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过后的临启市——
空气中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泥土和青草的香味。
黏糊的空气都清新了起来。
鸟鸣和虫鸣交织,其中似乎夹杂了一道很轻的抽泣声。
“你是谁?你是新搬来的吗?你为什么在哭啊?”一道稚嫩又含糊不清的孩童声线从矮墙上面传了过来。
一连问了三个问句。
宋简礼用衣袖抹去了眼泪循声望去,那矮墙上果然趴着一个小孩,约莫四五岁的年纪,胖乎乎的,白净的脸上沾着一点泥渍,一双眼睛睁溜得老大,对在哭的宋简礼充满了好奇心。
他刚擦净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掉了出来,豆大的眼泪珠子说掉就掉,可怜得要命。
“Whoareyou?”(你是谁)宋简礼反问,同样是稚嫩的声音,哭腔更加明显。
他刚从国外回来,因为父母是中国的,所以能听懂中文,也能说汉语,只是下意识就说了英语。
“哇,你是外国人吗?”陆虞开始蹬着自己的两条小腿,努力坐稳在了矮墙上面,眼里充满了好奇。
宋简礼望着他,“你是谁?”
中文发音还没有那么标准。
但是陆虞能听懂。
“我是陆虞。”陆虞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身边邻居家的孩子都比他大很多,和他玩不到一块儿,现在看见了新搬来的邻居家有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他语气都兴奋了许多。
“你为什么会在墙上?”宋简礼应该是想问陆虞为什么要翻墙,但是表达出来的意思就变了。
陆虞疑惑,“因为我爬上来了呀。”
宋简礼没掉眼泪了,不过脸上的泪痕也没干。
“你胆子好大,居然敢爬这么高。”宋简礼原本是坐在地上哭的,但是现在已经站起身主动走到了陆虞的下方。
陆虞听完竟然还有一些得意,他手插在腰上挑了一下眉,骄傲说:“我可是很厉害的。”
但是如果宋简礼能看见,他就会知道陆虞是踩着很多小纸箱爬上来的。
陆虞接着说:“你问了我好多问题,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他是说刚见面时他问的那三个问题。
“我是宋简礼。”宋简礼只回了这一个问题。
陆虞有些不满意,以为是对方不记得自己问了什么,所以又把最后那个问题重复了一遍,问宋简礼为什么哭。
“我爸爸妈妈都不在家,没有人和我玩。”宋简礼果然是不记得陆虞问了什么。
陆虞听完眼睛都亮了起来。
宋简礼看着他的眼睛,更难过了,因为妈妈和他说星星只有天上才有,可是他在这个人的眼里也看见了。
“真的吗?我也没有朋友哎,我们一起玩吧!”陆虞将搭在围墙那边的腿拿了过来,一副要从这矮墙上跳下来的架势。
宋简礼也开心了起来,“真的吗?”
“当然!我现在就来找你玩,你接我一下。”两个孩子对高度没什么概念,矮墙有两米的高度,陆虞踩的纸箱是由大到小叠成了楼梯模样,但宋简礼不知道,他真的以为陆虞是靠自己爬上来的。
而且陆虞说话的时候,他就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也不知道陆虞说了什么就点头说好。
陆虞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袖口上的泥渍又在脸上留下来了一道痕迹。
“小少爷!少爷!少爷危险啊,快点下来!”陆虞准备跳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中年男声,语气很是焦急担忧。
周伯吓得魂魄都要飞出来了。
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到矮墙边的,他就是十多分钟没看着陆虞而已。
陆虞也被周伯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然后脚下一滑就摔了下去,宋简礼张开双臂去接。
脚下是柔软的青草地,陆虞没摔出好歹,但毕竟是从围墙上摔下来的,一个摔疼了,一个砸疼了。
于是两个小孩一阵面面相觑后——
“哇——”
“哇哇——”
两道稚嫩的孩童哭声没有商量地一齐响起,把栖息在枝头的鸟都惊走了。
周伯一着急也想踩着纸箱从墙上翻过去,身后的保姆张妈急忙上前拽住了他,“走正门,正门!”
