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媞丝带着崔家姐妹顺利从敌军的阵地成功撤离, 阿亚朵带着兵士顺利接应到崔家姐妹后,立即率兵打了回去。
半刻不到,敌军如同丧家之犬一样, 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随即敌军的阵营中响起了密集的鼓声号角声, 敌军如同潮水般退去,麦子的军队顺利占领了这处关隘。
敌军的身影如同蚂蚁归巢, 消失在东女军可察的视野范围内。
敌军退去的方向, 正是西出三十里地的石坳关,也是镇守中洲最紧要的一处关口。
若是此处关破, 东女军便可一路西攻长顺, 阳枳,中洲。
“陛下,是否出兵追击?”
贝基眼里冒出势在必得的神色,一身腱子肉鼓起, 跃跃欲试,想要乘胜追击。
麦子估算了一下手中的兵马, 大军未到, 刚刚一战, 如今东女军仅有三万兵力。
况且罗通天退兵及时, 中洲军折在此处的兵力堪堪几千人数, 并未重创中洲军。
如今的中洲军还有反抗之力, 麦子不愿冒险, 去打未准备的仗。
贝基接到驻兵排查的军令后, 丧气地回到营阵之中。
刚刚那一战,可谓是未折一兵一卒, 他属下的水机营兵士,皆只受了轻伤, 无一伤亡。
朱朱黎军使研发出来的□□当真是能以一敌十,直接杀得敌军片甲不留。
虽然没能出兵追击敌军,贝基依旧信服陛下的判断。
往年多次征战,陛下的手段他们这些老将早已见识过,几乎没有出过差错,练兵如神。
“阿亚朵,带兵去清扫战场,将战场上的箭矢铁剑全部收起来,送回河西的兵工坊。”
麦子安排了人去回收铁器,清扫这块阵地遗留下来的战利品,剩下便是制定进攻策略,等大军到达,攻下石坳关,直取中洲。
战场还未清点完毕,崔明秀便独身一人前来请罪,面容憔悴,带着几分自责的神色。
“臣不该罔顾军令,害得各位同僚差点身陷囹圄。”
崔明秀单膝跪在地上,脸上尽是懊悔之意。
麦子瞧见了,便立即将崔明秀扶起来,“此次崔学官劳苦功高,虽有差错,也是为整个东女着想,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麦子知道这次崔明秀她们之所以推迟回营,也是想为东女大军多争取一点时间。
“还好明娴及时劝诫,才没酿成大错。”
想到这里,崔明秀的身上立即冒出一股冷汗。
春季里寒气未消,加上外面雷声滚滚,一股冷风从帐篷之外吹进来,仿佛又回到了方才被罗通天追逐之时的心悸时刻。
__
夜色降临,豆大的雨点也终于在闷雷的催促中,一颗颗掉落在地面上。
徐徐春风送来一股久旱逢甘霖的泥土气味,灰扑扑的青草被洗刷得碧绿盎然。
一夜过去,迟来的春天终于降临这片旱了四年多的大地。
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营帐外面响起,时不时地掠过几声闪电。
地面上支起了许多棚子,还有各种容器,将地面上摆得满满当当。
原先用来过滤水的几个巨大圆桶,里面也已经全部被盛满。
有了老天爷的帮助,东女至少半月里没有缺水的后顾之忧。
“也不知道这雨不知道能下多久。”
小草的眼里冒出喜忧参半的神色,这些年里不是没下过雨,大多都只下过两三天,便又是长久的旱季。
“这次大雨来势汹汹,应该比往常的久。”
麦子望着天,雾晕晕的一片,大风呼啸而至,刮得树上新抽出来的枝叶梭梭作响。
大雨倾盆而至,大军的行程看来会拖慢不少。
不过这场大雨,对于东女国来说是利大于弊。
雨季到来,收成才会好起来。
麦子将目光收了回来,远处的兵士们正在上下不停地挖着壕沟,修渠蓄水。
三日后,希维尔带着大军顺利到达了阵地,即使所有兵士们满身泥尘,也难掩其英姿勃发的状态。
麦子同众位将士商议后,决定即日攻打石坳关。
石坳关山险路陡,关口易守难攻,骑兵难上。
麦子决定先派出希维尔带着火统营的兵士,带着火雷,先炮轰石坳关的西侧。
再派出大军围攻石坳关。
