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赵祯惊了一下,随即大喜:“苏轼竟有此等才学!”
制科二等是什么水平他太知道了。更何况苏轼还是未来的他认定的宰相之才,就算他不相信未曾谋面的苏轼,还不相信他自己吗?
苏轼是大才!绝对的大才!
赵祯一招手:“科考将近,去查一查苏轼是否入京,若在京中即可召见,若不在,便传旨眉州知州,让苏轼克日入京。”
“遵旨!”侍臣领命而去。
赵祯复又将目光投向水镜,希望这一次,他也能为子孙觅得良相。
【可是天意总是难测,朝为庙堂客,夕为阶下囚。苏轼在狱中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阴暗潮湿的环境最亦滋生忧郁,而未知的恐惧更是消磨心智。
更重要的是,如同白居易谪居浔阳,闻得京中同年一一出事一样,这场以他开始的乌台诗案,最后竟然株连了二十多人!苏轼心中非常慌乱,他想,可能自己也难逃一死吧!
据说在狱中,儿子苏迈一直给他送饭,苏轼曾和儿子约定,一旦他被定了死罪,就在饭菜里加一条鱼作提醒。
一日,苏迈因盘缠用尽跑去筹钱,委托友人替他送饭,却忘了和友人说明这一约定,结果友人想着给苏轼改善伙食,就送了一条鱼过去。我们无法想象苏轼看到那条鱼是何种心情,大概和荀彧看到空食盒有点类似吧!】
二国。
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被cue到的荀彧愣了一下:“空食盒是何意?”
另一边,曹操联系上下文,当场脸就拉了下来:“何人敢动荀令君?!”
曹植为荀彧悲伤之余,看着满脸写着主位上不爽的曹操默默闭上了嘴。就眼下的形势来看,能动荀令君的似乎只有父亲您一人吧!
西晋。
陈寿吹胡子瞪眼:“什么空食盒?这又是在哪里看的稗家野史书!”
北宋。
苏轼道:“《后汉书》载,荀令君因病留寿春,曹操送他吃食,荀彧打开,发现盒中空无一物,始悟操之意,遂饮药而死。令君见空食盒,想必是如遭雷击,讷讷不能言罢!”
苏辙紧紧盯着他:“这种时候了,兄长还有心思想荀令君的反应。”
苏轼一笑:“这种时候,哪种时候?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
苏辙一愣,看到兄长眼中的笑意,这才反应过来水镜中所讲俱是后来事。他稍稍安心了几分,眉头却还是皱着:“这么关键的事,怎么能忘了嘱咐呢?”
只要一想到兄长在狱中看到那盘鱼的样子,苏辙就难受得不得了。
苏轼看着弟弟一脸认真的样子忍笑:“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楚姑娘也道是‘据说’,说不定出自稗官野史小说家言呢,子由你又何必当真。”
他这么说着,到底也是感动于弟弟的情谊,不忍他为此忧心。
【苏轼自期必死,他想到了自己的家人,想到和自己一同踏入仕途的弟弟,不禁悲从中来,写下了《狱中寄子由二首》。
一首说,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他们兄弟二人曾约定对床夜雨,可自己一朝身死,只能让弟弟对着夜雨疏窗,独自伤神了。他唯有寄希望于来世。
另一首说,百岁神游定何处,桐乡知葬浙江西。他让弟弟把他葬在西湖上,这就是明明白白的交代后事了。】
“太感人了呜呜呜。”
有人悄悄抹起了眼泪。苏轼这两首诗写得情真意切,虽然没有见到全篇,但只这几句就足以窥见到他们兄弟二人的情谊。
“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让人想着来生还做兄弟啊,我和我哥不大小声就不错了。”
有人不无艳羡,随即就被反驳道:“算了吧,这种感情世间少有,你没看那戏本子上写的七步诗、玄武门,多的是兄弟阋墙的。几百年能见到如苏氏兄弟这样的棠棣啊!”
