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把空间里的草木灰取了出来, 用管家给的竹编簸箕细细的筛着灰,选择用一个小草能懂的方式,认真说道:
“应该是我上辈子孟婆汤只喝了半碗, 去年就突然记起了上一世的事, 麦丫是我,如今的麦子也是我。”
之前麦子时常还有些分不清这两份记忆, 直到后面她才明白, 麦丫也是她,是古代小时候的她。
小草在旁边用水泡发着豆子, 听到麦子的话, 虽然很离经叛道,小草下意识的就相信麦子说的是真的,不由得把心里藏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麦子,谢谢你一直保护我。”
麦子听到小草的话, 脸上发愣了一瞬,促狭着开口道:“小草不也一直养着我吗, 咱们下辈子还得做姐妹呢。”
麦子的话, 让小草想起了小时候偷粮被打时, 两个小孩以为撑不过第二天, 便认真的对月亮上的嫦娥娘娘许愿, 让她们来世可以做一对亲姐妹。
嫦娥娘娘一定是听到了她们的话, 所以她们才能再活一辈子, 就算麦子一直说比她大, 小草也已经把麦子当成比亲妹妹还要重要的存在了。
两人相视一笑,开始真正干起正经事来。
“这豆子得泡多久水, 石老他们要是一直不见我们肯定得急。”
小草一个劲的搓洗着菽豆上的皮,把上面的黑芽一点点搓干净。
“泡的肿胀就行, 弄完这豆腐,至少也得傍晚去了,待会得空跟他们说声。”
麦子将空间里的石磨取出来放在院子中,用清水洗了好几遍。
等豆子泡好了,就把豆子放在石磨里面,开始磨浆,用细棉布筛了一遍豆渣滓。将豆浆倒进了铜锅里煮沸,倒入草木灰,就只等着它凝固了。
“那就是白姑娘和你一样,没喝那孟婆汤。”
小草津津有味的听着麦子说着她以前的故事,觉得很不可思议。
“难怪她看着和别人不一样,那这豆腐的方子也是她弄出来的。”
……
“我也想去麦子以前那个地方,什么都能学,女娃娃也能堂堂正正的念书。”
麦子听到小草的话,勾着小草的肩膀,“我们以后也会越混越好的。”
小草点了点头,麦子这么厉害,肯定能做到。
等磨完这些豆子,麦子和小草推磨的手已经擦红了。
“这么些菽豆就能出这么多豆腐。”小草一脸惊叹,摸了摸棉布上细嫩的黄豆腐,跟贺老爷吃的也没甚差别了。
“这些豆渣还能蒸些窝窝头吃,晚上我们吃了饭再回那边。”
麦子舔了舔嘴唇,好久都没有吃新吃食了,脑海中选择性的遗忘了前几日刚吃过的鲜鱼嫩菇。
不过这时,天色已经大黑了,麦子和小草赶忙拿着豆腐去徐府的偏门找小厮十二。
这小厮见张管家念叨一下午的人终于来了,热情的把人接了进去。
这府院里青砖长廊,爬满了不少青藤,其间的阁楼都是红木青瓦,各有一番野趣。经过一处池塘时,还有几个粉衣绿衫的丫鬟追逐着给鱼喂食。
张二不一会就挺着肚子赶了过来,头发都未曾搭理,乱糟糟的,想来刚从床上起身,不过看他精神奕奕,想必也是一直没睡。
等张管家检验完豆腐,看面前这个胖乎乎的管家乐得合不拢嘴,麦子就知道这报酬应该不会少,可惜就只能干这么一单。
麦子小草跟着十二来到偏门,等着十二给她们把粮食搬过来。
等小厮搬完,麦子估摸着大概得有个二十来升小栗,这可比张管家说的数多了不少。
此时,张管家也慢悠悠从厨房那边渡步过来。
“你们往后若是还能弄到稀罕物,就来这里找十二,张某肯定不会亏待你们。豆腐这些日子倒是够了。”张二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小子,这豆腐也就吃个稀奇,府里的太太哪能吃个长久,个个都是生的挑剔嘴。
麦子一脸喜不胜收的应了话,和小草提着栗米蹒跚的往回走。
等她们回了荒宅,就开始往铜锅里蒸着捏好的窝窝头,上面还散发着豆渣的香气。
麦子和小草就着豆浆,一口塞着一个窝窝头,鼓的腮帮子一动一动的。
等吃完这些,麦子把剩下的窝窝头都放在了空间之前装栗米粥的木桶里,刚好满满一桶。
就和小草一起拎着一袋子栗米回了石老他们这里,村民们都已经在歇息着了,门槛处坐着一个老人,时不时的望着外面。
等到麦子她们走近了,石老才松了一口气,“快歇息着,明早我们就得赶路了。”
也没有提及她们手上的粮食从何来的。
一夜无话。