在绝对的武器压制面前,攻下石坳关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只是石坳关的城墙出了名的垂直高耸,不好突破。
行军至石坳关,关口上面密密麻麻站满了中洲军的兵卒,每隔五米处就有一粗制炮台。
罗通天站在石坳关的高处,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些东女军一步步逼近,威猛的身体因激动微微颤抖。
在东女军前进的方向不远处,正是他们前些日子费了大力挖好的壕坑。
里面埋藏着大量火药,一旦东女军踏入此区,中洲军便会激活猛攻此处,定能让东女军损失惨重。
想到这里,罗通天不由得癫狂地笑了起来。
谁料东女军在前行了一段距离后,竟然全部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刚好在两军防线以外,罗通天只好按捺住自己的激动,派人严丝密缝地监视东女军的动向。
东女军在石坳关下修建好关哨营地后,夕阳落下时,希维尔已经准备带人前去勘察周边地形。
麦子爬上关哨,只见石坳关下,一堆疯长的草丛十分亮眼,偏偏面积不大,近半亩地的样子。
周边的草大多都是枯黄泛着疲态,恍若还没从苦寒的冬日熬过来,而这片草地,能如此茂盛,定是先前翻过土的缘故。
麦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既然她们有以火雷攻城的想法,以罗通天的心计,必定也想得到。
而那处长着新草的地盘便是端倪,麦子立即召回了希维尔等人。
“暂停出军,排查火雷,尤其是泥土松软之地。”
听到麦子的话语,希维尔也瞬间反应过来,毕竟埋火雷的事儿,他们更是驾轻就熟。
趁着夜色不明时,希维尔已经带着火统营的兵,将附近十里地都摸排完毕。
“果然如陛下所料,他们分别在西南,东南处埋藏了大量火药。”
希维尔将挖取的火药物奉上来,以及火雷区的大致分布图。
麦子将手中的炸药细搓了一遍,里面大多都是一些朱砂水银以及硼化物,混合配比十分粗糙。
这种炸药极易哑火,和她手上的热武器完全没有可比性,足矣算得上降维打击。
既然已经知道罗通天他们的布防,倒也没什么可等的时机了。
麦子将手中的火药物放在案桌处,目光陡然锋利:
“夜袭石坳关。”
石坳关处,急促的号角声起,罗通天披着重甲就走出屋内。
看到外面慌乱成一团,罗通天的心沉了一沉,疾速冲到山关前,就瞧见东女军直上石坳,完美的避开了火雷之地。
守在关外的中洲军已经全部阵亡,罪魁祸首正是他们手中的千步便能杀人于无形的“神箭”。
罗通天见此情况,立马派兵投射火雷。
见场面乌烟瘴气,不少兵被吓破了胆,罗通天一声怒吼,才暂时恢复了局面。
他手下的兵卒们仿佛才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迅速分裂成小队,在炮台上协作去投射火雷。
只可惜敌军来势汹汹,其排兵布阵丝毫不弱于他之下。
加之武器的悬差过大,在希维尔看来,这些一颗颗投射过来的火雷,射程短不说,威力小。
一颗火雷下来,半条命都还在。
有些哑了火的,到了跟前也没炸,反而被他们单手就扔回敌营了。
中洲军节节败退,眼瞧着大军已经攻到了关门下,崔家率先领着包袱准备逃跑。
没想到后道处,已经被罗通天手下的兵将团团围住。
直接抓了崔家一个现行。
等崔家人被一个个拎着小鸡仔一样扔到了罗通天的面前,崔浩田也不忘整理仪容,清咳一声,义正言辞道:
“罗通天,你别欺人太甚,我们崔家可是王亲封的御史大夫。”
听到这话,罗通天反而率性地笑了起来,“崔大人说笑了,如今你也看到了,东女军马上就攻上来,如今也只有你们崔家人能派上用场了。”
说到这里,罗通天阴狠的目光盯到了崔父崔伯仲身上。
崔伯仲若有所感地与罗通天一个对视,旁边的小将已经拿着粗长的麻绳走了过来。
电光火石间,崔伯仲突然明白了什么,身上立马开始发抖,大声祈求道:
“罗将军,万万不可啊!”