二国。
曹植沉吟着水镜上提到的几句诗,心中震动不已,不由得抬头看了二哥曹丕一眼,恰巧曹丕也在看他,四目相对,两人神情俱是一顿,随即又默契地移开眼。
想什么呢,这种兄弟情,羡慕不来。
【苏轼挂念着他的弟弟,弟弟也挂念着他。兄长入狱,苏辙简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夜不能寐,终日想着怎样才能把苏轼救出来。
他想起安史之乱的时候,王维被迫接受伪职,后来肃宗问罪,王维的弟弟自请罢官求免兄长。于是他也效仿前朝,上奏皇帝,希望能用自己的官身换兄长一命。兄弟二人的情谊可见一斑。】
客栈。
苏轼听到这里眼圈微红,他看向弟弟,语带叹息:“子由,你实不必如此。”
苏辙的眼圈也红了,他心里还念着刚刚那两首诗,兄长是真的流露出死志了啊!苏辙心中一酸,摇摇头道:
“宁知风雪夜,复此对床眠。我们兄弟同心,兄长有事,我岂可独善其身?官职而已,若能换兄长一命,又有何惜?”
唐朝。
王维神色微动,再次听到弟弟以官职相赎的事,他还是震动不已,如今又添了苏氏兄弟,他愈发感慨:“这样的佳话,值得作诗一颂。”
他铺纸研磨,一一落笔:闻苏家兄弟事兼怀吾弟……
【其实我们在诗里读到过许多他们的兄弟情,那首传唱大江南北的《水调歌头》,序言末尾,写着兼怀子由。】
水镜里忽然传来一阵空灵的乐声,画面一闪,一轮圆月高挂苍穹,乐声婉转,有女子轻柔缥缈地吟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歌声响在诸天外代的时空,水镜中的月色与夜空中的月色交相辉映,一时竟有双月凌空之感。那词那曲,仿佛唱到了人们心底。
茶楼画坊的歌女们反应最快,一边凝神静听,一边打着拍子学习起来。
终南山。
杜甫轻笑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此句似与太白兄‘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相近,苏轼颇喜太白诗啊!”
李白朗笑一声:“苏词也颇得我心!”
他端着酒杯回味那轻灵的旋律,苏轼词里写了月亮,他最喜欢月亮,李白觉得苏轼真是他的知己。
宋朝。
欧阳修一边沉吟一边点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苏轼有大智慧啊!”他向来以为词是游戏之作,谁能想到偏偏出了一个苏轼,从此,词里也可以寄予深沉的人生感慨,他忽然能明白为何后世将苏轼作为宋词的代表了。
旁边的梅尧臣也道:“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此句盖有寄托,苏轼或许也曾有急流勇退之意吧!”
这样的情绪,以前向来是要在诗里寄寓的。
梅尧臣忽然有一个预感,今日之后,词的写作风向,怕是要变了。
客栈。
苏辙不由自主起身,他伸长脖子,想要将水镜上的文字看得清楚一点,再清楚一点。一曲完毕,他的脖颈已然有些发酸,但更酸的是他的眼眶。
“中秋之夜,两地相隔,兄长仍是寄诗宽慰于我,我……”苏辙有些难言。
苏轼拍拍他的肩膀接过话头:“诗以抒怀,宽慰你亦是宽慰我自己。”
他眉眼一挑,含了几分打趣:“水镜不曾说你的复诗,子由如今既看了,少不得要先复诗一首予我。”
苏辙笑了,难得豪气:“别说一首,十首都行!”
