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苋带着手下的几人, 分开记录各户各家的籍田税收。
长鸣县很快就掀起了征工的狂潮,百姓们见有子可挣。
无论是挖矿还是修水沟的活事,都争着先报名。
长鸣县之所以穷, 是因为百姓们手上的地皮贫瘠, 大多都是下等田,粮食便没有收成。
不少人靠着租赁段家的田地, 依此才能混到一个温饱。
加之县里做生意的也少, 长鸣县的百姓大多都是靠土地混日子。
在长鸣县里,常开的铺子也就只有几家粮食铺子。
原先也不是没人开过铺子, 大多很快就倒闭了。
除了几家地主, 没有一个富商愿意待在长鸣。
之所以段家这个富户没有跑,也是因为长鸣县的上等地,段家占了几乎四分之三,是名副其实的大地主。
如今县里有活可以挣钱, 长鸣县的百姓个个都十分激动,招工一事顺利的开展了下去。
段子越带着新征来的民工开始挖渠修沟。
将离长鸣县最近的一条大河, 引水进渠, 来灌溉被烈日晒的焉了吧唧的禾苗。
长鸣县大修工程之时, 县池外也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正是麦子之前预料的宁郡王私兵。
如今找上门来, 应当就是为了毒气弹一事。
麦子带着人出了长鸣县的城门后, 就看到城门外集结了一大批兵马, 宁郡王的矮胖身影正在其中。
洛尔带着风机营和火统营的人镇守在城关两边。
宁郡王带来的人足有上千人, 身上配着长刀短剑, 看样子,这狗王爷还挺惜命。
出行便带了这么多私兵, 也不怕天下人议论他挟兵造反。
宁郡王坐在众人抬的高轿上,见到他苦寻多日的人终于出来。
在旁边仆从的搀扶下, 颤颤巍巍的下了轿子,远远看去,此人面目青黑,脚步虚浮,显然是病重多日。
麦子带着卫兵到了前去,就见宁郡王的眼底还有不少血丝,看着异常可怖,身上的肉就像一块瘪了气的球,松松垮垮。
宁郡王见他恨不得扬骨锉灰的人,事不关己的站在他面前,好似这事与她无关。
心中无名火突然暴起,又不得不强憋了回去。
自从那日,他点燃这火药,意料之中的爆炸并没有传来,反而是一阵阵青烟。
而在宁笙的手札中却专门提过,这种火药无非便是哑火了。
更何况这是李侠千辛万苦偷回来的火药蛋子,必不可能是假的,加之他的手上还挟制了这人的妻儿,自然这李侠不敢拿假的火药蛋子糊弄他。
自大的宁郡王便让手下去将火药再点燃一遍。
结果依旧毫无变化,那火药蛋子上的青烟冒的更快了。
这时,营地里不少人都出现了口干舌燥的感觉。
宁郡王这时才突然警觉,这火药有鬼。
可惜等他回到府内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中招了。
叫来所有的宫廷御医,也无药可解。
只能缓解,不能根治。到了穷途末路时,江湖游医告诉他,这毒再不解,将会寿命大减。
惜命的宁郡王这才带着私兵千里迢迢赶来代邑。
结果这关键的人又出走了长鸣县。
宁郡王深咳几声,破锣子般的嗓音响起:“代邑城主,本王为解药而来。”
麦子看着这原本嚣张跋扈的郡王爷,此时已经病入膏肓。
故作忧愁道:“宁郡王,这解药不知你要多少份?”
宁郡王看着麦子惺惺作态的面目,心中气急,也无可奈何,这女人早就知道,他派人来偷火药一事。
面色不好的说道:“一千份。”
上次毒火药一事,几乎上千人都中了毒,全是宁郡王培养多年的心腹。
“我这手上治此毒的药材实在不多,用上一份便少一份。”
麦子看着宁郡王,似笑非笑的说道:
“这样,看在宁郡王前两年对月亮湾的照拂下,我愿意将所有药材拿出来,只要换上五千战马即可。”
麦子知道,五千战马大概就是宁郡王的底线,若是多了,难保这狗王爷突然发疯。
到时鱼死网破,反倒让各方的势力捡了便宜。
听到麦子的狮子大开口,宁郡王目眦尽裂,气急败坏骂道:“五千战马,你怎么不让本王再给你割一座城。”
“若是宁郡王愿意,麦子自是却之不恭,这解药不如就五千战马,再加一座紫关郡?”