话音未断,崔家人就被捆成一个个粽子似的,吊在了关门前,衣裤上瞬间湿了一大块,还有可疑的液体从关门直直淌下去。
一向风光得意的崔家人哪受过如此折辱,加上下面刀光剑影,时不时便有火雷炸开的声音,飞溅起来的土石还能刮蹭到他们脸上。
其中胆小的直接被吓得当场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罗通天也放出了消息:
若想保崔家一族不死,东女军即刻休战,不然就从崔明秀一族尸体踏过去。
麦子收到这个消息,顿时明白罗通天此举的用意。
罗通天想用天下的孝道来遏制东女。
其一,崔明秀姐妹乃崔家血脉,若是罔顾崔家人性命,能使二人离心东女。
其二,天下无论平民还是贵族,都极其看重孝道,崔女若是不救崔家整族,定会受到世人议论,东女国也会深受舆论谴责之中。
不过这样的伎俩,对麦子来说,实在是如同挠痒痒一般。
名声臭了些而已,能值几斗菽米?
麦子正在军营中跟众位将士排兵布阵,商量攻打中州的事宜时。
阿亚朵突然掀开军帐一角走进来,身上的刀剑随着走动发出铿锵的声音,沉声道:
“陛下,崔学官和明娴夫子觐见。”
麦子顺着掀起的军帐方向看去,崔明秀姐妹的裤腿上全是污泥,应是急速走来的,才会飞溅起来如此多的泥土。
麦子跟着阿亚朵走了出去,外面的雨势已经变小了,两人毛茸茸的头上挂着细碎的雨珠。
“陛下,臣与臣妹早已和崔家脱离关系,崔明秀的命早已交付给陛下,勿要为外界传言所困。”
崔明秀眼神坚定地望向麦子,一双清眸里面装满了认真,透过她的眼眸,麦子清楚地看到里面倒映出了她的身影。
“崔明娴和姐姐的想法一样,是陛下救了我们,让我们从以前愚昧任人摆弄的日子里逃脱出来,是陛下给了我们姐妹两人新的生活,我和姐姐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崔明娴说到此处,眼里闪烁出一些复杂的意味。
当初只为救姐姐出柴房,免毒打,才敢大着胆子跑去找城主做主。
那时她年幼,不懂姐姐为何非要去参与科考,周围人都说女子读书无用。
为何无用,她不明白,只知道姐姐爱读书,她就要帮着姐姐多读一些。
直到她在陛下的治理下,和众位同窗学成归来,才明白世人为何有女子读书无用的偏理,女子到龄便要婚娶的法规。
读书明智,只有女子被禁锢在方寸之间,生得愚昧,不曾见过书中的天下,才能甘愿浑浑噩噩在宅院之间,一辈子为丈夫儿女操劳一生。
麦子听完两人所说,才明白为何两人突然跑来。
原是自从罗通天抛出崔家十几人,以他们的性命威胁后,东女军便停止攻下的脚步,让崔明秀二人误以为是受她们所困。
实际上,石坳关城墙高耸如云,且山陡路窄,战车辎重,云梯车难以施展。
这几日,希维尔正在带着小股兵力突袭中洲军兵力薄弱之处,却始终不得其法。
石坳关易守难攻,其难之处,便在于地形地势上。
敌军居高临下,若是强攻,即使以麦子军队的兵力能清剿敌军,东女军也定会失去许多同胞。
所以这两日大军停战,让希维尔带兵去突袭,既是为了牵制中洲军的兵力,降低罗通天戒心。
也是为戈尔丁那边争取时间,让火统营兵士能在石坳关下埋大量炸药,借此完成攻关的突破口。
崔明秀两人得知后,才放心离去。
前些日子,她们亲自面见了崔家一族人,也知道他们这些年的汲汲钻营,都是为了崔家的繁荣昌盛。
那些依攀他们的族中女眷,早在奔波的这些年,被许给天南地北的别院里,做了妾或是外室。
在他们刚被赶出代邑时,族中的几个当龄女子皆被卖给了青楼,当做他们逃亡各地的盘缠。
崔家当年可是在长鸣县一支的望族,一族有近百人的姻亲,如今也只有嫡庶寥寥数十人。
这些都是她们从那血缘上的亲弟弟旁敲侧击得来的。
崔家有如今的结局,也是罪有应得。
两姐妹只觉得大快人心,可能是那些日子在敌营中出神入化的演技,才会让罗通天觉得,她们两人会竭力劝阻东女陛下休兵停战。
而在石坳关上的罗通天,正以为此计作效时,便派了兵将前去给那崔家上下喂水食续命。
崔家人也似乎迷途知返,一个个都没了当初在军营中挥斥方遒的高傲样子,舔着脸问道:“是不是我那亲女来救我等了?这两日大军都没攻上来......”
