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坐在板车上缝着羊皮羔子, 三块羊皮刚好能做成两块坎肩,穿在外面更保暖些。
石老抬头看了看黄昏的天,万里无云, 看这样子离下雨还远着, 老头一个人坐着闷闷的叹着气。
“这老天爷不下雨,风倒是刮的呼呼的, 冻死人嘞。”徐婶抖着脚, 抱着柴火架起火堆。
天气越来越冷,大家为了节省柴火, 都是围成一堆柴火, 依偎着坐在火堆的一边。
从并州过来,植被反而越来越稀疏,枯叶干树随处可见,这也方便了他们拾柴火。
“可不是, 这两天的风大的人都走不动道,都快赶上合州那块了。”
一个黑瘦的汉子抱着三岁大的小女童, 小孩也不哭闹, 乖乖的坐着, 等着爹爹给她一颗颗烤着的菽豆。
闻到豆子的焦香味时, 汉子便从火堆里扒拉出两颗外面焦黄的豆子, 留给了小孩当零嘴。
“哪那能比得上?沙暴卷得人都飞到半空中了, 老田家几面墙都吹跑了, 那可是泥砖修的屋子嘞。”
徐婶扯着嗓子说起那日的情景。
当时, 溪水村人从合州城出来后,村民们回了村整理家当, 准备出逃。
结果刚踏入溪水村,就瞧见那沙暴卷起来直冲合州城去。
溪水村的村民躲在地窖下才活了下来, 出来一看,村子的房顶家什都被吹得七零八落。
众人想起那日情景,也是胆战心惊。
若不是石头他们,怕是那日他们就葬身合州城底了。
徐婶又抱了一堆柴火过来添火,麦子从火堆里面抽出一根燃着的柴用来引火。
倒了两碗多的水在铁锅里,再放入舂好的豆子,煮开之后,同小草分了一碗。
一碗热汤下肚,虽然粗碗里的豆汤瘪淡无味,身子要暖和了许多。
……
白素英如今正坐在马车上,大口喝着黄米熬制的粥。
四四方方的案桌上摆着一盘八宝豆腐,上面零星点缀着松子仁屑和蘑菇屑。
“粗茶淡饭,白姑娘可吃的习惯。”马车上的男子温润笑道。
白素英吃了半月的干饼碴子粥,喝到这谷香浓郁,清淡适口的米粥,自然是满意的。
只不过比起以前,那也只是将将就就。
“不错,豆腐的方子我也给你了,之后劳烦公子送我们到都城。”白素英擦了擦嘴,宛然笑道。
宁笙没有错过白素英脸上的神情,这女子也只是看起来精明罢了,行为倒是颇有几分奇特。
如此看来她肯定不止一个这样的吃食方子。
“那是自然,天冷,白姑娘用着暖炉免得过了寒气。”宁笙将怀里的暖手手炉递了过去,白素英大大方方的接了过来,抱在怀里。
马车摇摇晃晃的踏在官道上,白素英想起了池西。
她本来以为池西是一个运筹帷幄惊才风逸的少年郎,接触下来,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子弟。
兴许有些才智,只是对她来说,还是不尽如意。
白素英本就不是能吃苦的人,特别是跟整天混迹在臭汗堆里的粗人打交道。
所以瞧见马车上的这些达官贵人,白素英当然选择一头扎进了这钱权声色里。
这边麦子他们的队伍,继续朝着徽州的方向行进,夜晚歇息时就准备些白天的干粮,白天的日子里就用来赶路。
路上碰到的齐人挑着粮担,或是背着大过身子的包袱,在漫长的荒野里面慢慢前行,偶尔还能搭上两句话。
麦子瞧着前面有几户人家停了脚步,将挑着的担子放在路旁,几个挽起袖子的汉子正坐在土堆上歇息。
旁边的妇人小孩在旁边架着锅子煮食,里面下的全是豆叶霍苗。
逃荒还带着一家老小的人家,一路上麦子遇到的不多,便开口问道:
“大哥,你们这是去哪里?”
那汉子瞧这群人风尘仆仆,身上的灰垢结了厚厚的一层,听这小子的口音,应该是从边远的村镇来的。
“邢口,你们是去徽州吧,那边比我们这里还要旱。”汉子好心说道。
石老听到汉子的话,也凑了过来。
“大兄弟,邢口往哪边走?”
石老头接过麦子的话,继续问了汉子,从怀里摸出一小包菽豆递了过去。
汉子见还有菽给他,一脸惊喜,大方的接了下来给了旁边的妇人,热情开口道:
“谢了,前面的官道岔路走上面那条就是了。听我们同乡说,那去徽州的官道路上多了不少强盗小偷,专盯着外乡人抢。”
麦子和石老同这位热心大哥道了谢,跟上了队伍。
后面又跟这里的人打听了一番,石老头紧锁着眉头:
“唉,看样子我们也只能去邢口了。”
溪水村人于是又朝着邢口去,太阳每日直照着众人的脑门。
这几日大风忽作,时而南风时而东风。
今天的大风终于是自北而来,众人被风推着前行,好似省力了些。
就是太阳直射着众人眼睛,斜眯得睁不开眼睛来。
“爹爹,你看,天上在积云诶,是不是要下雨了!”
田户的女儿小芽坐在平板车的篮子里,篮子里铺着厚厚的茅草,黝黑的手指着天空。
众人听到小芽的声音,暗压着激动往天上看去。
只见天上的云像浓烟一样直冲冲的往上,云堆里开始有沉闷的雷声响起,天色一下变得暗沉。
众人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这一整年里,不是没积过厚云,村民还没开心过来,那云忽的就散了。
盯着天上忽然积起的云层,村民们又怕是空欢喜。
只是以前从未打过这种雷声,又多给了村民们几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