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周聿风追她
简家这张全家福,是简橙十二岁的时候拍的。
那年,简文茜十八岁。
简宏云和梅岚给她办了盛大的成人礼。
让她许愿,她指着墙上那张没有她的全家福,说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成为他们真正的家人。
然后之前的全家福被取下来,挂了这张新的上去。
简橙十八岁的时候,就砸过一次。
当年她就是砸了这张全家福,被梅岚扇了一巴掌后跑的。
后来这张全家福被简文茜拿去修复,重新挂在上面。
回国后,简文茜指着这张照片,问她还原的好不好。
她不是当年容易被激怒的简橙,谁先露怯谁孙子,她没生气,只是疯狂吐槽当年的拍照技术。
她赢了一局,并且保持到今天之前。
她都忍着了,他们还往她嘴里塞抹布恶心她。
啪!
简橙手里的棒球棍挥出十足的力道,相框碎裂的同时,墙都被砸出一个坑,砰砰响。
简文茜出差未归,简佑辉住公司那边,家里只有简宏云和梅岚,还有几个吓傻的佣人。
所有人都站在厨房那,谁也没敢往前挪一步,更不敢去阻止发疯的简橙。
梅岚气的抱怨丈夫。
“你说你提她生日干什么?你明知道她最介意这个,你闲着没事干啊!”
简橙听到这话,眼底的情绪愈发浓郁。
她最介意这个,你看,他们其实都知道。
他们知道。
……
周庭宴进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简橙不知疲惫的挥着手里的棒球棍,一下一下砸着墙。
相框碎裂的玻璃溅到她右手虎口的位置,玻璃碎屑被她一起握住,虎口的位置已经染了血,她像没看见。
表情出奇的平静,没有大吵大闹,没哭,甚至是麻木的。
简橙不知道挥了第几下时,手腕被人抓住,机械的转头,看见是周庭宴,她愣了很久,迟钝的脑子才稍稍回神。
“周庭宴?你……你怎么来了?”
周庭宴薄唇紧抿,目光落在她被血染红的手。
“不疼吗?”
简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会儿才觉得手不舒服,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地上的狼藉和手里的棒球棍,都在提醒她,她此刻是狼狈的,疯狂的。
跟周庭宴领了证后,她虽嚣张了几次,但在他面前一直是乖顺的。
第一次把自己的暴戾和不堪暴露在他面前,简橙有些局促。
她绷紧身子,讷讷开口,试图解释,“他们惹我生气了,我很生气所以……所以……”
她脑子难得打结,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焦灼间,周庭宴把她手里的棒球棍拿走。
温热的指尖轻轻划过她虎口,把那沾血的玻璃碎屑擦掉,又问了句。
“不疼吗?”
简橙昂起下巴,呆呆的看着他,始终没外露的情绪突然有点崩,眼角都开始发红。
“不疼。”抿着唇,牙齿咬得死死的。
周庭宴盯着她那张倔强的小脸,喉结滚动,冷峻的面容上,一闪而过的无力。
他让管家拿来药箱,然后直接把药箱递给周陆,让周陆把简橙带出去。
等两人离开,整个客厅都安静下来。
周庭宴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棒球棍,平静的吓人,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简宏云上前,“庭宴啊,橙橙她……”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周庭宴转身,把棒球棍尖儿对准了他。
梅岚哎呀一声,惊慌的跑过来,挽着丈夫的胳膊把人往后拽。
“庭宴,你千万冷静,再也怎么说,我们也是简橙的父母,是你的长辈,你先把棍放下来。”
周庭宴无视梅岚,阴翳的眸子只盯着简宏云。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把心思收回去,不爱她,至少不要利用她,简董,您是长辈,我不能用拳头,但是,”
他话顿了顿,语气平静。
“我今天也放一句话,从现在开始,长盛集团的兴衰,取决于你们对简橙的态度。”
“再利用她,以后长盛在江榆的路,怕是不好走,简董,您自己掂量轻重。”
……
简宏云在打什么算盘?
周庭宴大概能猜得准。
今天这事,他也有错。
从孟糖口中听到那些话,他特别想知道,简宏云为何收养简文茜。
就像孟糖说的,简橙的奶奶那么疼她,也默许了简文茜那样荒谬的鬼神说。
肯定是有原因的。
所以,简宏云要项目,他就提条件,让简宏云告诉他真相,收养简文茜的真相。
从简宏云的反应看,肯定有原因,但他总敷衍搪塞,只说是老同学的女儿,他觉得可怜就带回家养。
任由他怎么问,怎么威胁,他就是不说,甚至,他宁愿不要游乐场那个项目。
那天他没控制住情绪,冲简宏云发火了。
可哪怕他动怒,简宏云依旧只字不言。
他隐约有种感觉……
简宏云,好像,在保护什么秘密。
他猜不透,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查,查简文茜的亲生父母,查她来简家之前的所有事。
可毕竟时间过了太久,暂时还没查到什么。
简宏云这个时候想起简橙的生日,目的很明显。
那天合作谈崩,他直接断了简宏云加入游乐场的可能,最近简宏云去京岫找他几次,他也没见。
因为生气,他甚至截胡了长盛的一个项目。
简宏云急了。
他给简橙办一场声势浩大的生日宴,无非是借此向外界传递两个信息。
第一,他跟简橙的父女关系很好。
第二,简橙嫁到了周家,他是周庭宴的老丈人。
拿不到游乐场的项目,他就想借着‘周庭宴老丈人’的身份,引来其他项目。
……
简橙坐着车里,整个人很颓。
“周陆,我刚刚是不是很吓人?”
