋简礼牵起陆虞的手往屋里走。
画室一楼没人,陆虞不敢乱动,他仔细打量着屋里的挂画和艺术品,眼睛闪着羡慕的光。
“等我以后赚到钱了,我也要给自己置办一个画室。”陆虞小声和宋简礼说。
“你觉得好看吗?”宋简礼眸色温柔如水,一脸宠溺地看着陆虞。
陆虞重重点头:“很好看啊!这间画室的老板一定很有涵养吧,你和他要谈什么合作吗?”
宋简礼欣然点头,“嗯,我们去楼上吧,他在楼上等我们。”
宋简礼把陆虞拉到了楼梯转角,楼梯是玻璃铺成的透明旋转楼梯,直绕至二楼。
宋简礼让陆虞走在前面,陆虞也没有推辞,他扶着栏杆慢慢往上走,一股奇异的花香从二楼扑下来。
他跨过最后一级台阶走到了二楼平台,却发现二楼的摆设布置和楼下根本不一样,这里挂着粉色的爱心气球,彩绸横挂,脚下用粉色的玫瑰花瓣扑了一条路出来,周围堆着各色各品种的花。
陆虞心尖猛然一颤,头顶突然爆开了礼花,彩色的纸带飘下来,藏在暗处的人都跳了出来。
棠婉君,宋沉,罗英兰,方琪,就四个人,是宋简礼的父母和陆虞的“父母”。
此刻陆虞已经猜出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棠婉君上前来牵起陆虞的手,牵着他沿着脚下玫瑰花瓣路走到了尽头,棠婉君温柔道:“宝贝儿,到这里来。”
他感觉到宋简礼就跟在他身后。
他的心跳在加速,却不敢回头。
“桑桑。”身后宋简礼声音有些抖,他喊了陆虞一声。
陆虞僵硬着转过了身,他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同手同脚转过来的,总之很滑稽。
宋简礼不知道什么时候抱来了一束玫瑰花,此刻正单膝跪在地上,双手将花束捧起来送到了陆虞跟前,“桑桑,关于我爱你这件事我对你说了很多次,现在我们的家人都在身边,我想再和你说一遍。”
听声音的话,宋简礼也在紧张,但他在极力保持冷静,而陆虞却觉得自己心跳快得要跳出来了。
耳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宋简礼说话的声音。
“桑桑,我很爱你,在小时候我就决定照顾你一辈子了,到现在我也是这样想的。”他把花往前送了一些,陆虞就将花束抱了过去。
“戒指你已经给我们了,所以我可能不会像你在电视里看到的那样,再用一枚戒指向你求婚了。”宋简礼说着就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方正的礼盒。
没等陆虞说话,宋简礼就打开了礼盒说:“刚刚你问我来这里的画室和老板谈什么生意,我现在告诉你,我是来向老板求婚的,你觉得老板会同意吗?”
陆虞垂眸看见礼盒里面躺着一枚崭新的钥匙,再结合宋简礼的话,也就知道这枚钥匙的是什么意思了。
他眼眶红了起来,无意识地吸了一下鼻子,“哪儿有人用钥匙求婚呀?”
但他还是把礼盒接了过去。
“不止有钥匙,我的所有都会是你的。”宋简礼站起了身,“陆桑桑,和我结婚好不好?”
