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城主一系列的政策颁发下来, 原本抵触的百姓也逐渐放下了戒备。
尤其是之前抵触南人的本地人,对这些卫兵和从月亮湾来的管事民兵更加殷勤备至,生怕被揪了小辫子, 告至县衙处发落。
百姓们干劲满满, 来往在工坊和家的两边。
招工处,田小芽和柳江忙得手不沾地, 源源不断前来报名打胶拌泥的人越来越多。
原本西城的百姓兜里大多都只有几个铜币, 囊中羞涩。
自从麦子上任代邑后,征招了大量工坊工人。半月过去, 如今不仅人人都能吃上精盐, 就连手中都还有余钱出来修耸屋子。
衙里开设的铜币交易处,从刚开始的冷清到现在,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代邑城的百姓已经习惯使用月币来交易货物以及囤积钱粮。
由于到代邑出工的机会越来越多,月亮湾的村人为了多赚些银钱。
逐渐扩散到了代邑城池的各处, 不少村人有先见之明,纷纷在代邑买了房地。
之前在月亮湾学会了火炕手艺的人也纷纷拉帮结派, 合伙弄了一个搭火炕的店子。
火炕也从月亮湾逐渐普及到代邑的各个角落。
从各村镇征召而来的工人越来越多, 愿意参加募兵的人, 较开始也在缓慢增长。
在这样的衣食无忧的环境下生活以后, 不少百姓都愿意主动去保护这片家园。
一切都在按照麦子规划的发展, 建城的基础设施也在逐渐完善。
此时, 麦子已经乘坐城里仅有的几辆马车, 带着几百卫兵前往离代邑最近的长鸣县。
在半月之前, 麦子就已经派了两千卫兵前往长鸣县驻守,不知现在是何光景。
从代邑出去之后, 宽阔平整的灰泥路一望无际,马车上装备的橡胶轮毂压在地面上, 侧边隐约可以看到麦草商行的logo。
和老式轮毂比起来,橡胶轮毂压过的地面,什么辙痕也没留下,地面的耐久年限会更高。
麦子小草两人坐在马车内部,一点点的比对麦子手上编撰的律典漏洞。
外面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混杂着虫啼鸟叫,平铺的案桌上压满了白棉纸。
案桌下堆放着池西送来的各类典籍,已经被她们几人翻得卷了边,有些纸张只有半拉掉在书封间。
直到离代邑县池几十里路后,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麦子从窗前往前看去,前面一大段路都是湿润泥泞的,路边围着栅栏,禁止通行。
看来从代邑到长鸣县的官路才刚刚整修到半程,从这里开始,后面的路便是土路了。
因为道路阻断,麦子她们的马车便从旁边专门留的一条及其狭窄的小道上穿过。
半响后,一队正在运泥修路的工人出现在麦子她们队伍的前端。
施工队中大部分都是一群黑黝壮实的汉子,里面夹杂着几名胖瘦不一的妇女,最小的也不过堪堪二十来岁,
虽然夏日苦热,大家的脸上汗水淋漓,眼睛都被晒的直睁不开,手里的活还是一直不停的干。
虽同是铺泥修路,和当初应征劳役的百姓却是天壤之别,周边也没有官兵值守,只有负责施工队的队长监工。
负责在招工处领工的人就是队长,若是事情没办好,作为队长就要被扣除大部分酬劳。
见到是城主大人,施工队的人远远就是一阵躁动,大力的向这边挥着手。由于刚拌完几桶灰泥,不少人的嘴里还大口喘着粗气。
麦子和小草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着旁边给工人们补给的水只剩了个底。
便将马车上她们备用水壶拿出来,将水全倒了进去,为了以防中暑,麦子还顺道加了些清热的药草进去。
缸里的水在灰绿色的药草上衬下,显得清澈无比。
施工队的工人们过来后,大口灌了一嗓子,口干舌燥的感觉才被压了下去。
“城主,小草大人,这一路上天气炎热,缺了水可不行,你们快装些回去,我们如今水壶里都还有大罐呢。”
里面一个正在拌灰泥的妇人出言道,脸上的汗珠子还在一颗颗往下掉。
“没事,大娘,我们车上还有水,你们修路注意些,别热岔气了。”小草将头上的汗抹了一把,衣袖瞬间湿了一大块。
将马车牵过这一段路后,麦子小草才重新上了车。
小草坐在矮矮的马凳上,指腹下一股股清泉就唰唰的往水壶里留,不一会儿,就灌满了整个水壶。
摇摇曳曳的颠簸中,麦子忽然听到外面的声音有些嘈杂。
从几乎埋过身子的典籍书堆中抬起头来,小草已经枕着纸张小憩了一会,脸上被压了一道道深红的辙印。
麦子将小草头前整理好的律典抽出来看了看,大半都已经梳理好了,分为了几个模块,有些严苛的刑罚被单独列了出来。
尤其是女性嫁娶方面的刑法律典,被狠狠划掉。