苏轼和苏洵一齐大笑,苏洵也站了起来,看着两个儿子道:“你们兄弟二人感情深厚,互相扶持,为父看着很高兴。如今天降机缘,窥得他日种种,子瞻声势必将日隆,你二人务要谨慎,以免再遭祸患。”
说罢,饱含深意地看了苏轼一眼。苏轼恍然未觉,和苏辙一起点头:
“是,父亲。”
【苏辙的奏折或许曾让宋神宗动容,接着,张方平,吴充等人也为苏轼鸣不平,连谪居江宁的王安石也向皇帝上书,说,怎么能有盛世而杀圣才这样的事呢?】
沈括一愣,随即垂眸:“竟然是王介甫。”
但转念一想,毕竟又有几分情理之中的感觉。
另一边,欧阳修亦是轻叹:“王介甫毕竟是君子。”
他没有看错人。
客栈。
苏轼也微微动容:“王介甫当真不负盛名。他既谪居江宁,新党之中,恐有小人得势吧!”
他想起历史上变法诸人的遭遇,忽然对未曾谋面的王安石感慨起来。
另一边,皇宫。
宋神宗愣了一下,神情有几分晦涩:“谪居江宁……”
他我后来,到底是把先生给贬了。
【王安石的仗义执言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正直士大夫的品格,也窥见了宋代文人相交的一点。
顺便说一句,虽然苏、王二人政见不合,王安石也因为变法一事几乎算作众叛亲离,但他本人却实在是个君子,一心为公。
他在地方多年,深刻认识到社会上存在的问题,所以上书进言,以雷霆手段推行变法,务求强宋,置自身毁誉于不顾,是历史上难得的改革家。
新法当然有弊端,苏轼的有些批评也比较中肯,但总的来看,变法中也孕育着变强的机会,可惜队友难带,又缺少完善的机会。经济特区真是一个创举啊,不知道王安石有没有试点,要是能试点一下就好了~】
北宋。
前面的溢美之词王安石没有听,他迅速抓住重点。第一,后世对变法大体是肯定的;第二,水镜提到了推行变法的方法。
“经济特区,试点?”
他沉吟着,楚棠虽是戏谑,但到底给他提了个醒。后世的变法,是选择一个州郡进行尝试,总结经验,其后再逐步推行?
他略作斟酌,水镜既言变法中孕育着强宋之机,仕林的阻力应该会少几分,他何不就此试一试后世的法子?就是这队友难带,他何尝不知道手下之人稂莠不齐?就说那沈括,就颇有钻营之心……
不想还好,一想只觉千头万绪一齐涌上心头,王安石却不觉得疲累烦躁,反倒是激出了一腔豪情。他振衣而起,干净利落道:
“备马,进宫!”
与此同时,宫中的宋神宗,与其他时空的秦皇汉武等帝王均是留了个心眼,后世的智慧,倒让他们也来琢磨一番,是否堪用。
【后来旧党得势,想要全然废除新法,苏轼又出来反对了,说新法也有好的一面,车把手有时候确实挺不合时宜的,里外不是人的样子和李商隐有得一拼了。但也从侧面说明他是一个公允、以百姓为重的人。
随后苏、王二人在江宁相会,他们俱是经历了宦海浮沉,此时相逢犹是一笑,谈诗论酒,过往冰消,实在是中国文学史上最浪漫的事之一了。我记得好像有首歌写他俩,叫《故山秋》吧!团团还推荐过。所以冯梦龙别写什么《王安石二难苏学士》了,来写写君子之交呀!】
再次被公开处刑的冯梦龙:……
说一遍不行你还要再说一遍?你喜欢苏轼我喜欢王安石还不行吗?!
客栈。
苏轼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颤着手指向水镜,复又看向自家弟弟:“她说什么?车把手??!”
这不会是给他取的花名吧?!
太极宫。
李世民难得地哈哈大笑:“轼为车前用作扶手的横木,所以苏轼被戏称为车把手吗?后世这些娃娃怎么这么有才。”
围观了一群人的花名,李世民满意了,二凤就二凤吧,凤凰诶,神鸟!比什么猪啊车把手之类的强多了。
中唐。
白居易一边斟酒一边叹道:“王安石真实君子,苏轼也非常人。政见虽不合,江湖之上,却仍有诗酒情谊,确实值得一歌。”
元稹点头:“确实,若是能听一听这歌便好了。”
他对后世的音乐颇感兴趣。
盛唐,终南山。
杜甫一边认可苏轼和王安石的人品一边思忖着,他和太白兄也是后世认定的知交倾盖,不知能否有幸也被写在歌谣里传颂一二呢?