然后周伯就软着腿往宋家别墅大门跑去,张妈回别墅去给陆虞父母他们打去了电话。
宋家后院突然出现了两道撕心裂肺的哭声,自然也把别墅的人吸引了过来,管家看着后院多出来的一个小孩也愣了一愣,急忙上前去把两个孩子分别抱了起来。
他还没哄两句,保姆就带着腿软的周伯走了过来。
周伯给保姆和宋家管家道了歉,看见哭得稀里哗啦的陆虞,急忙上前去将陆虞接到了自己的怀里,“小少爷你摔到哪里了?哪里疼啊?我的天啊,你不要吓伯伯啊。”
宋家管家也给宋简礼擦眼泪,他还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猜出了七七八八。
“伯伯,伯伯,我屁股好痛,好痛啊……”陆虞眼泪鼻涕全都蹭到了周伯的衣服上。
宋简礼也哭着说自己屁股痛。
……
最后他们是在宋家的别墅里面看的家庭医生,直到医生说没有问题以后周伯才松一口气,最后连连给宋家的管家保姆道歉。
说是陆虞年纪小不懂事,不要怪陆虞,也说是自己看护不周。
几人还没说两句,门铃又被摁响了,保姆去打开了大门,门前是一位长相温婉的女士,她带着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出现在了门口。
于竹漪现在满脸的汗,脸色也有些惨白,手莫名的微颤着,“您好,我是桑桑的妈妈。”
“桑桑是?”保姆回头看了一眼,又疑惑问。
“就是那个不小心掉到你家后院的那个孩子,他叫陆虞。”看得出来于竹漪很想进去,语气又急又担心,眼睛都快黏到屋子里去了,恨不得直接飞到陆虞身边。
保姆这才恍悟,急忙让开了路,“夫人您请。”
于竹漪带着身后的两个医生进了屋。
“桑桑?桑桑,我的宝贝,妈妈来晚了。”她第一眼就看见了两个孩子光着屁股趴在沙发上,两人都不再哭了,但都是大花猫的脸,鼻子和脸蛋也是红彤彤的,眼睛里还泛着水光,一看就是大哭了一场的。
于竹漪看见陆虞的第一眼就哭了出来,眼泪珠子一个劲地往外滚,她蹲在了陆虞面前,心疼得要命,当时听周伯说陆虞摔下矮墙的时候,于竹漪差点吓晕过去,几乎马不停蹄从公司赶了回来。
她拿手绢擦净了陆虞脸上未干的泪痕和泥渍,声音沙哑又愧疚:“是妈妈的错,妈妈不应该今天出去工作,桑桑你哪里不舒服?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陆虞任由于竹漪给自己擦脸,然后用胖乎乎的小手把于竹漪的眼泪擦走了,“妈妈,我没事,不要哭。”
他把手伸出去拉住了宋简礼的手,“是他接住了我,但是我太胖了……”
“桑桑不胖。”于竹漪先去纠正了陆虞的话。
然后才看向了趴在陆虞身边的宋简礼,也拿手帕擦净了宋简礼的脸,用充满歉意的语气对宋简礼说:“好孩子,你没伤到哪里吧?听周伯说是我家桑桑把你砸到了,对不起,桑桑他是性格太活泼了,胆子也大,对你绝对没有坏心思的。”
宋简礼乖乖摇了摇头说:“是我没接住他。”
这时宋家管家拿着手机走上了前,他对宋简礼说:“少爷,夫人的电话。”
宋简礼把手机接了过去,是视频电话,棠婉君看见宋简礼的那一刻也不停地问起了他的状况。
宋简礼年纪虽然小,但吐字清晰,说话也很有逻辑,不多一会儿就让电话那头的棠婉君安下了心,他没说陆虞为什么会掉到他们家后院来,只说了自己目前没什么大问题。
于竹漪和陆虞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了棠婉君此刻在国外,而他的爸爸也在外地出差,难怪现在宋简礼一个人在家。
两个孩子屁股都有些红,三个医生轮番检查后都表示没有问题。
确保陆虞没有伤到以后于竹漪才温声问起了事情的原委。
“因为他说他一个人在家,没有人陪他玩,而我也是一个人,所以我想和他做朋友。”陆虞这样说。
宋简礼也跟着点头附和,“朋友!”
于竹漪失笑,心里却更愧疚了,眼泪又不自觉地滚了出来。
她怀着桑桑的时候只想着给他一个好的成长环境,却没想到这别墅周围没有和陆虞年龄相仿的孩子,她工作忙的时候,也没人陪着陆虞。
“妈妈的错,晚上回去我们和爸爸说一声,我们搬家去小朋友多的地方住好不好?”于竹漪把陆虞抱了起来。
放在以前陆虞可能是要同意的,可现在的他却摇头拒绝了,“可是妈妈,我和他已经是好朋友了,如果我们搬家了,他就又没有朋友了。”
陆虞从于竹漪身上挣脱了下来,主动牵起了宋简礼的手,两个人都站在了地面,手牵着手,模样讨喜得很。
于竹漪愣了一愣,倒是宋家管家过来说情:“于夫人,我们少爷刚从美国回来,他不太适应国内的生活,已经快七岁了还不愿意去上学,到现在身边也没有认识的朋友,我看两个孩子这么投缘,不知道您是否愿意……”
话没说完,于竹漪身边的陆虞倒是学会抢话了:“我愿意!我要和哥哥一起玩!”
他从管家那里判断出了宋简礼比自己大。
所以喊了宋简礼哥哥。
于竹漪回头看着陆虞充满期待的眼神,那颗心当即软成了一滩水,她温柔点头:“桑桑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要她的孩子想,天上的星星她都要摘下来给陆虞。
于是几乎没有任何生意往来的两家因为两个孩子有了密切往来。
陆虞也正是该上幼儿园的年纪了,宋简礼在国外上了一年学前班,本来该比陆虞大一级,但宋简礼坚持要和陆虞一个班级读书,他愿意待在国内上学已经让宋沉谢天谢地了,所以这点要求根本不在话下。
所以在幼儿园第一天,两位小朋友在宋沉的安排下成为了同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