陆虞扑进了他的怀里,整张脸都埋在宋简礼的胸膛,他小声说了一个字:“好。”
话音刚落,周围四人手里的礼花都被拉开,彩色的纸带飘落在了二人的肩头。
爱他的人看见他幸福就会忍不住掉泪,罗英兰是如此的,她低着头用手帕给自己擦眼泪,方琪把她搂进了怀里安抚着她。
棠婉君也是一脸欣慰又幸福地看着中间相拥的两人,忍不住感叹:“真好呀,我现在有两个宝贝儿子了。”
………
——
一群人是一起回家的,棠婉君建议大家明天新年应该一起过,陆虞问了罗英兰的意思,罗英兰没有拒绝。
晚上他们在棠婉君订的包间吃了饭,饭后宋简礼让人把罗英兰夫妇送回了家,宋沉和棠婉君自己开车回去的。
等他们都开车走了,宋简礼才牵起陆虞的手,两人并肩往他们停车的地方走了去。
天色已晚,风也大了起来,天空中似乎飘着细碎的雪花,不过不易叫人察觉。
“开心吗?桑桑。”宋简礼将陆虞的帽子往下扯了一点,遮住了他受风的耳朵。
陆虞点头,“很开心……”
“真的很开心。”他重复说了一遍。
“怎么要哭了?”陆虞说话间,眼眶不觉红了起来,一副要哭出来了的架势。
陆虞摇头:“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太高兴了。”
他声音开始含糊了。
他曾在一个黑暗的盒子里,光照不进来,他也没打算出去,他和所有人之间都有一条线,但没人愿意踏过那条线来接近他,陆虞……也不敢踏过去。
可宋简礼不但主动踏过了那条似沟壑般的线,还帮助陆虞把他和别人之间的那条线抹除了。
四方天地里,挤进了一束叫“宋简礼”的光,在半年前,他没想过自己会有现在这样的人生。
和宋简礼相爱,被所有人认可,认识很多朋友,读上心仪的大学,学习自己的兴趣爱好,认识一个爱她的老师……
宋简礼怎么可以这么好呀?想得太多,陆虞就忍不住掉泪。
“桑桑,我们回家。”宋简礼吻了一下陆虞的额头。
他话音刚落,天际竟慢慢飘落下了雪花,悠悠扬扬,缓缓落在了两人的肩头,像柳絮一般,陆虞愣了愣,抬起手接下了一瓣雪花。
“下雪了。”陆虞惊喜地看着手心融化掉的那一滩水,他们在新的一年前夕迎来了初雪。
宋简礼低声说:“桑桑,走路回家吗?”
他们吃饭的酒店和别墅只有十多分钟的距离,看见陆虞因为下雪而露出这样欢欣的表情,宋简礼就提出建议。
陆虞立马点头,“好!”
于是宋简礼把车里的围巾拿出来给陆虞戴上了,又把他的羽绒服拉链往上拉严实了,将对方裹得密不透风了才松懈。
两人牵上手走到了行人道。
因为是除夕,在外面玩耍的人有很多,到处都是烟花和小鞭炮的声音,卷着那些人的笑声,已经有新年的气氛了。
“简哥,你为什么会想送那间画室给我呢?”陆虞突然好奇。
“桑桑一定忘记了,你之前和我说容老师有自己的独立画室,等你以后像她那样厉害了,也要有自己的画室。”宋简礼帮陆虞回忆了一遍。
陆虞小声说:“可是我还没有老师那么厉害。”
“在我心里,陆桑桑就是最厉害的。”宋简礼认真说。
“简哥也是最厉害的!简哥什么都会!”陆虞抱住了宋简礼的胳膊说。
“本来可以提前几天将画室钥匙给你的,但我还没有对桑桑求婚,让四位长辈一起出谋划策后,就制定了这样的计划。”宋简礼又说。
陆虞:“就我不知道诶。”
“当然要瞒着你了,就像你送我戒指的时候,不也是瞒着我的吗?因为我们都想给彼此惊喜。”宋简礼点出。
雪下大了,两人说话会呼出白色的雾,陆虞的鼻子被风吹得发红,“简哥,谢谢你。”
“不要说谢谢。”宋简礼好久没从陆虞这里听过谢谢这两个字了,现在一听还是觉得恼火。
陆虞却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看着宋简礼,固执摇头说:“我这次要说!”
“谢谢你在我的身边,谢谢你愿意包容我的各种坏习惯,也谢谢你这么爱我。”陆虞抬起了头,他的眼眶泛着水光,睫羽沾了细碎的泪珠,湿哒哒的。
宋简礼捧住了他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两张温凉的唇相贴,很快就滚热了起来。
雪花簌簌地往下掉,远处传来凌晨的钟声。
【新年钟声响,新的一年,祝愿您新年快乐,万事顺意,幸福快乐】钟声后跟着一道机械女声的导播。
……
“简哥,我可以堆雪人吗?”
“不可以。”
“哦,真的不可以吗?”
“真的不可以。”
“好吧。”
有风吹过,刚在叶尖积攒的雪花又被吹落了下来,一簇接一簇地往下掉。
两人牵着手慢慢走远,路灯下的影子越拉越长,雪地留下了两双脚印。
正如几年前,长久不下雪的临启市迎来了一场久违的冬雪,两人也是在这样的夜里,没有牵着手,也没有说情话,只是并着肩走,陆虞偏头笑着喊他简哥。
雪花落在了他密长的眉睫上。
路灯的光映在陆虞的眼睛里,仿佛盛着一颗粲亮的星子,宋简礼看着他,心尖打颤的同时,也在心底埋下了一颗决定庇护陆虞一生的树种子。
如今这棵树也长得旺盛了,因为他做到了,他做到庇护陆虞的一生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