“王爷,你别忘了,这解药只有我有,就算不是灵丹妙药,也足够买你们一千人的性命。”
麦子这句话说完,整个局面陷入了僵持。
宁郡王听到此话,脸又沉了几分,这女人真是贪得无厌,由于长时间对持,他的身子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必须尽快解决此事。
宁郡王松了松僵硬的脸,开口道:“就五千战马,你先把解药给我。”
麦子听到此话,开口道:“事已至此,我们也不必绕弯子了,一手交马,一手交药。若是三日之内马没送到,交易便是作废。”
宁郡王深皱起了眉,三日,就算是想做上什么手脚,也很难在其中周旋。
听到能拿到解药后,宁郡王强撑的身体已经虚脱到站不稳。
不能这女人看到他的把柄之处,将替他多次做事的钱大总管叫来,交代了几句后。
便由着手下将他扶回轿子上。
麦子静静看着眼前这个王爷虚脱的被抬到轿子上,一直待在宁郡王身后的中年男人,笑盈盈的上前来。
“城主,奴才是宁郡王府的钱管家。五千战马,三日后会送至代邑城郊外,敬请备好解药。”
麦子轻轻颚首,老管家向麦子弯腰作了个辑。
“城主,三日后见。”
一声令响,这群声势浩荡的兵马才离开了长鸣的属辖内。
麦子准备带人回城时,一眼扫过去,看到城池东面有一大片上好的田地,连绵不断,占地百亩以上,周边都围起了高高的栅栏。
里面是深黑色的土壤,渠沟还没有挖到这边,里面的土壤却还有着湿性。
“这是谁的地。”
麦子转头问向洛尔,手指着那一片沃地。
“是长鸣县里段家的地,这块地在三年前被段公子修过水渠,是收成最好的一片地。”
得到了答复后,麦子往地里去后,发现这片沃地之所以湿性如此多,是因为沃地上方还有大片水池。
跟段子越考卷中所提疏浚深挖的文义刚好能对应上,这应当就是段子越做的小水利工程。
农地里面还有雇佣的长工正在给地挖泥松土,地里长着一大片嫩黄的秧苗。
一看就知道,今年的这片地定有个好收成。
麦子心中冒出一个想法,长鸣县的地虽然薄瘠,只是少部分的地。
好地皮都在段家的手上把持着,长鸣县既不靠海,交通闭塞。
矿产远在深山里,想要发展,只能从土地上下手。
如今长鸣县有段子越,大力发展水利农耕工程后。
即使再次遇上大旱洪涝那样的天灾。
长鸣也可以作为重要粮仓,以保证整个代邑不会经历八年前饿殍遍野的光景。
麦子带着兵马回到县池后,百姓们有些聚集在封苋处,有些则在段子越征收的民工处徘徊。
新开设的月币货币交易处,却是人迹罕至。
只有几个小孩好奇的趴在柜面上,好奇的看着里面的珊瑚币。
这时一个富汉老头带着人过去,一箱一箱的铜币往里面抬,换了几大箱月币出来。
那富汉老头看到了麦子,连忙捧着笑脸过来:
“城主,可有什么事吩咐的。”
由于脸上的肉过于多,这么一笑,眼尾处皱了好几个褶子出来,活似一个白胖包子。
“你是段子越的爹?怎么置换这么多月币。”
听到城主的话,白胖老头急忙解释道:“这不是子越当了县令,这月币几日下去都没人肯换,老头我就拿点小钱出来,支持支持城主大人。”
听完眼前段爹的话,麦子开口道:“段老爷,我想跟你做几桩买卖。”
段老爹心上一个激灵,做生意的事他可不擅长。
急忙叫人把装月币的箱子抬过来,将两个箱子重叠在一起。
“城主大人,来,您坐着,坐着谈。”
段老爹伸着手,想让麦子坐在箱子上,白胖老头就地坐在了旁边的石墩上,为人很是和气。
见段老爷如此做派,麦子也随地坐下来,将怀里的纸笔拿出来,开口说道:
“段老爷名下有许多上好的地皮,我手上还有许多这中原没有出现的种子。我想借段老爷的地,大面积播种后,再售卖到中原各地。”
听到是做耕地的生意,段老爹松了口气,他段家之所以能发家,贵在守恒,所以几代传下来,虽无大利,却是足矣在长鸣县出头。
“城主,你要多少地皮。”
麦子在纸上画了一个方块,正是城郊那片地。
“这块地,我将粮种交给你,收成之后,代邑拿其七,段家拿其三。”
麦子将这块地一分为四,分别标上萝卜,玉米,花生以及薯块。
段老爹想了想,城郊那片地是他手上最好的一块地,也是占地最大的一块地,足有数百亩。
轻易拿出来交易,他也有些心虚。
麦子看出了这大地主的犹豫,开口道:“段老爷可以回去和段子越商量后,再回复我。”
段老爹一听,立即点了点头,大声恭维道:“城主大人放心,我回去定好好商量,不知那几种作物可否给老头子我瞧瞧。”
麦子回到县衙里,将库房里储存的萝卜和另外三个都分别拿出来。
段老爹看着了萝卜,直接往嘴里啃了一口,“这?”