那个什么团团,也推荐一下他们李杜呗?
晚唐。
至今仍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李商隐着急又茫然:“我怎么里外不是人了啊!”
【回到苏轼。既王安石之后,另一位重量级人物也来为苏轼求情了,那就是曹太后。她本是宋仁宗赵祯的皇后,说先帝当年就说苏轼苏辙兄弟是宰相之才,这回一定是有小人陷害他,并留下遗命希望皇帝赦免苏轼。再加上宋朝有不杀士大夫的祖训,苏轼的命就保下来了。】
幸好。
听到这里,众人长出一口气。紧张的时候过了,他们开始八卦:“苏轼厉害啊,一入狱惊动了那么多人。”
“他这么有才,也难怪了,像李白,那么个天才,犯点错怎么了,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说起来这王安石真是个君子,我本来还以为是他害了苏轼呢,没想到……我有点喜欢他了,改革家,听起来好帅!”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我还是喜欢苏轼,不是王安石,那到底是谁要害苏轼啊,真是小人!”
【其实这一遭,苏轼也明白他是被当作了靶子,新党真正想要对付的是远在洛阳著书的司马光,司马光才是旧党魁首。】
尚在地方任职的司马光表情一顿:好消息,他好像重回中央了,似乎品级还不低;坏消息,回去之后他又出官了。
宋初。
赵匡胤笼在袍袖中的手微微收紧,面沉如水。这场新旧党争,牵涉不小。
【新党这边,御史中丞李定,好像和司马光有些恩怨。还有舒亶、何正臣。舒亶这个名字,我第一次见是在一本宋词书上,上面录了一首《虞美人》——
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古人早晚上高楼,赠我江南春色、一枝梅。
后来知道他是乌台诗案的参与者之一,也挺幻灭的。】
宋初。
晏殊眼前一亮:“借景寓情清雅婉丽,结局又用南朝陆凯《寄范晔》的典故,真切自然,此词不错。”
尚还年轻的儿子晏几道也在一旁点头:“江南何所有,聊赠一枝春。以春色慰雪色,确是文人手笔。”
其他人也暗自肯定了这首词,但是,怎么说呢,想到是他诬陷苏轼,心里就,有点膈应。普通群众的情感最为质朴,他们听了满耳朵的苏词,已然倾向了苏轼一方,再看这几个主事者,就有点不爽了,纷纷念念有辞:
“词写得也算清丽可人,怎么就爱使些阴私手段呢?”
明州。
书院同窗一下子离舒亶八丈远,面带异色:“你弹劾苏轼?”
年轻的舒亶当场懵了:“我没有啊!”
天可怜见,为什么要现在的我来承受这些?
【不过舒亶曾经单骑入西夏谈判,也很不错,人无完人嘛。按说苏轼有这样的祸事,某种程度上也是他自己太招仇恨了,年少成名好发议论,一张嘴不饶人。
比如早些年间他评价诸葛亮,说他“仁义诈力杂用以取天下”,把他和曹操看得差不多。虽然后来苏轼“幡然醒悟”,又夸诸葛亮是个神人,但嘴欠可见一斑了。】
二国。
刘备满脸忿忿:“苏轼懂什么天下之道,黄口小儿也对军师评头论足。”
诸葛亮笑得一脸宽和:“少年人总是张扬些,后面不是改了吗?”
刘备犹自不忿:“他怎么能将军师与曹贼相提并论?”
太侮辱人了!
另一边,曹操吹胡子瞪眼:“什么叫和我一样,谁仁义诈力杂用了?”
曹植:……
父亲,您心态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