送食的小兵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脑子里想起关于东女的传言,听说即使战死,东女也会派兵收敛尸身,还会供养家属。
想起前两日的轰炸,那些重伤的兄弟,还未死去就被将军活埋在了地里。
至于抚恤银,小兵垂下了眼眸,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没影的事情。
他们这些卖命的兵卒,价贱不如畜生。
崔爹见面前的小兵冷冰冰的脸,一点眼神也没给他,立即气得脸红,又不得不压制下来。
直到另外一个兵卒过来,巴结似地说起外面的情况。
崔伯仲才咧开了脸,鼻涕风干在了皲裂的脸颊上,疯疯癫癫地哭喊道:“明秀,老父的好闺女!”
随着崔伯仲的一声悲怆地哭喊,崔家的所有人似乎是触碰到了什么机关一般,史无前例地由心称赞起崔明秀二人的好处来。
仿佛前些年对她们二人的咒骂,都是魇症一般。
甚至有些人喜极而泣,捂着脸痛哭流涕,让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竟然是他们避之如臭鼠的人,救了他们的性命。
只是里面流露的真情,马上就将戛然而止。
巨大的轰炸声,自东南侧的位置传来,整个石坳关烟雾缭绕,火光明明灭灭,随之而来的是浩浩荡荡的东女军兵队,扛着“神箭”就攻了上来。
吓得面前众多小兵将手中的糙饼掉落在地上,发怔地倒趴在地上。
罗通天听到巨响,立马跑出关前,就见到外面的兵卒如同前些日子一般,队形松散,慌乱地左右冲撞。
罗通天的心一沉,就听到他的副使急急忙忙冲过来,大喊道:
“是我们的火雷被炸了!”
“不必惊慌!”
“守住城门!”
... ...
场面乱糟糟的,罗通天听到此话,瞬间心安下来,东女军不会轻举妄动的,更何况他还有崔家作挟。
只可惜,罗通天只安稳了这么一瞬,立刻反应过来:
他们中洲军的火雷区没在东南,而且威力不如其之一半。
罗通天迈着步子,一把推开在旁误导众军的左副使。
拿起关门前的号角,气沉丹田,一声激荡云霄的号角声响起,急促如同利剑出鞘,中洲军立马集结至关门前。
两军交战,勇士冲锋在前,刀剑寒光骇人,奋勇杀敌的声音响彻山林。
罗通天带着亲兵,冲锋陷阵于前,按理说,石坳关易守难攻,即使东女想要攻下,也要花上不少时间。
而他的军队在攻打之际,人数却越来越少。
风起云散间,一代骁勇的罗通天突然发现,除了跟随他多年征战的老兵名将,数千兵卒皆降于了东女,束手就擒。
大势已去!中益王失在了民心之上。
罗通天将目光放至敌军头领身上,一男一女,各骑于马背上,手中举着铁制筒器,正直对着他。
还不等戈尔丁两人扣动扳机,不远处,威猛壮大的将军突然策马下来。
将中益王的战旗插在身侧,目光炳然。
靠着遮挡物,将身上的兵甲翻手卸下,没了重甲的桎梏,矫健的身姿立即冲入东女军之中,单枪挑起一名兵卒摔下。
连空几枪后,眼见罗通天已经冲进我方的包围圈,火统枪不能再用,戈尔丁立即策马直入罗通天的位置。
周围土机营的重甲兵士也围上去,齐心剿杀威名震天的罗通天。
一声暴喝也在刀枪碰撞之中响起:
“生为枭雄,死亦何惧!”
数位兵士齐声喊下,罗通天的身体被穿成了筛子一般倒在了泥泞之中,嘴里止不住地冒着血水,双眼瞪大,最终咽气而死,后背还插着血红的战旗......
启华一年,春四月,东女军大胜,占据石坳关,东击长顺,北上阳枳,战无败绩。
自此,东女军的名头响彻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