麦子立即说道:“这是芜菁的另外一种作物,可替代芜菁食用,而且亩产的斤数远超芜菁。”
段老爷喃喃自语道:“单看这品相,也远远优于芜菁。”
芜菁在中原本土,块茎小且瘪,这萝卜的个头足有芜菁两个大。
接着段老爷在麦子的指导下,尝了剩下的花生和玉米,下定决心说道:“城主,段家做这个生意。”
这几种作物,市面上都没有出现过。
更何况按城主所说,皆是亩产高额的作物。
而且饱腹,易储存。
即使段家只得三成收,也能从中得不少利。
“确认交易后,段家就是长鸣县的供粮点。租赁协议签订五年后,才能结束交易。”
麦子将重点都大致说了一遍后,见段老爷没有异议,便着手准备着契书。
段老爷一脸喜意的出了衙门,身上还揣着不少顺走的炒花生烤玉米,种地好啊,种地才能饱肚子。
从此以后,他段家也算是皇商了。
两日后,麦子和段家正式签订了协议。
城郊的那片地也被正式列为代邑的专用圃地。
被墙砖高高围起,为了保证地里的粮食不会被偷取,段老爷高价从猎户手里买回来了许多猎犬。
整天在城郊地里巡察,一旦有生人想要靠近,就会被猎狗狂吠追捕。
就连风机营的卫兵还会在这片区域巡查。
久而久之,百姓们也都知道这片地是被城主征用了,也没人敢再打地里东西的主意。
到了约定的时间,麦子到了交换马匹和解药的地点,代邑属地外。
一大片荒芜的野地,茂盛的野草长到了人腰处,来人正是前几日见过的钱大总管。
整张脸上透着疲惫的困意,应该是带着五千匹战马连日连夜赶来,马身上溅满了黑泥,垂头丧气的耷拉着马头。
一些马垂着头啃着地里的野草,看起来是累狠了。
希维尔带着人,依次检查着马匹。
麦子将其中一瓶解药递给眼前的中年男人后。
钱总管命人将队伍后面的一人抬来,喂了一罐药后,又将药递给了大夫,仔细检查一番后,见这大夫点了头。
才笑盈盈的冲着麦子拱手回复道:“如此,老朽便先带人回去送药了。”
两方人马交接完毕后,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希维尔牵出里面一头白马驹,“这群王八羔子送来的马,都是些老马,就这头看着精神些。”
“无事,这几日先用这些马匹运输铁矿,长鸣如今紧缺建材和盐,你带着民兵先把东西都运来。”
麦子伸手摸了摸这头小白马,这马不怕生,亲昵的贴了贴麦子的手掌,还蹭了蹭。
直到这马凑向她腰间时,她这才明白,将怀里解嘴馋的炒花生扔在马嘴里。
接下来的一月里,长鸣到代邑的路也在施工队的快速下,顺利通路。
两城的人,因为贸易通商,人口大大流动起来。
总体大致为由长鸣流向代邑的一个趋势,毕竟代邑的招工机会远过于长鸣。
长鸣的招工,大多都是矿工和民夫。
矿工活重且有坍塌的危险,虽然工筹高,却远远不如代邑各种工种来的轻松。
麦子将长鸣的事处理完毕后,赶往了那三处发现的矿脉。
三处矿脉都离的很近,在长鸣和永安交界处的山脉,水机营和风机营的人都各派了卫兵镇守。
到了山林里,马车都停到了外面的土道上,山石沟壑,到了驻扎的营区内后。
矿洞在一个山凹凹里,矿工们披着麻布,身上背着重重的石体,一点点的往洞外运。
外面是一大片被人工铲平的平地,几十架板车上面堆放着矿体,来来往往的民夫运输着石料。
卫兵们则负责炸山体,以打出更大的矿洞出来。
整个矿山里,人人都是灰头土脸,粉尘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