麦子心中一阵慰籍,看着小草一点点的能够独当一面,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伸了伸酸痛的脖子,屁股也被后面这段路程颠的几乎麻木。
索性就下了马车,和卫兵们一同走路。
一望无际的旷野,道路是劣质的黄泥铺成的,里面还有大颗石头和土块。
杂草长满了路边,树林的枝条茂盛的几乎把本就不宽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田野两边的茅草屋也是一片狼藉,看样子是迁居多时。
到了长鸣县时,一座破旧衰落的城池映现在众人面前。
城墙只有十几米高,墙边还有无数砖硝掉落的土堆,城墙上的长鸣县三个字,也显得有些萧瑟。
稀稀拉拉的百姓各自在城墙边纳凉,茶铺里坐着一些庄稼汉,喝着带着些苦味的白水。
等到麦子带人近了前,卫兵团负责镇守长鸣县的营长从城关处赶了过来。
“城主,两千名卫兵于城关处待命。近日县里百姓一共搬离了四十七人,整个县里连同属下六个村镇,如今总共还有一千三百十二名百姓。”
“粮种已全部分发完毕,工坊及城防由于石材铁料欠缺,暂未开展。”
守在长鸣县的是卫兵团的风机营,营长是当初从奥斯大陆里万千奴隶堆里闯出来的洛尔。
卫兵团两万人,分为八个营区,以女性为主的木柳营,另外几个营区。
麦子为了方便称呼,依次为风机营,木机营,水机营,火机营,土机营。
前三个营区连同木柳营,直属长官是戈尔丁。
后面两个营区,直属长官则是希维尔。
另外两个营区,分别是炮兵和海兵两种特殊兵种,火统营以及飞鱼营。
虽说是直属于麦子领管,如今镇守在代邑城关,平时主要是朱朱黎在负责领练。
因为麦子身上事务过于繁多,小小的朱朱黎便主动承担了这一重责。
如今的朱朱黎一半时间泡在实验室,一半时间则是在统筹营区的卫兵。
希维尔如今带兵镇守月亮湾,留下了火机营和土机营。
风机营镇守长鸣,木机营镇守盛平,水机营镇守永安。
“洛尔,通知所有长鸣县的人,明日到县衙处集合。”
洛尔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听完麦子的吩咐,立即告退,前往了营区驻扎处,分配卫兵去长鸣的各个村镇通报此事。
小草此时也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下了马车,就看到不远处的百姓惶恐的跪在地上。
有些人的身子甚至在发抖,灰暗的脸色,无疑是在惧怕她们的到来。
看着周围荒芜的景象,这长鸣县她和麦子前几年从
未来过,看来是三个县池里最贫瘠的县。
“走吧,我们往里去。”
麦子到了城门处,一股破败的味道从门缝中散发出来。
近了里看,里面的景象反而比城外要热闹,各处摆放着小摊子,上面放着一些粮食,大多都是陈年烂豆子,精细粮食看不见任何踪影。
将整个县逛下来,还不如代邑的四分之一大,茅草屋在整个县池里也很常见,泥屋参差着宅院,过了一条街,又是一街的茅草屋。
百姓们看到两个年轻女人走在队伍最前面。立即猜到了麦子她们的身份,各自都匍匐在了满是灰尘的泥地上。
整个街道变得安静如鸡,只有一些风声肆掠着县池的泥地里。
即使有些不明所以的路人,也被这阵仗吓得跪倒在了地上。
麦子带着人回了县衙后,清理了整个衙里的文书。
洛尔在晚间时,才上门来复命。
“城主,一千三百一十人已经全部通知完毕,另外两人在今日已经病逝。”
洛尔说完之后,麦子开口道:
“明日命人带着矿工到周边勘察山脉,长鸣县的周边路陡山高,修路一事尽快提上日程。”
洛尔抱拳称是,等人走后。
小草将长鸣县的县志已经看完,捏着洛尔递上来的卷宗,皱着眉头道:
“这里的人,除了耕种以外,就只有牙行买卖子女一事最为猖行,就连县里的粮铺也只有一家,其他几家粮铺都已经关门逃走了。”
麦子听完小草说的,将手中的律典也放了下来。
“明日,就把重点放在人口买卖上。下面还有两个县池,你带着一些人去盛平县视察完毕后,举行试场,选举一个临时县令。”
小草听到麦子的话,双眼瞪大,有些踟蹰,她还从未离开麦子干过这么大事,选举县令。
小草有些害怕自己将这件事情办砸,脸上浮出郑重的神情。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
麦子看到小草如此严阵以待,拍了拍小草的肩头:
“等我将长鸣和永安的事处理好就来盛平,小草大人放心,你可以干好的。”
“到了盛平县后,清查完杂事,就可以号召百姓参加试场,县令一职只需观察应试者门的才能品性即可,就跟选举区长一样......”