清晨,麦子他们的队伍头上包着头巾,石老他们在黎州换了不少油布,头顶上的檐帽也用油布粗粗做了个帽形出来,用来挡雨,顶着奇奇怪怪的一个帽檐,就开始穿梭在细雨蒙蒙中。
离黎州城的远了,依稀还能看见这座城周边的烟雾缭绕。
路上的积水哗啦啦的顺着沟壑一直流,有些稍微平坦的地方,水都淹过了小腿,麦子的脚没日没夜的泡在水里,已经开始脱皮。
雨中赶路的队伍,偌大的官道上也只有他们,那些蜷缩在黎州边缘的难民,偶尔还能提起这个奇怪的队伍。
到了晚上,麦子他们就找个无人居住的破屋,一群人依托在一起,烘着被雨淋湿的衣服,每人分上一碗热乎乎的鱼汤,驱着这春日带来的寒气。
在雨中赶路了四五日,麦子他们的队伍终于等到天空开始放晴,一直积攒的乌云也彻底消散了。
麦子他们也停下了脚步,找了一块高处,整顿歇息着。
“没成想这雨停了下来,还以为还得下个十几日嘞。”
“再下个十几日,怕不是要开始发大水咯。”
几个婶子开着玩笑,如今的干柴火一天比一天少,好不容易放晴,总算是件喜事。
感受着久违的太阳洒在身上,麦子感觉自己这些日子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如今才算是活了过来。
如今她们身处黎州境内的一处小镇,这里地势凹陷,不少房屋都被淹了个半腰。
听当地村民说,这里的水灾严重,不少人都往黎州城去了,还有一些人则是往陈关的方向迁徙。
越到北边逃难的人就越来越少,如今也只剩下麦子他们这一拨人。
雨停了,道路边也渐渐出现了当地的村民,身上挑着行李家当,盯着他们被淹了的房屋发愁,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向何处。
山上时不时的喷泄一股泥水下来,冲的地上的石头全部裸露在外面。休整了不到半日,麦子他们的队伍继续沿着官道北行。
越往北走,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密集,突然间,不少人反而开始返程,往那处地势低洼的山村里跑,嘴里含糊不清的高呼着什么。
这时,大家也都听到了前方传来了一阵昏暗轰鸣的轻微震动声。
“什么声音?你们听到了吗?”
麦子心中有些不妙的感觉,这前面不会发大水了吧。
不多时,众人就瞧见了眼前的景象,前面扑出来了十来米宽的黄泥水,将两侧沟谷的人阻断,声势浩荡。
不少树木被冲断横在中间,水流湍急,其间夹杂着不少尖石黄泥。
这片泥石流的宽度至少有五十来米,从四面八方泄下的泥流,全都汇聚到了一起,疯狂冲刷着两边的坡壁,泥点子溅得还活着的人满身污垢。
而麦子她们刚好,站在了坡壁边上,跟那泥石流擦肩而过,刚还站在他们前面的行人,顷刻间就被卷入了泥流,从里面冒了只手出来,下一秒,就不知所踪。
一切发生的太快,那一刻,麦子几乎能感受到死亡从她鼻尖划过……
片刻,坡上就已经集结了不少幸存者,他们的粮食在刚刚几乎都被这水灾被冲走了,如今能捡回一条小命,已是万幸。
不少孤儿寡母瘫在岸边,神色木然的望着泥石流里的残垣断壁。
“我们快走,离开这里。”冼云急匆匆的从后面跑过来,两个村子的人在冼云的带领下,走着小道,离开了这人群聚集地。
直到夜晚,他们才停下脚步,驻扎休息。
这片山坡地势高,暂时没有泥流的威胁。村民们个个苦皱着脸,好不容易不下雨了,又出了这档子事。
“现在逃难的人又要多一波了,大家在路上万事都要小心。”
石老熟悉的声音响起,众人的心跟着沉了一沉。
“那泥流我们过不得,这可咋整。”
“还能咋办,只能等水流干,我们再过路。”
“哎,那又不得把这些人饿急眼,遭殃的还是我们这群人。”
村民们一阵闹嚷,讨论个半天来也没个章程。
“要不我们像之前一样还是走山路,避过泥流去周国。”
冼云沉思了一下,不赞成这个提议:
“这山上泥流多路滑,我们挑着这些东西,容易出事。”
石老听了池西所说,反而有些意动:“我们待在这儿也是圈地自困,山上虽然惊险,小心些也能应对。”
两个领头人各执一词,毫不相让。
“石头,你觉得呢?”两个人同时把目光移向了麦子,麦子陡然感觉好似两座大山压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