刚才被周陆强行带出来,凉风拂面t?,她混沌的脑子完全清醒了,越清醒越懊恼。
她发疯被周庭宴看到了。
完蛋了。
周陆正给她处理伤口,闻言,头都没抬。
“是怪吓人的,主要你技术太差,以后这种事你找我啊,我打棒球比你厉害,就这老房子,都不够我两棒子的。”
简橙在他脑袋上拍了下,“吹牛。”
周庭宴开门进来,周陆收了药箱,自觉去了副驾驶,把后座留给他们。
简橙坐姿拘束,周庭宴往她这边挪了挪。
等两人紧挨着,周庭宴伸手,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嗓音低沉磁性。
“肩膀给你,想哭就哭,不笑话你。”
简橙:“……”
简橙没哭,她哭不出来,但是脑袋枕在他肩膀后没挣扎,他宽阔的肩膀让她有安全感。
尤其周庭宴的手掌在她僵硬的脊背一下又一下的揉着,她整个人软下来,沉静下来后,疲惫感侵入四肢百骸。
简橙靠在周庭宴怀里睡着了。
周庭宴把她的手握在掌心,低头看着白色纱布,俊脸暗沉。
周陆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很快又移开目光,脸转向窗外。
路灯坏了一个,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前方的路。
……
车子驶进华春府,周庭宴把睡着的简橙抱回房间,给她擦了身子,换了睡衣,盖好被子才下楼。
周陆还没走。
小叔上楼的时候说有事问他,让他等会,他就在客厅等着了。
周庭宴下来,带他去了负一层的酒窖,两人坐在吧台前喝酒。
周陆以为他要问简橙和简家的恩怨,没想到——
“我想让简橙心里有我,你给我出出主意。”
简橙今晚有事,又没想到他,这让周庭宴心里的挫败感到极限。
第三次了。
先是孟糖的事,后是周陆的事,现在是她自己的事……
她第一时间,都没想过找他帮忙。
他越来越像摆设。
周陆跟简橙关系比他好,所以他想问问周陆的建议。
“我给您出主意?”
周陆完全懵了,见小叔不像看玩笑,才慢慢平复下来,他犹豫了下,先问了句:
“小叔,您从什么时候喜欢简橙的?”
这段时间,周陆越来越有种感觉,小叔对简橙,绝对是喜欢的。
可他们领证才多久?不可能是婚后培养的感情。
那只有一种可能,小叔在领证前就对简橙有心思了。
周庭宴灌了半杯酒,冷肃的眸子染着少有的怅然。
“很早,真要追溯,能追到简橙救我的那天。”
他至今无法形容那种感觉。
车子被撞击,卷着空气腾空,翻滚,火从底部烧起来时,他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临死前,他想了很多事。
是想到了简橙的。
他十四岁被接到周家,老爷子打着保护的名义对他不管不问,他受各种排挤,日子不好过。
简橙经常来周家找周聿风,因为周聿风母子不喜欢他,所以她也总躲他远远的。
只是,那小姑娘太善良了。
他被所有人排斥时,她给他塞过糖果,他发烧没人管时,她给他买过药,他被关进仓库没饭吃,她给他塞过面包。
她怕被人发现,每次都是偷偷摸摸,也不让他知道,东西都是从窗户或者门缝悄悄塞进去。
她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都看见了,后来是他故意把窗户打开,故意不锁门。
濒死的那一刻他想到她,只是想着,应该跟她说声谢谢的。
毕竟,在那个没有人情味的周家,只有她一个外人,给过他温暖。
遗憾还未散去,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她是跑着过来的,越来越近……
那天,逆着风,踏着火,朝他跑来的简橙,周庭宴能记一辈子。
他真的能记一辈子。
……
“那时候只是心动,没想过能跟她在一起,只要她过得开心就行,如果周聿风能好好待她,我能一直跟她保持距离。”
吧台前,周庭宴把剩下的半杯酒灌下去。
“可是,我娶到她了,娶到了,是我的荣幸,我应该知足,可我又很贪心,我想她心里有我,想让她喜欢我一点点。”
周陆听他说完,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让简橙喜欢你,难。”
简橙跟周聿风二十几年的感情,都被那样践踏,怕是不相信爱情了,也不会再爱上谁。
周庭宴知道他的意思,“所以我才找你想办法,你了解她,主意也多。”
周陆觉得这里挺闷的,就从冰箱拿了冰块,拿两块丢进酒里,端起来直接一杯灌下,才觉得心情平复些。
“倒是有个办法,死马当活马医,以毒攻毒。”
周庭宴眼睛微亮,“怎么说?”
周陆:“她的病症在周聿风身上,那你就利用周聿风,治好她的顽疾,简单的说,就是踩着周聿风追她。”
周庭宴没听懂,“什么意思?”
周陆解释半天,最后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步,找个理由,让小婶只要有空就去公司陪你吃午饭,我来制造机会,让她跟周聿风见面。”
周庭宴沉下脸,无语,“你这是在帮我?还是给周聿风制造反悔的机会?”
周陆:“你要是信我,就别质疑我,简橙跟其他女人不一样,我这招反其道而行才能拿下她。”
周庭宴:“……”