小草听完麦子列举完主要做的几件事,心中也有了几分底气,“临时县令是?”
“就是这半年随时会卸任,你看,半年后小考完便是正式任职。”
麦子在纸上画了一个概括图,每一年代邑会举行一次总考,半年一次小考。
合格者,继续任职或是调迁。
不合格者,依据具体情况,降职或是罢免。
总考的内容,则是各个区域的百姓生活质量,以及创收的经济状况。
小草拿起纸笔,将麦子说的话记在上面。
第二日,小草就带着卫兵前往了盛平。
长鸣县的县衙,已经堆坐了乌乌泱泱一堆百姓。
都像是缩头鹌鹑一样,各自低着头,士气低迷。
百姓们个个面黄肌瘦,眼里没有神采,女娃娃们都各自蹲坐在县衙的边边角角,脸上一片木然。
麦子叫人清了一遍人数后,得知无一人缺席,便叫洛尔将手中的律典大声对众人宣读一遍。
“今代邑城主已到长鸣,以下是代邑下发的新县规。
一,买卖人口者,赋税十之五,杖责二十,亲缘连坐......
十五,代邑城内,货币通行以月币为贝,手中金钱可到县衙处交换......”
洛尔念完长长一串律典后,台下的百姓四脸茫然,想要问话,却无一人敢出言,只有相互交头接耳。
洛尔转头看向麦子,等待下一步命令。
见城主一言未发,只好退后,静等事情发酵。
整个县衙只有一些小声的窃窃私语,伴随着日头一点点升起。
人群里一个苍老瘦弱的老叟颤颤巍巍站起身来。
“大人,那下发的粮种是给自个种的,不是给官家种的。”
老叟身上的布泛白,脸上的褶子赶得上老祭司的还要多。
洛尔听此,向麦子禀告道:“之前下发粮种时,属下同他们已解释过,只是县里还是有传言,是给城主种的。”
麦子想到洛尔的少言少语,便明白了其中的误会。
“收成一半充公,一半自留。这番薯和马铃薯,都是亩产百斤的作物,老叟,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麦子大声回应了老叟的问话,语气坚定。
灰扑扑的百姓们听到此话,不少人尖瘦的脸上露出了一些明亮的笑意。
“小老儿是青石村的上任里正,封严。”
老叟看是城主应了他的话,心中也有些激动,语速有些稍快。
接二连三的,有了封老头带头,不少对这些律令感兴趣的人纷纷开口。
尤其是看到新城主对每位提问的人都问了名字,不傻的都知道这是露脸的好机会。
原本鸦雀无声的人堆,慢慢喧闹起来。
“城主,不能卖儿卖女,那可以换亲不?”
人堆里又起来了一个吊儿郎当的中年男子,身上黑一块白一块的污渍。
“按买卖人口罪同处,杖责二十,赋税提十之一五,家中三代以内同罪。”
麦子的话语刚落,人群里一阵沉默。
如今他们长鸣县,是所有县里最穷的一个,城主这一个律令下来,让他们家这些儿子如何娶得到亲。
问出这话的男人见城主脸上薄怒,瑟缩的蹲到了地上,心中却是一片暗骂:
老子家里这么多赔钱货,这可如何是好,家里可养活不了这么多嘴。
麦子见男人脸上有些异色,将人重新叫起来,得知家里有五个女儿,个个都是要出嫁的年纪。
清咳了一声,又加了一句,“若是有人检举成功,到县衙处领赏银。”
人群里不少人脸色大变,连之前想要漫天过海的想法也被城主彻底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